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99章 追逐的旅途-5 猎人与猎物

钻石跟着浓眉宪兵出了公厕，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浓眉宪兵头也不回，径直向一队排好的列队走去。列队的最后排还差一个人。钻石走过去，填补了那个缺位。

浓眉宪兵走到队伍最前方：“保持服从！绝对安静！”

“是！”钻石前面的宪兵声音震耳欲聋，钻石左右两侧的宪兵则目不斜视，不看钻石一眼。

而接下来的事发生的更出乎钻石意料。列队完毕，浓眉宪兵转过身，向中央广场2号行去，队伍无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到了房子前，浓眉宪兵停下，对着门口。原本在门口站立的思维宪兵身体打得笔直，一动不动。钻石以为是要换班。但门开了，麦琪从门内走出来。

带着一副冷漠而有尊严感的姿态，她对宪兵队伍说：“成山先生，请队伍跟我来。”

浓眉宪兵坚定地一点头，领头进了门。宪兵队伍于是也沉默地前行，像一队迁徙的蚂蚁。钻石愣了一下，马上跟上去。

麦琪站在门口，等队伍全部进大门。钻石最后一个进来，也许是心虚所致，他觉得麦琪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了几下。但麦琪很快就走开了，和成山说了几句话，给队伍带队。

队列又一次像工蚁一般前行。在这冷冰冰的宅邸里，他们一步步地踩在光滑而冷硬的地板上，留下令人生畏的齐步声。钻石注意让自己的步伐融进去，墙面的阴影却将他和别人分割开来。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仿佛只剩下前行的步伐，没有终点，也没有停下的时候。

钻石产生了几分不安，他可没想到就如此进来，更不明白这样是要做什么。按照原计划，他只是调查，接着等到真夜来。

但已经迟了，不敢发问，也无法发问，他藏在帽子下，拼命打量房子里面的一切，想要找出点什么证据，也同时发现那隐藏起来的危险。

队伍忽然停了。

“好了，成山先生，请您和队伍等一下，我告知米兰达大人。”麦琪冷冷地说。

她走进门，将宪兵留在外面。除了钻石，别的恶魔都对这习以为常。

不一阵后，麦琪出来了，宪兵队们走进去。钻石最后一个进门，经过麦琪身边，他别过头去，假装在看门内的装饰。

熟悉的长厅，墙面是那么高，叫人觉得站着生畏。地毯一直铺到尽头。米兰达就坐在遥远的办公桌上，摸着她花白的短头发，写着公文。

她不说话，就没有人敢说话。过了五六分钟之久，她写完了公文，放下笔，抬起头来：“你们来了，我有命令要传达。”

成山这才说：“是。”

这种肃穆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威压，即使钻石不是她的下属，也忍不住噤声低头。

米兰达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是关于降世恶魔的。关于针对他的搜查令已制好，隔日起就生效。你除了巡逻工作，从明天起负责新的一项：不定时、不定点地搜查和降世恶魔有关的可疑居民的家中。具体人员、搜查时间和地点由天使那面发布给你们。”

“是。”

“批准由始祖天使传达的要求，开放猎鹿城城门，允许赋予假货天使与天使一样的权力，可以随时、随地，逮捕任何他们认为与降世恶魔有关的可疑人员，猎鹿城不得干涉。”

“是。”

“遭遇逮捕的恶魔，一旦假定罪名，猎鹿城需同时将他们视为罪犯。对于畏罪潜逃的恶魔，需要实行一同追捕的要求。”

“是。”

米兰达说，成山回答。接下来又说了几条，成山全部应了下来。念到最后一张纸，米兰达严肃地放下手中公文，最后一句：“以上内容我将再传递给你一份，宪兵队全员依据指示照做。”

“是。”

只有服从，绝对的“是”。米兰达眼睛扫过宪兵队伍，又厌倦地移开，似乎也反感这场对话。她沉默地望着窗外，仿佛那儿有什么风景，令她陷入深思。而她的沉默也致使宪兵队的默然。没有她的允许，他们不离开，也不动弹。

