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朵花 第5章 第 5 章

祝春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韩亭，脑子晕晕乎乎的快要停止思考。韩亭见他还愣在原地，索性伸出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突然被抓进韩亭的雨伞下，祝春和脚步不稳地撞在他的怀里，鼻梁碰在韩亭的肩膀上，疼得他眼眶发红。韩亭松开手，见祝春和垂着脑袋捂住自己的鼻子，轻而易举地捏起他的下巴抬头，祝春和不住地蹙眉，脆弱的鼻头红，眼眶跟着红了一圈，盈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韩亭慢条斯理地伸手抚掉那些悬垂在眼眶里的泪，“哭什么。”他的声音不重，祝春和需要透过重重砸在伞面上的雨点声去捕捉他的声音。

反应过来韩亭误会了什么，祝春和连忙为自己正名：“不是，就刚刚撞了一下，有点疼。”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韩亭的肩膀，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韩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膀，轻微地点了点头，“走吧。”

祝春和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的脚步声共同落在雨里。韩亭拿伞的手很稳，只微妙地向祝春和的方向偏移几厘米，恰好能保证祝春和不被雨淋湿。祝春和小心翼翼地瞥了韩亭好几眼，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咽回肚子。

“想说什么？”韩亭率先开口，像是完全发现了祝春和的顾虑。

祝春和抓紧背包带子，鼓足勇气：“韩先生，你之前说要追我，是认真的吗？”此刻与韩亭在线下见面，他才能透过自己的眼睛去判断事情的真假。

韩亭望向他，“我以为，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种明确地表达了。”

这是祝春和预料之外地回答，他愣愣地眨动眼睛反应片刻后才开口：“可是，我们两个才见第二次面，你甚至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能说喜欢我？”他从未向谁表达过自己对于恋爱的憧憬，固执地认为这些都需要灵魂上的共鸣。他纠结地皱起眉头，别开视线后不去看韩亭的眼睛，像是在告诉自己，又像是在告诉韩亭，“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对你一见钟情。”韩亭的声音同雨点一样砸在祝春和的耳朵里，他忍不住侧过头去看韩亭，而后被韩亭的目光所捕获。韩亭认真地望向他，“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对于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

祝春和忍不住道：“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并不热情啊。而且你说对我一见钟情，却还是很久没有联系我。”他一口气说出很多内心的疑问，只觉得当初的韩亭和现在的韩亭简直就像两个人。

可是韩亭竟然说：“抱歉，第一次见面是我当时太紧张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你说要走，我就想留你吃晚饭，没想到你感觉很不自在。吃晚饭的时候我还特意拿了英文报纸来读，不需要跟我交流的话，我以为你会放松一点，我是不是搞砸了?”

祝春和看见韩亭略显无奈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微妙。

韩亭继续向他解释：“没有不想联系你，是公司太忙了，中间有好几次想要联系你结果又被不同的事情打断。有时候结束行程就已经是半夜，想到你正在睡觉我又不好再去打扰你。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

祝春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我昨天也来了，你们学校。”

雨水反复冲刷祝春和对于韩亭过往的印象，他问道：“昨天？”

韩亭似是回忆起昨天的情况，将一切都向祝春和说明：“嗯，昨天工作结束得比较早，我就突然很想来你们学校看看。刚好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们从外面回来，我就没有上前打扰。”

祝春和沉默片刻，“然后你就给我发消息了。”

韩亭闻言，露出少许的歉意：“我吓到你了吗？”

祝春和撇头，“嗯，有一点。”他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这句话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到今天都还在想这件事情，谁知道韩亭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如此诚恳地向自己剖白心迹。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过来？”祝春和想要将自己的疑问一口气解决。

韩亭说：“因为我想见到你，而你刚好给了我一个顺理成章来见你的机会。”

