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朵花 第8章 第 8 章

祝春和原本想留在海边看完日出再回学校，最后却迷迷糊糊地靠在韩亭的怀里睡着，被送回学校。趁着早上五六点寝室楼刚开门悄悄溜进去，难得做一件违反学校规定的好学生祝春和心虚不已，生怕被巡查的机器人老师当场逮住。路上韩亭还轻描淡写地教给他好几个借口去堵住这些机器人的嘴，祝春和还是不安地拧紧手里的安全带，眼巴巴地看向韩亭小声问：“真的没事吗？”

韩亭空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耳朵，将他柔软的耳垂卷起、捏住，“放心吧宝宝，不会有事的。”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祝春和都没有察觉到韩亭突然改变的称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刻看过去：“你、你叫我什么？”说话都变得有点结巴。

韩亭被他的反应逗笑，“宝宝呀，宝宝。”他又拖长音调，喊了一遍。黏黏糊糊的两个字从韩亭嘴巴里跑出来变得更加羞人，祝春和努力保持镇定，向韩亭说：“你不能这么叫我。”

“为什么？”韩亭装作十分奇怪的样子问他。

祝春和无法直面韩亭此刻的目光，干脆扭过头去，“我还没有答应要跟你在一起。”

韩亭当即打开自动驾驶模式，伸手掰过祝春和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真的没有吗？宝宝。”他故意表露出几分伤心的模样，就能够看见祝春和的脸上出现一些慌乱的情绪。虎口卡住祝春和的下巴，手指细细地摩挲过他的脸颊，“春和，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他刻意压低声音，将问题抛过去。

对于现在的祝春和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他的的确确萌生诸多心动，也产生了想要和韩亭在一起的想法。可是、可是，这也太快了！满打满算他们仔细接触和相处都还没有一个周呢，才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刚刚在海边他被自己的情绪淹没理智，如今回到车上，想法倒变得清晰透彻不少。他小心翼翼地瞥向韩亭，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的出尔反尔生气。为难地皱起一张脸，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想现在就跟我在一起呢？”韩亭循循善诱。

祝春和咬住下唇，沉默许久后才小声说：“感觉太快了一点。”他抬头，目光纯粹而明亮，“韩亭，你能不能等等我啊？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期待，希冀自己的初恋会在更完美的情况下展开。

韩亭慢慢放下手，“当然可以。”他给了祝春和一个安抚地笑，“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你只需要舒服地做你自己就好。”

祝春和的脸上有他刻意按出的红色痕迹，“韩亭，你真好。”他表现得过分绅士，充满温柔的关怀，让祝春和理所当然地认为韩亭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好的人。

回到学校以后祝春和摆摆手和韩亭道别，韩亭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靠过来一点。

祝春和不明所以地靠过去，反被韩亭亲吻脸颊。立刻伸手捂住脸的祝春和瞪大眼睛看他，“多谢款待。”韩亭漫不经心地挑起眉头。祝春和涨红了脸，可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得推门下车，跑得飞快。

一路飞奔到寝室门口，他还是止不住心跳。

鼓着脸有些气愤地想，韩亭总是这样！随手丢下一点什么，留他一个人小鹿乱撞。他抚上自己烧红的脸颊，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室楼。脑中还记着有韩亭告诉他的通过检查的小秘招，祝春和实在好奇他怎么对首都星大学如此了解，韩亭道：“因为我是你的学长啊。”他还玩笑似的说，如果在上学的时候就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学弟，一定会过得更开心吧。

祝春和没来由地想象了一下那个模样，如果真的能在学校里遇见韩亭学长的话——飘散的思绪被停运的电梯打断，他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宿舍的楼梯间不常被使用，推开门缝就能尝到一嘴的灰，祝春和连咳嗽的声音都不敢放大，生怕招来机器人老师。一个人走在空空的楼梯间，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时不时转过头向后看，总疑心后面会跟过来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每家大学都能找到些关于鬼怪的传闻，这座教学楼下埋过尸体，那间宿舍楼里死过人，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这种时候总会变得格外清晰。祝春和忍不住开始向前跑，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是白天，是白天！可这楼梯间阴沉得好像堕入永夜，只有零星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