“你怎么看降世恶魔的踪迹，他是否有可能潜逃到猎鹿城？”她忽然说。

宪兵们面无表情，上级的对话他们不能插嘴。钻石面无表情，假装自己真的是猎鹿城的一份子。米兰达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过，前面的人群挡住了钻石。

“我不确定。”成山回答说，“按照情报所言，上一次他出现的踪迹是在一座村庄，离猎鹿城还有一段距离。”

“你这话对天使们说可不行。”米兰达笑了，苛刻地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来了，我们就抓捕他。”成山说。

钻石希望房间足够暗，暗到看不见所有人的脸。他产生了一种顿悟：这时候来找米兰达绝不是个好主意，回去后他必须这样告诉真夜。他们得另想办法。

“抓捕他，再交给天使。”米兰达意味深长地说。

她顿了很久，沉默在房间里蔓延。钻石甚至开始担心，仿佛下一句话米兰达就会怒喝，抓住那个藏在最末尾的恶魔，但米兰达重新提起笔，对成山说：“行了，下去吧。”

钻石松了一口气。成山点了点头：“是。”

转过身来，成山对着队伍：“向后！”

队伍齐刷刷转身。钻石和他们同时反应，转过身来，对着大门。成山成了队伍最后一个。他从队伍最后走向最前面，走到钻石身边。钻石盯着把手，等成山开门，或麦琪来开门。

但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成山看着他。左右两侧的宪兵也都看着他。身后许多道目光刺过来。

“那么，降世恶魔，听到我们刚才说的，你有什么感想？”

米兰达把笔放在桌上，声音在背后意味深长地响起。

他被发现了，早被发现了。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圈套。然而，到了这个地步，钻石还能说什么呢？

钻石转过身，成了坚定的队伍里唯一一个叛逆者，所有的目光无情地刺向他。

米兰达挥一挥手，成山快速说了一句话，挡在钻石眼前的队伍给钻石分了一条路，通向办公桌后斜靠背椅，双手攥握的米兰达。

“好久不见，米兰达大人。”钻石说，声音出奇地镇定。

米兰达眯起眼，以看瓮中之鳖的目光看着钻石：“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自投罗网。”

钻石却有自己的问题：“您是怎么知道的？”

米兰达耸耸肩：“你不该在公厕袭击我们的宪兵，成山不是盲人。”

钻石说：“那不是袭击，我只是借用他的服装。”

米兰达不耐烦地挥手：“无所谓，重点是，你在我这儿了。”

钻石盯着她：“这意味着什么呢？”

米兰达拿起桌上的电话，毫不客气地：“意味着，我就要告诉中央广场的天使长官图尔，要么是弗朗。”

“等一下。”钻石意外自己的声音不像恳求，反而像命令。

不过这让米兰达眯起眼睛，衡量起来。似乎觉得钻石另有他招，米兰达放下电话，说：“说吧，什么。”

钻石手伸进衣兜。

“我有东西要给你。”

成山立刻举枪。别的宪兵也纷纷举起，一阵响声。钻石敢肯定，他们枪眼里的子弹一定是银的。但钻石岿然不动，安然如山，坚定地看着米兰达。

钻石和米兰达僵持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米兰达挥挥手，那些枪放下了。钻石没有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还是板着脸，走到米兰达桌子面前，把那封信朝她一递。

米兰达以看危险物品的眼神盯着信封。她非常不信任，但钻石表现出的冷酷似乎感染了她，令她不希望在这一场比赛中输给对方，她昂着下巴，矜持地接了过去，用手指挑开信封，捋开了里面的纸张。

只花了几分钟，她就弄明白了面的内容，把它放到一旁：“那么，告诉我龙舌兰在哪里吧。”

她完全没有谈那封信，或许是出于掩饰，想要将在场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来，因为信里的内容她想另外处理。

钻石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了，弗朗发出线报，你和他在城里。”米兰达循循善诱地说，“说吧，他都丢下你让你自己一人来这里了。”

