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到了?”
汉子们不知是谁,不敢得罪。只得试探着问:“抓到四个,可是,要紧的人还未落网。不如,您在宽限些时日?”
那人冷哼。
“你们都过来,我家主子有赏。”
领头人犹豫片刻,留下四人看门,带着其余人跟随而去。
可是,那人竟领着众人出了农庄。
庄子外停着两辆马车。
汉子们一看那骏马气宇轩昂,便知马车主人金贵,顿时信了七八分。
车帘一动,露出一张清俊孤高的面容。
“赏!”
马车下那随从伸手一指。
“那马车上的酒,赏你们喝。若是殿下心愿达成,你们也不必回府了,直接随殿下回京。可小心伺候着!”
“殿下?什么殿下?哪个殿下?”众人不明所以,更不敢得罪。只得跪地磕头,七手八脚从马车上抬下几瓮美酒入了农庄。
几口酒下肚,汉子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眼睛睁着,人也醒着,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那随从呵呵一笑,取出个羽扇摇了两下,打了个寒噤,只好又塞回去。此人竟是七师兄戚风。
马车内,贵人闭目调息,像是在忍痛。
石屋内,方才黑漆漆的,汉子们误触机关。天罗地网掀起一个口子。
五师兄一招制敌,解决四个汉子。四人脱困,顺便收了那宝贝网,趴在墙头观望。
五师兄趴在屋顶一瞧,看见车帘后那张丰神俊朗的脸。
“定是背后使坏的人了!可见,相由心生是假的。这么坏的人,竟然长得比我帅气。真是天道不公!”
八师姐:“套了麻袋,把他的脸打花!”
陆小六:“不好吧。我们不知他的底细。”
九寻冷着脸:“有什么不敢的?我们现在是山贼欸!套他麻袋痛扁一顿,先出出气再说!”
五师兄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师妹晓勇!就这么办!”
车内的人正闭目养神,突然马车动了。
七师兄刚好出门,就看见自家四个不成器的师兄师妹驾着头一辆马车狂奔。
“喂喂喂!都自己人!快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秋风。他只得驾了后一辆马车狂追。
那人被颠得差点吐血,突然被一个人掀开扯下车帘套在头上,丢下马车。
“呔!好个小郎君,定是哪家的贵公子!送上门来的肉,不抢白不抢!”
紧接着,四个贼人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哀嚎连连。
九寻停了手,总觉得手感有点奇怪,有些熟悉。
陆小六喝道:“可惜是个男人!咱就抢了他的马车,夺了他的衣冠荷包,丢到田里去等死。”
八师姐手快,上前就扯人家的衣衫。
只见,一个木面具掉了出来。
“咦,这不是十师弟的面具吗?”
八师姐伸手一掏,又从其怀中掏出一方手帕。
九寻一把抢过来,果然看见上面绣着两朵梨花。
“我的手帕?不好,恐怕十师弟早已被他所害!我们不必留手了,直接灭了他!”
“啊?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其余三人心惊胆战。
看见八师妹还在扯人家的衣裳,陆小六赶紧把她拉了回来。
正是这一拉扯,那人腰臀上露出小指头尖大小的胎记,状如三瓣竹叶。
九寻脑袋嗡的一声。
“是十师弟啊!屁股有竹叶,我见过的!”
八师姐:“啊?他不是毁容了吗?”
陆小六:“难道是七师兄帮他治好了脸?他有这个本事?”
马车隆隆声传来,驾车的人扯着嗓子大喊:“刀下留人!”
四个人傻眼,面面相觑。
七师兄勒住缰绳,跳下马车,伸着脖子一看。他家“主子”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他探了探鼻息,又把了脉。
“伤上加伤!骨头又裂了。还好脏腑没打坏!”
“你们这帮惹祸精!当我是铁打的?净给我找麻烦!师傅我告诉你们,再惹祸,就别回山了。逐出师门!好好赚钱!下雪之前赚不回二百两,一样逐出师门!”
四人低头,自知理亏,大气不敢出。
“老五,你带老十回山。我去还马车。我已经给那些人灌了哑药,这辈子别想开口说话了!大师姐一会儿就派人来,接这些人下矿做苦力!”
七师兄发起怒来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极其可怕。
“你们三个,去庄子里毁尸灭迹,别叫人查处线索来!敢露出半点马脚,我就把你们给毒哑!”
“是是是,这就去!”
三人拔腿就跑,片刻不敢耽误。
“真的是十师弟?他的脸怎么又好了?”九寻刚问出口,忽然想起大师姐那易容术,顿时闭了嘴。
回到农庄,看见一地汉子。九寻走到那领头人跟前,一脚踩在那人脸上。
“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风水轮流转呐!”
领头人张着嘴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中满是祈求。
“怎么,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必定心软?你错了,我偏偏是个冷心肠的。你到了阴曹地府,别告我的状。”
八师姐拉了拉九寻的袖口。
“笱师妹啊,七师兄交待我们不要乱来。而且,这些人已经是大师姐的了。大师姐那人,我可不敢惹。”
陆小六连忙扯了扯八师妹的衣摆。
“大师姐不好惹,笱师妹也不敢惹。她所到之处,总能掀起腥风血雨!你看看这满院子的哑巴。你总得让她出气嘛,不然,她拿咱们撒气怎么办?我可不想像十师弟那么惨!”