一股热意从祝春和的脸上蔓延到耳根，他无法面对此刻韩亭的目光，那么真挚又那么专注，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被困在这把黑伞下，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我们两个都是alpha，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祝春和期待地看向韩亭，希冀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韩亭的眉眼微动，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其实我也不知道。”祝春和与他并肩走过一段被水淹没的石板路，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风雨摇动树叶、枝丫。韩亭似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那天我开车路过，发现你一个人晕倒在旁边，就跟落水的小狗一样，好可怜。”祝春和的耳朵悄悄发烫，“我本来只是想帮你叫个救护车呢，谁知道下车以后，听到你迷迷糊糊地叫妈妈，突然就不想只是帮你叫个救护车了。所以，我把你带回家了。”祝春和不好意思地偷瞄韩亭，原来在他晕倒以后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吗？他不知道，他被韩亭所描述的细节深深吸引，好像能触碰到隐藏在叙述背后的真心。

“所以，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确实很难讲出一个准确的理由。只是当我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韩亭的话语柔软，低醇如同大提琴一般的声音阵阵回荡在祝春和耳边。

祝春和没能避开他的视线，被网进他织成的温柔乡里，“所以，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祝春和。”韩亭郑重其事地询问道，祝春和发誓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响亮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震碎。

昨天刘乾劝慰他的话犹在耳边，祝春和努力甩脱韩亭为他编织的温柔乡，小声地说：“我很难追的噢。”他想起自己之前在高中的时候留下的传闻，认真地想这应该也不算骗人。

韩亭笑起来：“是吗？那刚好，我是一个很喜欢挑战的人。”

祝春和想，韩亭真的很会讲话，无论什么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动听。

如果他要骗我，那么我一定不会发现，祝春和漫无目的地想，不过像我这样的普通大学生也没有什么值得骗的东西吧。沉默流转在二人之间，伴随雨滴一同下落。

在抵达宿舍楼下的时候，韩亭轻声对他说：“等我一下。”祝春和停在宿舍楼下，看韩亭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之间。不过很快，他又重新出现，手里还提了一个保温袋。

“给。”祝春和双手接住沉甸甸的保温袋，韩亭低声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什么都准备了一点，快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再换个衣服吧，不要再生病了，春和。”

骤然间改变的称呼让祝春和当即瞪圆眼睛。

偏偏当事人还问他：“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春和？我听到你的朋友都是这么叫你的。”

祝春和的心理防线被拉低，他纠结半晌，“现在还不行，但是你可以叫我小祝，因为你比我大一点。”

韩亭从善如流：“好的，小祝。”顺便对祝春和提出要求，“那你以后可以喊我韩哥，因为你比我小一点。”祝春和从韩亭的眉眼间读出不同寻常的信息，确认他一定是在故意逗自己，在学他说话。

祝春和扁扁嘴，还是回答他：“知道了。”

“那么下次见，小祝。”韩亭同他招手道别，祝春和抱着保温袋轻轻点头，“下次见，韩哥。”他本想目送韩亭离开，却见韩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些纳闷他怎么还不走，却看他笑起来，“你先进去吧，我看你进去再走。”

祝春和见他坚持，先行走进宿舍楼内。怀里抱着韩亭准备的晚饭，有些高兴又觉得疑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没吃晚饭呢？钻进电梯间，按下六层。抵达宿舍门口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第一个回宿舍的人，刷卡进门后，祝春和放掉手里的保温袋，在位置旁犹豫片刻，还是挪动脚步跑到阳台想要确认韩亭有没有离开。

他刚刚露出脑袋，便见路灯下站着的男人。

韩亭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视线，隔着朦胧的雨幕，昏暗的光线下，祝春和无法看清韩亭脸上的神情。

下一刻，手机传来振动声，祝春和掏出手机查看新消息，是韩亭发过来的：“我走了，快回去吃饭吧。”他将手机按在胸口，再向外看，这一次只能看见韩亭远去的背影。

他低头回复：“我看见了，你走掉了。”

“还没走远，现在还能看见你在阳台。”