这话让钻石不太高兴，他强调说：“他不是丢下我。”

米兰达却嗤笑一声：“你怎么不知道他是逃跑？我收到线报后，打算同时追踪你们两个。你猜怎么着？你们分开后，你一个人跑到中央广场，但他自己呢？却跑到了骏兽管理站，赶紧骑着一匹骏兽，一路往城外去了。最后目睹他是在群马墓园附近。”

钻石丝毫不动摇：“那你就这么理解吧。”

他太坚决了，米兰达看着这样的他，沉默了一阵，怜悯地说：“所以，被抓住的只有你一个。你是降世恶魔。你怎么会以为降世恶魔会有站在你这边的同伙？”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米兰达也没有想让他回答。说完以后，米兰达就伸手去拿电话。

钻石心立刻吊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等——”

“铃铃铃铃……”

没等钻石说完，电话快了一步，响了起来。

米兰达盯着电话，不知为何，像盯一个诡异的怪物，她皱起眉来。

过了片刻，她很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对面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电话里的声音大到钻石都能听到嗡嗡响动。对方一直在说，没给她说的机会。米兰达面无表情地听了一阵，对方的声音总算停了。

“等一下。”米兰达说。她站起身来，走到大厅西侧，那儿有一扇窗，她推开来。

刹那间，极强的骚动声从窗外涌进来，听起来如呼喊的浪潮，让人十分心慌。但一阵之后，又平息下去，安静得吓人。米兰达头伸出窗外，隔了很久，她啪的关上窗，走了回来，坐在桌前，脸色比刚才难看许多。

“好了，我知道了。”她对电话筒说，挂了电话。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对钻石：“怎么回事？”

钻石什么都不知道，但米兰达这么问，他直觉，这一切肯定和真夜有关。而这种机会只有刹那，失去就不再来。

于是想也不想，他马上说：“你想知道？那就是我的同伴做出的事。”

钻石赌对了。米兰达瞪着钻石，没有说话。钻石说：“放我走。不然我们会合力闹出点动静。”

他看到那么多次真夜威胁别人，到他的回合了，他掩饰着恐惧的那一面，尽量以倨傲的口吻：“这些人，包括你是挡不住我的。如果你有线报，应该知道在玛尔市，孚威是怎样落荒而逃的。”

他努力撑住自己的气势。米兰达拉着椅子，脸色很不好看，过了一阵，她对成山说：“你们都出去。”

成山鞠了一躬，带着队伍走出去了。

门关上，米兰达说：“龙舌兰去了黑金街。”

钻石当然知道，没有讲话，只是警惕地看着米兰达。

“刚才，他在黑金街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全城所有的天使们都听令去追捕他了，他们很确信降世恶魔和他一起，但龙舌兰？他是和你一样的家伙。假货天使们干不掉他所以就连广场上的天使、赏金猎人，连带着那些大天使也赶去抓捕。刚才那个电话，就是通知我此事——毕竟允许他们无条件抓捕的规定还没正式公布。”

钻石一下僵住了。

“你在撒谎。”然后钻石说。

米兰达眯起眼睛，下了结论：“看来，你不知道。”

她抓住了他的弱点，立刻占了上风：“那我就再说点给你听吧。他的法术还是那么引人注目，本来没那么多人发现他，但他太过火，一打起来就知道了，全都在传降世恶魔和龙舌兰降身在黑金街。”

钻石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真夜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米兰达却盯着他，那目光洞穿人心：“好问题。龙舌兰一向狡猾，不可能这么鲁莽，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意有所指。钻石怔了一下，忽然，一个可能性穿过他的脑海。他想抹掉它，因为很可能米兰达只是在试探，在套他话，但钻石忍不住去想——如果呢？

钻石问：“弗朗什么时候发给你线报的？”

米兰达欣赏地敲桌：“又是个不错的问题。他是在你们分开后不久确认就是你们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告诉别人，只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你来的事，叫我看着点。自己则没带手下，跟踪龙舌兰进了黑金街。”

