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不如礼貌一点。
礼貌总没有错。
对于不了解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又显然需要安慰的时候,无声作哑不合适,呱噪胡言更加乱颜色,礼貌就成了不合适之中最合适的那一块小小桥接。
好歹能给人以一点受到了尊重的宽慰。
一点也是柔,一滴亦是善。
一善净千意,但这点必须有十足的真。
重过千金,真挚无暇,集成一善。
真善美三种品质便像江河海,哪怕暂时看不到尽头和流源,也总归是互通的。
天下本一家,串起为细善,人心需要暖。
孔峻熙笑了一声,脸上蕴着秋凉的金悲,沾着乐,但却让人打从心底里感觉到寒凉,悲便从中来,“道歉干什么,确实是我做事不够妥帖。在你看起来,我这个人似乎有些没头没尾的,只知道任性,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对吧?”
尹煜佑谨慎的权衡了很久,最终没有作回应。他一直看着孔峻熙的神色,不敢把目光移开,颇有种太监看皇上的脸色办事回话,生怕掉了脑袋的意思。
虽然身为21世纪的自由人,从小被灌输平等观念,周围的环境也有明显的众生平等意味,但尹煜佑现在的心态和屈居人下的太监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大同之下是无尽变数。
以孔峻熙在网娱界的地位,他的一句话确实能立刻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不是被赶出娱乐圈,而是被债务压到再也翻不了身。
普通人最爱金山,也最怕金山,金山捧人,养人,也能够翻覆吃人,并且它们吃人的速度比人类自己来做还要快。
温吞的东西反常才可怕。
谁说黄金不食人?
谁说死物便无惧?
可怕的,是那些在背后拿着骨物操纵的颗颗人心,但是人心无法控布,不能用死物的界量来定。
可是死物又没有神思,被控制了,要杀掉哪个人,便不知道转弯,犹如战场上无眼的刀剑子弹,所以死物才似乎更加被活人畏惧,它们在物理这层死之世界中的威胁更大。
只因重重死局中突兀的出现了“活的人”这一个变量,正如地狱中出现活人,天堂中出现妖魔,势必会被“同化”。
世界排斥悖点,这是机密。
因此用死物化活人为“死”,活人自然也排斥悖点,生理性的恐惧与身体基准相悖的“死”。
我们排斥的是不同,恐惧的是(隐藏在其中的)相悖。
世界的夙愿由小而大,终点都是大同。
好奇怪,我们分明生来不尽相同,为什么就连死物都会存有一尽相同的愿望?世界的机密到底是什么?
把活子放入死局中,究竟是为了盘活,还是单纯育一缸(死风)生态?
死物是顽固的,愚蠢的,执着的。执着一点,排斥万难,爆发出子弹般的魄力,就是足以令人胆寒畏惧的存在,即为向死而生的勇气,做到这一点便超越了造人的基础等式,也超越了大多数普通人。
似战场上那些冒着子弹雨,嘶吼着,冲锋着,杀红眼睛,不惧死亡,以人之身化作死墙,肉身成心圣,只为了保家卫国的战士。
当一个人的灵魂升华到足够高的位置,哪怕他的肉身长满了恶疮,也会倍受世人尊敬,尊敬自成威,形慑。
当你足够高的时候,一切自然汇聚而来,无需招手,身后自有泱泱信徒。
世人愚蒙,但石中藏一线生机,并非绝寂。卓绝的灵魂就像一支点燃的蜡烛,可以为世人开蒙驱暗,引领世间的智慧,形融大智,大智赎大世。
一点成灾。
而那些战士,他们都是子弹,都是中国实实在在的“兵”,是真正能保卫华夏这段血脉的铠甲片,众合便是金水铁衣。
因为只有“死物”才能在死之界当中起到保护的作用,愿意肉身成死的人很了不起,因为这不是说说而已,需要心的力量来塑化。
有真为心,有善为心,成美集心,三者合一,阳|物俱全,可反溯。
阵启。
就像爱藏于心中,心是撬动这庞大的世界,颠倒阴阳的支点,它很重要。
人心似金,反复无常,光华熠熠;
人心似星,忽明忽暗,重若千钧。
人心似钥,人心似阳,人心似墙,人心为补,人心为核。
死物冰冷,相悖于人,人心有同类的温暖,人心才能救人心。
看到小花小草招摇,笑地是人心,看的其实还是人心,人心救人心,他救,自救。
人心攀启,化绿藤,坚韧似骨。
万物之最为身,万唯之最成心。
虽然说在感情上,尹煜佑绝对不愿意相信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和孔峻熙有关系,但是次次风浪都的确是因为孔雀羽毛才兴起的,可以说,他成也这个人,败也这个人。
所以从理智上判断,身为能够号令那些羽毛的人,千军万马奔腾肆虐,将军却言而未由,这可能吗?
