山风吹 第18章 第18章

汀岚倒是没有想到，花神的居所，就叫花神居。如此简单朴素。

枣灵看到她朝匾额看，又若无其事地平视前方，嗤笑一声：“你师父取的，说是言简意赅。”

本来汀岚不想笑，但是还是忍不住弯一弯嘴角。非常符合她师傅的性格。

毕竟是神界，什么东西都非同凡响。花神居如果放在人间，大约是个天价的大宅院落。入门先不是屋，而是一片花海，颜色和高度并不齐整，各色各样的花都有种。和枣阚川在仙界的那一片很相像。果不其然，枣灵道：“这是你师父下界前种的。枯死回生好几回了。”

花海不大，大约是因为在前门的缘故。花海是可以一眼看尽的。正前方，有几座小屋子，相互靠近，但相比于方才一路走过来金碧辉煌的殿宇，其实简朴得有些出人意料。

枣灵继续道：“你师傅觉得好看。”

她带汀岚进入了靠左的一间小屋子，让她在此安顿：“从此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你的身份是我的侍从。有事我会叫你。”枣灵道：“你会修建花木么？”

汀岚点头：“师傅教过一些。”

枣灵点点头：“你若闲，可以去后面做些活儿。”

后面？

枣灵说完便离开了。汀岚四处走走，觉得心情莫名舒畅起来。刚才走过来，神界无非就是威严的高耸的殿宇，这里有花有草，视野开阔，实在很舒畅。汀岚打开窗户，一下子就感触到了什么叫做“目无边际”。

这屋子后面，同屋子前一样，竟然都是一片花海。这片更为广阔，而且不仅有花，还有多样的林木。

正在安顿东西，便听到一声响。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紧张起来。

她以为是慕容景，但转身的时候，却突然和一个只到她腰部那么高的小孩子对上了眼。

她一愣，小孩也一愣。

“你是谁啊？”小孩问，跑近她，踮脚仰头看她。

好可爱。

“咳咳，”汀岚弯腰，摸摸他的脑袋：“我是花神的侍从。”

“侍从？”小孩好奇道：“可是花神的侍从不是个男的吗？我看你却是个女的。”

“我是，新侍从。”汀岚道。

“哦，没关系。你是新的老的都没事，我想吃蟠桃。”

汀岚一脸疑惑：“你要吃蟠桃？”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神姐姐屋子后面的蟠桃林，我爱惨了。”小孩夸张地说着。

“那你就去呗。”

“果然是新侍从呀，”小孩道：“花神的蟠桃林，不是宴会的重大时候，是不对任何人开放的。”小孩笑得很狡黠，满脸写着“我有个鬼点子你想不想知道”。

原来如此，是想去偷一个。

汀岚蹲下，“小屁孩，我是很有底线的。况且我还是新来的，要是被花神知道了，我就要丢饭碗了。”

“这哪里能由你说呢，既然你知道了我要去干坏事却不阻止我，到时候被花神知道，你猜她会不会惩罚你呢？”

小鬼头花招挺多。汀岚拍拍他的脑袋：“我猜不会。”

“好姐姐，好姐姐~”硬的不行，来软的，这小鬼头是哪里懂得这么多的？

“不行……”

“我带你去。”汀岚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汀岚没意识地身体一僵，整理了一下表情，看向一身朴素着装走来的慕容景。没想到第二次见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波涛。他看一眼汀岚：“不愧是枣阚川的徒弟。她应当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还敢来么？”

我怎么不敢。汀岚道：“我可敢了。”

“我只知凡人对长生不老有许多执念，没想到竟然执意至此。”

他以为汀岚是为了长生不老来神界修炼的。

汀岚想，这样也好，免得麻烦。就道：“过奖。长生不老，世人皆求。”

“哎呀，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蟠桃林啊！”

慕容景低头，冷淡的脸上竟然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这就去。”