“中央广场有那么多天使，我都快分不清是猎鹿城还是伊甸山了，黑金街却只有弗朗一个，哪边更严密、更难突围，相信你也清楚。”米兰达说，“但现在，龙舌兰这么一搞，外面广场都空了，没人在乎这儿。我本想叫人抓你，却只有我的一帮宪兵。”

“我不知道龙舌兰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跟踪的，但发现的那一刻他肯定注意到了危险，而你的处境比他更糟。所以，他采取了应对办法。”她靠着椅子，感慨万千，“而确实，龙舌兰总是先人一步，不是吗？”

她悠闲极了，面色难看的换成了钻石。像有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中了恶魔，他在办公桌前难以置信。米兰达见他始终不语，不耐烦地拍拍手，恶魔恍惚一下，立刻转身朝门口走去。

钻石拉门，门没反应。推了两下，门咚咚的响，还是推不开。他恍然大悟，又怒火中烧，身体撞上去，一下、两下、三下，门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你出去了也找不到他的。”米兰达火上浇油，“你知道黑金街在哪里吗？百分之九十的本地市民都不知道的地下黑市。”

钻石啪地甩门，转身手指着她，命令她说：“你，你现在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米兰达无动于衷，直视着钻石。她不怕他，也不畏惧他的眼睛，“我要给危险分子们一些空间。”

她没有说谎。钻石看了出来。

“再说，你现在再赶过去，恐怕事情已经结束了。”米兰达说。

钻石的声音很吓人：“结束？”

“再厉害的猎物，也顶不住整个城的这么多猎手。”米兰达通俗易懂地解释，“你也是一样——门上施了热念，你不可能离开，直到猎手们发现另一个猎物不在，抽出身，回到这里。”

她话音未落，钻石：“我杀了你。”

迄今为止，降世恶魔都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带着热念的威压，就像海上的巨浪冲来，震天的响。

米兰达坐在座位颤了颤，钻石已经走到她面前。他们对视上，和米兰达不同，钻石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色彩：“你比我想象中要卑鄙。你把自己卖给天使。我要杀了你。”

米兰达深呼吸一口气，手在这样的魔力冲击里不自觉地打颤。但很快她就控制住了，抬起头来，比刚才镇定多地看着钻石，坚定地说道：“卑鄙是卑鄙者自己的决定。你杀了我吧。”

“弗朗知道你朝这儿来了，等天使们反应过来，听进他的话，他们就会回到这儿。放你走，就代表整个猎鹿城的包庇。其他居民会因我落到什么下场？我必须逮捕你。”

这样的目光交汇是一种对抗。没有谁肯让步。米兰达看上去很痛苦，她是一个恶魔，但也是一个城主。她发出的不是米兰达的声音，而是猎鹿城城主的声音。

钻石和她僵持在原地。不久，钻石冷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给我倒下。”

米兰达眨了眨眼，砰地一声，晕倒过去。

电话响起来。钻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我是弗朗，已经抓住真夜了，我已和刚从广场赶来的天使说清楚了……降世恶魔没有和前大天使之首在一起，他们弄错了，不要再在黑金街找他！他们马上回广场。你那里降世恶魔的情况如何了？”

电话筒里只有呼吸声。弗朗有点困惑地：“喂？喂？米兰达？”

“……”

弗朗的声音变得有点不安：“米兰达？……”

电话砰的一声挂断了。

钻石俯下身，拔断了电话线。他抄起电话，将它向窗户玻璃砸去。

玻璃颤了颤，出现裂缝。电话掉在地上。钻石捡起来，再砸一次。玻璃碎了，电话掉了出去。

有人注意到了那动静，敲了敲门，有些着急地：“米兰达大人……？”

没有回答。

外面的宪兵骚动起来。有人在说话，似乎是麦琪。过了几秒，门砰砰两下，打开了。

麦琪冲进来，降世恶魔就站在被打破的窗边，他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翻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