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29章 两位侦探家-6 你喜欢蜂蜜酒？

钻石从船舱门下来时，最后看了黑船一眼，尽管黑船算一条小船，但对一只恶魔来讲，也是够大的。他悄然对比了它和自己的大小，便回过头，紧跟上了真夜。而港口已完全黑下来，摊子收了，脚下的路难以看清，只能看到对面街道的光景。

“我们先去港口附近看看。”真夜也和他望着同一个地方。那是个依附港口建起来的小镇，也只有那儿算是住处。按照狄丘裘说的，文福夫人和佳森在港口附近住着，恐怕指的就是这个地方。

海水是吵闹的，但一旦远离港口，就变得寂静。驶入港口对面的街道，便完全听不到海声，只有过往行人的低喃和忙碌的货车碾压地面的声音。许多人行色匆匆，看样子是在回家的路上。而那些漫无目的、不想回家的家伙们，则步履蹒跚地从街道的那些酒吧出来，表情茫然无比。

钻石的表情和他们差不多，只是一点都没醉。和他们一样，他也不知道去处。

这地方其实并不繁华。毕竟小镇只是给水手们歇脚的地方，没太多常住人。但他知道，如果文福夫人和佳森藏在这个小镇百间旅馆或普通住房的屋子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酒鬼们大笑起来，吓了路人们一跳。一个戴着眼镜的中老年男人神色不耐地从他们旁边路过，显然很厌恶他们的德行。

“你好。”钻石思路被打断了，原来真夜叫住了那男人，“请问现在几点了？”

那男人不耐烦地转过头，见是两个清醒的人而不是醉鬼，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他看了眼手腕的表，回答道：“九点二十五。”

九点二十五！钻石听到报时，一刹那，有个想法清晰起来。

他赶紧上前一步，对着男人，脱口而出：“请问您知道‘大教堂’酒吧怎么走吗？”

原来这两人只是还没喝而已，男人脸又拉下来：“前面五十米！自己看！”

钻石转过身时，真夜正端详着他，看上去很有船长的模样，笑了一笑：“不错。钻石。”

钻石自觉厉害，毫不惭愧地接受他的夸奖。看来他和真夜想的是一件事——那个面包摊的老头儿。

真夜和钻石停在一家酒吧门口，它挺旧的，外表没特别之处，和灰扑扑的街道融为一体。只有门上半贴半倒的海报吸引人了注意力，上面画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教堂，但由于时间的流逝，画已经褪了色，正像那木头招牌上刻的字：“大教堂”。

酒吧里并不吵闹。许多散客，坐在吧台或玫红色的沙发上，自己喝自己的酒，偶尔交谈几句。真夜和钻石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哪怕是吧台后调酒的酒保。

他们悄悄地钻过那些椅桌，走到吧台面前。这时，那酒保才抬起眼皮。他衣服整洁，举止相当文雅：“两位要喝什么酒？”

背后，那些千奇百怪的酒水在柜子里闪烁着。真夜单刀直入地：“请问纳尼在吗？”

他问的理所应当，像觉得酒保该认识这个人。而酒保恐怕并不如此觉得。他打量着眼前的金发船员，稍微皱起眉，口气困惑地：“……纳尼？”

钻石看到酒保的反应，感觉到，那酒保好像完全不知情，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难道那面包摊老头是不是耍了他们，只是逗他们开心？甚至很可能只是骗子，想骗他们钱？

但现在，他们也没有别的好方法去找情报。钻石抬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是晚上九点。据狄丘裘说，半夜两点，文福夫人和她的朋友就要离开玛尔了。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他们来的第一站，选择了“大教堂”，而不是别的地方。要是真夜叫他用热念感应，他恐怕要学个一百万年。回去找菲力再问的话，太费时间，也很可能菲力不在店里。

真夜并不畏惧酒保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问题：“请问有面包吗？”

“啊。有的。”那酒保立刻收敛困惑，向真夜微笑了，“请问您要买哪种？”