汀岚五十多年前认识他时，他不苟言笑；他被封印了五十年，汀岚再遇到他，他也是老样子。不知此时为什么露出笑容，着实诡异。

“这是……你儿子？”汀岚也不想问出这么没有脑子的问题，可是那个笑容实在奇怪。怕是除了儿子，慕容景不可能对第二个人露出那样温和的笑容了。

他道：“天帝的小公子，我带你去，你替我在天帝面前多说些好话好吗？”说着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汀岚一眼。

汀岚被他的眼神和话语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帝儿子？算起来是他的小仇人。

汀岚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走到后面的花海去了。汀岚连忙追上去。

“他不会要杀了那小孩吧。”汀岚喃喃道：“这可太不是人了。。”

“你们不能去啊！汀岚假装跑在后面阻止，喊道：“蟠桃林不能去啊！”

没想到……

他真的在给那小孩摘桃子吃。

汀岚跟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小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捧着一个和他脸一样大的蟠桃，美滋滋地啃起来，汁水沾满了他的嘴角。他吧唧吧唧啃起来，看得汀岚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大概很美味……

她正想着，眼前便伸过来一只小手，托着一个同样大小的蟠桃，是那小孩。“你的灵力实在太弱了，吃吃补补吧。”小孩好心地说道，难为他一边吃还要一边说话了，“虽然你刚刚拒绝了我，但是谁让我小人有小量呢，我是不会计较的。”

“……”汀岚接过来。

“好啦，我吃饱了！”小孩心满意足地跳下石头，说：“我要回去了！下次我还要来，你记得帮我打掩护。”

汀岚看慕容景笑着点了点头。

她有点郁闷地咬了一口桃子。怎么回事啊？这真是天帝儿子，不是他私生子？

等小孩蹦蹦跳跳远了，汀岚再转头：“我说你……”冷不防一下子对上慕容景淡淡的眼神，她一顿，道：“你换脸不累吗。”又道：“你那么说，不怕他去天帝面前，泄露了你的身份？”

“这小孩不会为了我去说的，他说的都是敷衍我的谎话。”慕容景道。他双手环胸：“看起来你师父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并不单单只有我的身份。”

“一半一半吧。”汀岚道：“一半我从书里看来的，就是冥王写的。一半我师父告诉我的，两边一交错着想，就大略明白了。”

她又补充一句道：“我不会坏你的事的。”不过想了想，又道：“不过杀小孩这种事，未免太没有魔性了。”

“魔性？”

“人有人性，魔有魔性。”汀岚道：“不过据我观察，你应当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你的见解，果然和二十年前一样有意思。”慕容景道：“二十年前，我说你说错了一句，今日，我也回你这么一句。”

“神经病。”

“……你在骂我？”

“夸你不要，非得找骂。”汀岚再摘了一个小桃子，“你莫不是魔君当久了，喜欢找骂？”

说完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冷，才暗道一声糟糕。七十多年前的相处模式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她现在看到他还是那么随意，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真改不过来。

这么一想，本来她要把那个桃子巴巴地献上去，后来想想实在是过于谄媚。一想到七十年前他不过一个失去记忆的小子，如今都要她去讨好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想着想着，她就把那个桃子自己吃了。

“总之，我大概是不会坏你的事的。”汀岚道。

“我并不担心。”

汀岚打量他，左看右看。自从能视物以来，的确方便不少。眼前这张脸，她其实非常熟悉，即便过了七十多年，她还是能够清晰记住的。只是，脸虽然一模一样，性情也相差无几，但就是像再次失忆了一样，不认得她。

汀岚一开始觉得他在装傻，不过后来想想他没这个必要，而且从他的言行看，也的确不像欺骗。

“慕容景，你如果骗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试探是真，同归于尽是假。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慕容景显得很漠然。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装。汀岚左看右看，对着他那张脸看得都有些烦躁起来，“算了。”她丢掉桃核，“算你厉害。”

“我怕，你连和我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他双手环胸：“我还不至于到打不过你的地步。”

“是是是。”

临走前，汀岚依稀听到慕容景低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

唉。

她在心里叹息。看样子，的确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