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面前的女巫却不是故事里的皇后,他不急于求成,而是选择把毒药洒在泉水里,让大家慢慢的沉沦,好完全洗脱自己的罪名。
从圣。
恶人也有期艾,期艾本无罪,行爪生罪恶。
狡猾的妖精从来不急于求成,因为它们知道人类的智慧不容小觑,所以都是慢慢吸食人类的精气,躲过道士的追捕。
尹锦鲤没心没肺地笑对一切,没有察觉擦肩而过的冷锋,还盈盈地接过了孔峻熙的话,“从古到今劳动都是换取所求最好用的办法,虽然整容,但大家所求的一样,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们做得很好,从结果来看超过了大部分人。”
“比别人更快的达到目的,这有什么好被嘘谑的呢?”
“我认得清这些,我自己没少打零工,懂得赚钱和生存的苦,所以也懂他们敢于在身上动刀的勇气。”
他转向孔峻熙,刚刚还开清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些秋日傍晚的幽凉暗伤,但色泽却仍然是甜蜜的焦棕,即使有杂质,依旧清澈。就像孔峻熙说的,哪怕不纯净,这也还是一颗超越了许多人的糖,一眼可见底,不用吃,光是看着就能甜到补了人心里的伤口。
纯净最难得,因为世界本浊,人生来自浊,能够澄清并保持不被污染无异于莲出淤泥,一池里,几朵莲?
“前辈,我一直都认为,在现在这样和平的环境下,敢于整容的人都很勇敢。”
孔峻熙有些不理解他的这个前半句,“为什么要强调现在呢?”
尹煜佑莞尔,“因为和平容易滋生怠惰,温暖容易滋生细菌,被窝里很少会出现勇士,所以他们克服了怠惰去拥抱所愿,不就是追梦的先锋和勇士吗?”
孔峻熙摇了摇手指,表示出小小的不赞同,“勇士可以,先锋就算啦,别带坏别人!”
他苦笑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做主播,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整容。”
尹煜佑会意,他凝视着孔峻熙那张动过刀之后处处完美,如众神之工,如艺如梦的脸,小声说道:“还有,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出卖色相来博取别人的欢心。”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
声音融入秋凉,化进寒风里,带出无尽的冬意。孔峻熙叹了一口气,他靠近尹煜佑,看对方不抗拒,慢慢俯下身抵住了他的额头。
为了避免他排斥自己,他迅速沉下情绪,身子顷刻间重若千钧,让人疼惜。
他被寒风第一个抽走了温度,有些疲惫。
这半真半假。
尹煜佑看在眼里,这个人正被低气压压着,几乎喘不过气了。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又受宠若惊,又不敢动,不知道该不该抱着他安慰一下。
按理说,自己应该抱一下他。
但是他的理智在拼命拉缰绳:可是,自己和他没有那么熟……
那样不礼貌。
孔峻熙小声:“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在镜头前表演完美。”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秤砣,消沉的分量击溃了尹煜佑的疑虑和尴尬。善良在无形之中撑住了理智没有让它溃散,并托举着尹煜佑,使得他抬起胳膊拥抱住了孔峻熙。
虽然这个怀抱很虚,但是好歹可以给面前伤心的人一点安慰。
人在难过的时候,安慰是一颗糖,是一杯红酒,是一根草,巧克力味的。得微甜,得微醺,得微笑,得且乐,贯以长乐,才长生。
他刚才说,他是一颗糖。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戏子,但是大家都一样需要放松,我们还是很快乐的,因为人生被需要着,这本就是充实。充实就会很容易感到快乐,因为悲伤被甜点挤走了,你看,你的心里都是甜点。”他同样小声地接了一句。
孔峻熙随着他的话,仿佛看见一排排货架,明亮的灯光全部打开,白色的小通道里摆满了可口的甜点,即使闻不到味道,也让人看了就心情好,其中还有一块可爱的半透明焦糖,那是他的尹煜佑。
此刻正喋喋不休暖化着他的尹煜佑,小可爱。
不管所有酒杯完美与否又碎裂切人的虚与委蛇,抛开谎言和欺骗,此刻他们是真的依恋在彼此身边,于浩瀚的世界和名为“社会”的人心狂风中丝绊着,达成了名为“友谊”的珍贵信赖联系。
孔雀埋头在周身层层叠叠的羽毛中,阴郁的重重顶冠之下那张绮丽阴凄的脸上反常怪异地翘起嘴角。
羽毛簇成皇冠,没有沉重,但是却遮住了快乐,它属于孔雀。华丽掩盖了真实,繁富相邻着穷伤,这个世界上还有哀乐。
他的目地达成了,老手拿捏起来是如此轻易。
视角轻微转换,货架后面其实一片漆黑,摆满晃人醉人又易碎可怕的红酒。
尹煜佑顶不住这么多的昂贵礼物。
和调是欺骗,温暖容易滋生细菌。