心惊肉跳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

祝春和险些要将手机扔出去，慌忙接通电话，却没有听到声音只有一点呼吸声在回荡。

不安在心中慢慢扩散，就在祝春和的心理防线即将崩塌之前，熟悉的声音将他解救：“001，电话拨通了吗？”是韩亭。

祝春和忍不住握紧手机，小声抱怨：“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韩亭向他道歉：“我让001给你打个电话，没想到它就真的只打通然后不讲话。”

祝春和鼓起嘴，“你还没到宿舍吗？”韩亭问道。

“还没。”他抬头向上看，现在才刚到三楼，“学校电梯早上停运，我正在爬楼梯。”

“我刚才吓到你了吗？”韩亭从他颤抖的声线里读出不同寻常的讯号。

祝春和没好意思正面回答，只能哼哼两声，继续吭哧吭哧地爬楼梯。

“那我现在跟你讲讲话，会让你觉得好一点吗？”

祝春和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拿：“会啊会啊。”至少这样的话，即使自己失踪了也会有第一发现人吧。他乐天派地思考起来。

手机听筒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祝春和不知道韩亭在干什么，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想要等待一会儿。随后他的耳边响起轻柔和缓的歌声，祝春和听了好几句才意识到，韩亭在给他唱歌，是之前001检测到的他最喜欢的那部动漫的主题曲。

祝春和握紧手机跑完两层楼，倚在六楼的楼梯间门口，低声问：“你怎么会唱这个的？”

“我看见你留在001这里的观看记录，花了点时间学会的。”韩亭刻意沉默几秒，祝春和的呼吸声变得清晰，“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韩亭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规，他应该像个严肃的裁判给他贴一堆的红牌然后警告他不准作弊。脊背靠在门上，有点凉，呼吸间仍能尝到灰尘的味道，有点涩，祝春和只是垂下眼，说：“不公平。”

“什么？”韩亭似乎没有明白祝春和的意思。

而祝春和鼓起全部的力量，大声地说：“这样不公平，只有你了解我的话，就太不公平了。”他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飘回到自己的耳边。骤然间，红了耳朵。

韩亭闷闷地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很欢迎你来了解我呀，春和。”

祝春和决心挂断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已经到六楼里即将离开这个电梯间不需要再依靠谁来获取安全感。不过在挂断电话之前，他还是跟韩亭说了声“再见”，然后毅然决然地挂断电话。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好的决定。

推开楼梯间的门和站在后面等待的机器人老师面面相觑，祝春和哭丧着脸，什么嘛！什么嘛！都怪韩亭啊！

韩亭给他想的借口都实在太过老套，被机器人老师一眼看穿。最终祝春和被机器人老师要求写一份不少于一千字的检讨书，在明天之前交到宿管办公室。祝春和低眉顺眼地退出办公室门，精疲力尽地回到寝室。

叹着气推开寝室的门，原本寂静无声的寝室突然活泛起来，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刚进门的人，让祝春和莫名产生了一种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错觉。他用力摩挲着门把手，向室友问好：“早上好。”

刘乾第一个冲下床，使劲勾住祝春和的肩膀将他带进宿舍里。两个beta室友围绕在侧，将他紧紧包围，无处可逃。

祝春和艰难地伸出手臂请求说话。

刘乾故意咳嗽两声，松开手，“既然你有话要说，那就先说吧。”

只是该从哪里开始说呢？祝春和一时犯了难，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那就从头开始说，我们今天上午没课都不急。”说着，三个人还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齐齐围在祝春和身边。

祝春和面对他们的眼睛，更不好意思开口，含糊不清地带过许多细节后，只挑着重点讲给他们听。

刘乾很是上道地总结：“你跟一个比你大了八岁且是个alpha的老男人谈恋爱了。”