祝春和下意识地在茫茫夜色里寻找躲藏在暗处的韩亭，“现在我看不见你了。”所以就是走远了，祝春和慢吞吞地回宿舍房间，关上阳台的门。坐回位置以后，祝春和收到新的消息：“吃完晚饭可以告诉我，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吗？”

“好啊。”祝春和爽快地回复。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祝春和一边打开保温袋，一边告诉正在给他发消息的小林自己已经到宿舍了，让他不用担心。小林很快回他：“那就好，本来我还想绕到图书馆接你呢，那我现在直接回来了。”祝春和给他回了一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随即将手机放到一边。

保温袋里的东西很多，祝春和一连往外掏出十来个精致的木质餐盒，瞬间占满桌子的剩余空间。他觉得有些夸张，拍了照发给韩亭，这一次没有很快得到回复，他猜测对方正在开车。将木盒一一拆开，才发现这些餐盒里装的东西五花八门，既有主食又有甜品，甚至还有手捏寿司和现切海鲜刺身，祝春和面对这么多的食物有些傻眼，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答应了一件多么艰巨的任务。

但是，祝春和向来信守承诺，只好举起筷子将每样东西都挑出来一部分吃，剩下来的可以分享给室友，实在吃不完还可以拿出去分享给学校里的流浪猫狗。他细心地做着食物规划，最先将炒饭塞进嘴里，惊喜地发现居然这么好吃。不只菠萝炒饭，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出乎意料的好吃。最好吃的应该是甜品，祝春和一口气吃完了全部，室友推门进来就听到祝春和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祝春和下意识地捂住嘴，小林顺着味道找过来，“春和你在吃什么呢？这么香！”

“你还没吃饭吗？快过来一起吃吧，我还剩好多没吃呢。”祝春和热情地招呼小林到他身边去，小林跑去洗了个手，立刻飞奔到祝春和的桌边，看着满桌的食盒，呆滞，“春和，你这是突然受什么刺激了？”

祝春和不好意思告诉他吃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干脆捞起筷子塞进他手里，“哎呀，你快吃饭吧，这么晚了肯定饿坏了吧。”小林果然不再追问，开始认真品尝祝春和的每一道推荐菜，渐渐忽略了这些东西的来由问题。

等到刘乾和小陈一同回寝室，所见到的就是两个吃饱喝足的人，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抬手和他们打招呼。

刘乾稀奇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小林指指祝春和，示意他们往他的桌上看。这会儿刘乾和小陈也在祝春和的桌子前齐聚，对这餐盒数量叹为观止，发出了同小林一模一样的疑问：“春和，你这是突然发达了？”

祝春和连忙摆手，含糊不清地解释：“没，是有人送的。”

刘乾微微挑起眉头，心说不会那么巧吧，在已经吃饱的小陈遗憾退场后，压低声音问道：“该不会就是你昨天跟我说那个alpha送过来的吧？”

祝春和见瞒不住，只能点点头。

刘乾困惑摇头，暗想自己该不会真猜错了吧，抬手拍拍祝春和的肩膀，退回到自己的床位旁。

祝春和见宿舍里的人都不想吃东西以后，将剩饭剩菜都打包进塑料袋里送到楼下的花坛边，耐心地等待流浪的猫狗出现。下暴雨的时节通常会比平时更难寻找食物，突然出现的食物香气会吸引周边的流浪动物。

在确认流浪小动物吃饱以后，祝春和收起空掉的塑料袋，将其扔进垃圾桶后上楼。

其他人看他回来，让他赶紧去洗漱，他们都已经洗完准备关灯了。

祝春和赶紧去洗漱，钻到床上。

刘乾大声喊：“关灯。”灯光系统应声关闭。

祝春和心里想着要给韩亭回复，摸出手机躲在床帘后面发消息：“你送的东西太多了，我实在吃不完，不过每样东西我都尝了一点。我不太喜欢吃生食，最好吃的应该是碳烤羊排。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那个甜品，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甜品。”

发完消息以后他就把手机一关放到枕头边，闭上眼的时候还在想那道甜品的滋味。

只觉得满枕头都是甜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