他说着，拿起旁边的菜单，朝真夜摊开。上面写了各种面包的名字：牛角包、长棍面包、黄油面包……钻石谨慎地盯着酒保，又看了看菜单，心中的不妙感愈发强了。他觉得，酒保和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随便吧，都可以。”真夜没有看菜单，径直盯着酒保，仍然坚持了他自己的试探，“我能在哪里拿到呢？”

酒保微笑地点点头，关上菜单，将它放到吧台下，彬彬有礼地：“那您付过定金了是吗？”

他看了看真夜，又看钻石。

“是的。”真夜说，“您可以问一问。”

“好的，那请两位去那儿坐吧，我们稍后就给各位送上面包。”

他说的是酒吧最角落处的一个位置，一张红桌子，两排沙发面对着面，一排栅栏挡住来人，只留有中间的小楼梯足够人迈上去。

钻石坐下来时，仍觉得七上八下。他频频回过头，观察那个酒保，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丝破绽，判断他说的“送上面包”，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的对话太晕头转向，钻石自己都没搞清楚那酒保是否和他们同频。要是端上来的真是货真价实的面包，那钻石只好不客气地把它们吃掉了。但话说回来，又有谁做的面包，比得过稀客家的黄油牛角包呢……

那酒保在钻石的目光里，仿若无感地给客人倒酒。他切柠檬，榨汁，混酒，做得十分娴熟。而店内时不时新走进一个客人，疲惫地找酒吧要杯酒。谁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响起柔和的谈话声。钻石的思绪胡乱地飞着，而当那苍老、干瘦的人影出现在他们桌前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们要的面包？”那人说。

钻石迷茫地抬起头来。干瘦、懒散的老头，正是他们快傍晚时碰到的摊主。他惊呼一声，赶紧坐直了，那老头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坐到他们对面去：“小声点。”

“我们付了订金！”钻石赶紧说。好像那钱是他自己出的一样。

“纳尼从不忘事。”纳尼有些不快地瞥了他一眼，“不要提醒我。”

钻石立刻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不吭声了。

纳尼见此，这才满意地靠在座位上。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面包？”

他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问他们道。

真夜简而言之：“一个女人，和她的同伴。”

纳尼拿起水壶，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就这？”

语气有些不屑，好像期待他们说的是更大的事。

“女的叫文福，她的同伴叫佳森。”

纳尼的目光立刻像利剑一般，从杯口后冷视他们。

他喝完水，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看来你们大有来头啊。”

真夜没接招：“你知道他们吗？”

纳尼没等他说完，从衣兜里拿出一银币，他打量了一阵，回答道：“我有我的办法。”

说完，他将银币放在桌上，望向他们，又些狡黠地：“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买白面包的钱，还是只能付得起订金？”

“价格？”真夜问。钻石狐疑地望着纳尼，又担心地看看真夜。

银币在桌上闪烁，纳尼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

他是卖主，却好像并不关心：“你们需要知道的是，你们是饿呢，还是不饿呢？”

一时间，他们没有说话。真夜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而纳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凝望着真夜和钻石。

真夜胳膊伸到桌下，纳尼闲适地享受这家酒吧的氛围。酒保将啤酒倒入杯子中，吧台面前的男人举起大酒杯，狂灌起来，男人附近的人发出低低的叫好声，而那声音很快消散在寂静中。

纳尼转过头，自得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变成意味深长的怀疑。真夜从地上拿出两个箱子，放在桌上。钻石认了出来，那正是他们从狄丘裘那里拿来的箱子。

两个大箱子一个挨着一个，把他们喝水用的杯子都挤到一旁。而真夜毫不在意，他将箱子朝纳尼那边推了推。

纳尼摸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动弹。过了一阵，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真夜和钻石的眼皮底下，哼了一声，慢慢地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将手放在箱子上。

他下了决心，将箱子盖朝上翻去。箱子似乎很重，他一下把盖子从下往上推开，却只开了一道小缝隙，但这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里面的动静：纸币像烤箱里的白面包，垫了一层又一层。

他又同样打开另一个箱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咕哝声，接着，他满意地抬起头来：“一小时，我给你结果。”