实在无力反驳，祝春和只能为自己解释：“还没有谈！”

刘乾会意：“那就是你即将跟一个比你大了八岁且是alpha的老男人谈恋爱。”

要素齐全，更加无法反驳，祝春和反复张口想要说话，又默默地吞回去。“所以，前两天的饭都是他送的？”室友又问，祝春和默默点头。

刘乾露出古怪的神情，来来回回地打量祝春和。祝春和忍不住抬手去挡自己的脸，闷声闷气道：“你干嘛啊这么看着我。”

“不，我只是想到之前有很多人觉得你这人很难追，你这哪里难追了，简直是太好搞定才对吧！”刘乾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看祝春和的眼神更像是在看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好白菜如今自己长出腿要跟猪跑了一般痛心疾首。

祝春和扁起嘴，“不是，我哪有很好搞定啊！”他坚决不肯承认，毕竟韩亭目前为止对他都很好啊，也很上心，而且还帮了他很多回，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刘乾并不赞同这一点：“春和你还是太单纯了。不看别人，你就看我吧，之前被家里安排和一个omega见面，第一次见面我就给她送了月诺拉的宝石手链。虽然我们两个后面没有在一起，但我觉得这是追求人的基本礼仪吧。”

祝春和顿时间哑口无言，他的确没有考虑过如此现实的问题，反复揉搓自己的下嘴唇，“可是他如果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也还不起啊。”

“这你就想偏了。”刘乾摆摆手，煞有介事道，“你当然还得起。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正所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像他们这种典型的钻石王老五alpha我见多了，一般呢身边都有大把的人选等着挑。这种人谈恋爱是不会考虑现实因素的，一般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不过结婚就不一样了，一定会在差不多身家的人里挑一个信息素匹配度最高的人组建家庭，美其名曰优生优育。”刘乾想着自己发生身边的事情，忍不住目光里的担忧。

“春和，你还年轻，想谈恋爱怎么谈都行，但千万不要被这些人随口说的几句天长地久的承诺就笼络住。”

“他们这种人，最缺的就是真心。”

刘乾说得信誓旦旦，将祝春和一晚上没睡本就不够清醒的脑袋搅得一团乱，虽然他压根还没开始考虑如此久远的事情，但是刘乾所说的事情好像已经真切地发生了。

韩亭也是这么想的吗？只是拿他当自己人生路上的一个消遣。祝春和有些不开心地揪住衣服上的小线头，应该找剪刀把这里剪掉。

另外两个室友见状连忙出声打圆场：“春和你别听刘乾危言耸听，我身边也有普通家庭的beta后面遇上豪门，两个人结婚了到现在也挺幸福的。这种事情说不准的呀。”

祝春和神色恹恹地点头，“没事，我知道的。我就是现在有点累，睡一觉起来可能就好了吧。”

闻言beta室友赶忙把刘乾拉走，留祝春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面对有些杂乱的桌面。

干脆收拾一下吧，祝春和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闷头将自己的座位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被纸巾包裹的幸运硬币躺在桌面的一角，他慢吞吞地拆开纸团，将硬币捏在手里来来回回地看，一面是人像，另一面是花，好像跟平时用的钱币不太一样，也不知道韩亭是从哪里找到的。

他将硬币放到机器人的身边，再度抬起手指戳弄已经自动关机的机器人的脑袋。

重新开机的小机器人在看到祝春和的第一眼，数据方块排列组合成一个全新的微笑：“春和，祝愿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祝春和复杂的情绪得到缓解，“你也是，我要准备睡觉了。”

“好好休息，春和。”小机器人轻轻抱住祝春和的手指，对他说。

祝春和换掉家居服爬上床，翻开手机看见韩亭不久以前发来的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差一段时间，会很忙，也许没法而及时回他的消息，这段时间申名会替他经常过来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复道：“我知道了。”

他反复摩挲手机外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韩亭，那枚幸运硬币能换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