这是尹煜佑自己说的,他却忘了,反而沉醉地闭上了眼睛,放纵自己感受孔峻熙的温度和气味。
他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觉。
人最容易堕落,自觉或者被迫,聪明或者无知,**或者理智,总之堕落。
飞翔很难,所以大多数人干脆堕落。
浪费神珍赐的翅膀,浪费那双可以飞翔的翅膀,不如给了蚂蚁。
蚊子是会飞的蚂蚁,蚂蚁咬人,吃人,人类狂于巨大,可是氧气倾斜,人类便颓靡。
万分小心,否则地球易主。
人类哀嚎。
世界丛林,对人类不友好。
对尹煜佑不友好。
孔峻熙的别墅是一座界碑,以物理的形式隔开了人心中的某些物质,就像国界上的隔断石,一方之隔,一面天国,一面地狱,富强和贫瘠紧邻却不容,宛如一杯味道撕裂的鸡尾酒,上面是石榴糖浆,中间是苏打水,下面是黑漆漆,酸溜溜的醋。
在今天进来这座别墅之前,尹煜佑心里对于整容其实还存在一些排斥,哪怕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抱有偏见,也难免排斥异物嵌入身体。
但是来了别墅里之后,畅谈一番,他彻底放下偏见,接受了整容这件事,并且打从心底里敬佩那些敢于动刀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异视的心思。
换个比方,孔峻熙的别墅还像是一座礼拜堂,日复一日做着洗礼,每个进来畅谈的人都会获得“新生”。
住在里面的孔雀像是神明,像是神父,一张巧嘴,一双勾人的冷眼,似锋利的铡刀,开合之间,让人丢魂迷志,出来以后几乎成了孤魂野鬼。
这里是吃人的闸门,是古代的衙门,进来的,灵魂和肉|体,总会丢一个。
鲜活葬送在孔雀的华丽温婉之下。
面皮害死了多少人?
狐狸也靠它吃人。
尹煜佑一介凡人自然没有例外。
他抱着怀里的孔雀,全然不知道他埋藏在羽毛之下的真正脸色,自以为他在悲戚。看他半天不见缓和,尹煜佑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安慰,良久,道出一句歉意。
“孔大哥,对不起。”
怀里的孔峻熙似乎抖了一下,只是动作很轻,尹煜佑不好判断,不过他发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分量轻了,似乎是把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到了听他说话上面,所以身体下意识的撑立起来了,不过是心里还有郁结,便仍然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肯挪开,像一只委屈了就往妈妈翅膀底下钻的小鸡。
只是这只小鸡的个头长得比“妈妈”还壮大一圈,实在是有些逆天。
尹煜佑的老师学识渊博,在心理方面也略通一二,曾经给学生讲过一点别的,那就是一个人想要让谁安慰自己的时候,会放空脑子,有意将全身的重量交给对方,直到被什么事情分散了注意力,那种时候,身为“人”的机能就会自行运作,身体会下意识的撑立起来。
不然还保持着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的姿势,一旦那个人离开了原地或者出现什么差池,自己这边就很容易摔倒。
这是人体的自我防御能力。
神在基因里嘱咐了每一个孩子:你要爱自己。
这是神浩瀚而隐秘的爱。
大千世界,一花一叶皆菩提。
抬眼看,细赏泥,你被爱包围。
各种的爱,(自己)所能理解的,所不能理解的。
这看似是个物理的世界,却又处处充满感性,像柔软的糯米团子,理性为基,感性为牵,将所有的一切组合架构,变成了这个精彩纷呈,天蓝碧翠人闹的星球。
火锅只有料或者火,都没有办法成熟开锅。
“别看我现在说的这么好听,之前,我其实对整容这件事存在一点偏见,和前辈聊了一番之后才完全理解。所以,除了对不起之外,我还应该对大哥你说一句谢谢。”
孔峻熙闻言抬起头,他的眼眶红红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光芒,像对夜空感到好奇的小孩子。
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尹煜佑的嘴角忍不住漾出两圈笑意,仿佛石子轻轻拨动湖面,春扯住了柳的裙角追嬉丢手绢,风依次拍打着花朵的头当做鼓。
尹煜佑适时地松开孔峻熙,“而且,就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及时离开,也没有出言提醒,才导致我们说的话被偷录,弄得事情闹大,给前辈带来了麻烦,之后又害您担心我,工作也没办法专心,真的挺对不起您的!”
“所以这顿饭本身也是我的歉行,同样是对您一直以来帮助我的小小报答。”
得,这要是让邹木玮听到,保准两个人都得挨暗槽,正好解答了他对于这两个主客行为乱拈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