即使并非御驾亲征,将军也一定执棋布纵。
羽毛陷阵,孔雀只是一味的躲在幕后,冷眼看着粉丝们在外撕扯他一个无辜的人,仅仅因为他有意无意地蹭了孔雀的几道光华,其实并未伤及它分毫。
可是,每一次的“临幸”分明都是孔雀赐予的,大明王要是不乐意,他一尾小小的鱼苗,轻易就会被水流冲走,或者被哪只野兽给吞吃入了腹中。
皇帝如果没有授意,哪个仆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哪怕是心腹大臣或者宠妃亦。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欺负人吗?冷暴力当中袖手旁观的同样有罪,更何况孔峻熙和这些事其实摘不开身。
我都知道……
尹煜佑心里不乐意,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事实,他无声地嘀咕着,理智在悄然之中早就已经连接好一个隐秘的答案。
不知道和不想面对是两件事,他不傻,只是还有些天真。浑浊的社会泥潭没能完全浸染他这张新出炉的纸,肮脏没能彻底吞吃掉他残留的“书生气”,他仍然柔弱、愚蠢却倔强的留有空白。
像一株偏要穿过荆棘艳丽傲生的玫瑰。
于万罪之中独冠芬芳。
他是万千泥色当中难能可贵的纯白,犹如万千沙石中的一角翠。
玫瑰让荆棘变成了“活的”,给那死气沉沉又叫许多生物厌恶的地方增润了活气。善良的人也是尘世中的一朵朵玫瑰,荒枯之中烈染芬香,泥尘之中不弃傲颜,烈酒活巷,炊烟温马,此为青年。
青年是一种状态、心态,无关表象的年龄,心常在,树常青,此为青年,此为“新年”。
新年具有新气象,新气象叫大地无限复生,永远不会陷入真正的孤寂死亡。
他是大地的新气象,一苗也为翠,沙石之翠为珍宝。
尹煜佑察觉到,自己似乎被孔雀当成了猎物,而孔雀本人则不需要费力或者流血,只需要轻松挥动手指头,支令羽毛,就可以让最健壮的猎物也在轰然之隙倒塌。
而出动那些一心附庸在他身上的羽毛,甚至不需要他颁布命令,他处于太阳之下的位置决不允许他行怖,所以,只需要给猴毛提示,猴毛就可以随着心意为猴哥出征,孔雀羽毛亦是孔雀的心念。
异体同心,这大概是感情的伟大之处。
好阴险的伟大!
不太想面对孔峻熙的尹煜佑兀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因为这么个“异体同心”的原因,用一句俗话来说白就是“粉丝犯错偶像负责”,他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对孔峻熙生出了警惕心。
对于孔大帅哥刚才那个是不是在有意疏远他的疑问,哪怕已经跨越障碍,解决了横亘在心里的疑问,尹煜佑也不想很快就回答,他反而想先走岔回避掉。
先说在不是很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他不想回答这么暧昧的问题,害怕一脚踩进坑里。更何况他已经意识到了“孔峻熙”似乎是个漩涡,看似露出了许多宝藏,其实只要靠近去捡拾,就会被吸进漩涡里,无数暴继而出的危险猛兽会将还很弱小的他给吞吃掉。
鱼行于水,处处布铡,大流当凶。
不过只谈事实的话,那便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心里对于孔峻熙的想法很复杂,疏远并不是有意的。
天才相吸又惺惜,他其实有些憧憬这个闪闪发光,性格又温柔的顶星,只是他不得不怀疑他,毕竟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竟然都跟他有关系。
但是,按照这种行为本身来判断,他的确是在疏远他。
他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埋下头,只顾着低头切菜。
关于孔峻熙后来提的那第二个问题,他究竟是不是过分任性妄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本意很想点头赞成,随即想到对方的身份,又变得束手束脚的,便只知道做饭,像一个窝囊的家丁,生怕惹怒了主人拿不到工资。
他也觉得自己窝囊,他明明是个主播,在身份上跟孔峻熙是等同的,但是碍于双方过分悬殊的人气,也就是世俗所谓的商业价值,对方早就已经掀翻了平衡。
他站在翘翘板的外面,不是里面,所以轻轻一弹指就可以让还在规则框束之内的他飞出去,或者是被压着,再也长不高,直接死在砖头底下都有可能。
他的粉丝已经让平凡的他感受到了这种恐怖的力量。
孔峻熙本人都还没有动作或者明示呢就有这种效果,他要是真的摆开了阵势对付他,后果……怕是无异于无处藏身的猫咪不幸遇上了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