他想将箱子拖到他那里去，然而，真夜用手扣住箱子，阻止了纳尼的动作。

纳尼抬起头，和他对视。纳尼皱起眉头，有些不快，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真夜这才抬眼看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只给三十分钟。”

“时间太短了。”纳尼毫不犹豫地说。

真夜冷冷地：“你可以不要，市面上有很多面包师。”

这话很有用。纳尼犹豫了一会，露出权衡之色，他伸出的手就像忙着把树枝拣回自己巢穴的鸟爪，而他艰难地挣扎着，斜瞥着钱箱，控制住了自己的**：“好。”

“好，我答应你。”他站起身来，这一次坚决了些，“三十分钟。”

他急切地伸出手，要把钱箱拖拽回自己的安全地，不等他动作，真夜已将钱箱拽到自己身前，像放上来时那样，他将它们拖拽回刚才掩藏它们的地面。纳尼一愣，几乎是恼怒地顺着那只多事的手，看向不让他和心爱之物团聚的人。

“在拿到面包前，没有客人会给钱对吧？”真夜向他微微一笑，“还有，不请客人喝点东西吗？”

纳尼看了他两眼，点点头，有些恼怒的神色。

“好小子。”他开口时，讲话却是欣赏的，“你大有前途。”

他大步离开座位，背影像街道上所有不起眼的酒鬼，一眨眼他们就会消失不见，并且无人在意。

他走到吧台前，扔下两块闪烁的银币，飞快地推门走了，要在半小时里完成面包老板的事情。在摇动门的冷风中，他的声音还孤单地响着：“给那两位先生一人一杯酒，金发的龙舌兰，黑头发的给雪莉酒。”

真夜不动他面前的酒，对一切都无动于衷。钻石抱着酒杯，观察四周，他尽量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小口抿酒。当然，他对酒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为了做个样子，好假装不经意地眺望门口，等纳尼回来和他们通报消息，告诉他们文福夫人和佳森在哪里。

但等了一阵，钻石逐渐觉得无聊起来。门响了几次，结果进来的都是来喝第二摊的酒鬼，他大失所望。他手里的甜酒也一点也不好喝，这更加雪上加霜。

他无所事事地拨开酒杯上装饰用的柠檬片，把它丢到桌上，又用勺子舀起酒杯里的混浊物，好玩似的搅拌几下。他的酒就愈发一塌糊涂起来了。

“长官，我能试试你的酒吗？”相比起他，真夜没有兴趣摧残自己的酒。钻石将勺子丢到一边，问他道。

真夜看了一眼钻石，直接把酒推给了他。这时门口忽然又吱呀一下，钻石一激灵，转过身，结果只看到了个裹黑风衣的矮个子，那家伙笑嘻嘻地和酒保打招呼：“一杯小麦啤酒！”

钻石立刻失去兴趣，转过身来。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三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尽管他不太担忧纳尼是骗子，即使他是，钱还在这里，不会有多少损失，只是他们会浪费时间。而时间，按理说佳森和文福夫人会上今夜的船……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干脆拿起真夜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皱起眉头，呜了一声。真夜望着他，稍微挑眉以示疑惑。

“我不喜欢。”钻石主动说道，“这酒太涩口了。”

“那你喜欢什么酒？”真夜漫不经心地问，没有看钻石，而是望着门口。

这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钻石想了一阵：“刚酿好的蜂蜜酒。”

“你喜欢蜂蜜酒？”真夜重复了一遍，目光从门口收回来，落在钻石脸上，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正想说什么，门忽然碰地一下推开了，风呼啦吹进来，引起酒吧里人不满的惊呼。有瞬间钻石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只听到仓促的尖叫和咆哮声，纳尼的脸一闪而过，他哈了一声，急迫地望着真夜和钻石。

“快！快！他们要跑了！”那东西在纳尼的手脚中肆意挣扎，纳尼朝他们大喊说。刚说完，他就被甩开了，跌到地上，背狠狠地砸到门。一团东西从他身上分离出去，飞也似地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