八师姐打了个寒噤,立刻点头哈腰。
“哎呀我说着玩儿的。这帮人是变态!笱师妹为民除害,有什么错?你,你要怎么出气啊?”
九寻取了火把,又从地上捡了个火折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八师姐犹犹豫豫:“不好吧!一刀宰了算了,何必要活活烧死?”
九寻翻了个白眼:“谁要烧他了?我要烧光他的头发眉毛,在他光秃秃的脑袋顶上刻字。叫他不论身在何处,都忘不了今日差点烧死我们的罪孽!”
八师妹咂舌。
片刻后,那领头人已经变成了秃子。九寻拔下簪子,蘸着火把上的黑灰,在秃瓢上刺了两个大字:阉人。
农庄被囚禁的人们被陆小六放了出来。一个水葱一般清秀的姑娘一头扑在九寻身上,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姑娘,我们总算又见面了。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九寻眨巴眼睛,将泪水憋回去,强颜欢笑。
“咱俩都苦,不过现在总算自由了。跟我回山,以后好好生活。”
“奴婢一定照顾姑娘一辈子。”
“真不至于!自己照顾自己吧……”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得闭嘴不谈。
“笱师妹,石屋被我俩烟熏火燎的折腾了半天,已经面目全非了。”
九寻笑了笑。
“都烧了吧。我才想通,为什么大师姐的人来的这么晚。想必,是半道上与颜家纠缠去了。既然最终来的是她的人,说明这场仗是她赢了。我们这儿露不露马脚,都不重要了。”
八师姐点点头,深以为然。
农庄燃起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带着搜刮出来的金银细软与粮食走得老远。
知州府,颜征一夜未眠。全家老小衣冠整齐的在门外等了一晚上,都没见到那人前来。
老太君支撑不住,旧疾复发,引得好一阵慌乱。
七天后,各府一片风平浪静,可底下却暗潮汹涌。刺史知州暗中会面。
颜知州:“飞鸽传信不假。太子爷真的去过我那农庄,那四人还活着,反而我们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都被太子带走了。”
刺史:“我去找过巡抚大人。可他只是叫我景观前,莫要声张。我总觉得此时蹊跷得很。”
颜征眉峰拧到了一起,愁容越来越深。
“那这事儿,我到底算办好了还是没办好?巡抚答应过的,只要帮他做事,他会举荐我入太子麾下。”
刺史哪儿敢跟他聊这个,假意安抚了几句便离开。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堂堂一国太子这样揪着不放。”
颜征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小厮跑进来。
“老爷,老太太不好了!大夫说寒症引发旧疾,来势凶猛,汤药都灌不下去,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颜征一愣,随即竟然一喜。不断在书房徘徊。
“我家有大丧,无暇分身。这个理由好啊!即便巡抚大人对我不满,也不会在这个当口苛责与我!好好好,吩咐下去,寿材丧仪都备好,白布白帆也挂上,法事也准备好,叫工匠开工挖土,修缮陵墓!就当冲喜了!”
大夫人一头闯进来。
“夫君你糊涂了,修什么陵墓?停灵三个月后,要埋在族地祖坟里的呀!”
颜征眉毛一竖,呵斥:“停灵的地方也要好好修缮!按着祖父的规矩来,动静越大越好。你懂什么?正好借此事,名正言顺的停了值,免得陷入党派之争无法脱身。守灵三个月,我亲自送母亲回族地,等巡抚大人消停了我再回来。你可不许生出乱子!”
就这样,三日后,颜府大办丧事。上到知府刺史,下到各地县令主簿,皆派人前来吊唁。连巡抚都惊动了。
老太太灵前,金条元宝钱串子,挂满了一整条街。街边纸人纸马纸树纸房堆的满满当当,来者无不惊叹。
流水席面摆了半天大街,不论是父老乡亲,还是流民乞丐,都能来吃。人家说,这是刺史老爷周济穷人,为老太君积阴德。
巡抚家的两位老管家下马车的时候,被惊的差点闪了老腰。
“我的老天,这么豪横干什么?丧仪而已,照着旧例办就是了,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你还看不出来?人家这是借故瞎忙活呢。啧啧,瞧瞧这扎纸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哟,你看,鸡鸭鱼都有呢!”
人们啧啧称奇的时候,一声锣响,震魂惊魄。
醒木一敲,说书人开口。
“人生在世天天天,日月如梭年复年。富贵贫穷都一样,都是空手到人间。”
来吊唁的众人皆被吸引了注意。
“这说书的倒有趣,我们别急着走,先听听!”
“诸位看官,你道这故事从何说起?听我慢慢道来。话说,大海之外有一美丽国,国内有一造船坊名为白星。这白星船坊专为皇族军队铸造船只。那一日,这船坊精心铸造二十年才成的巨轮出世,震惊朝野啊!皇上亲笔为这巨轮赐名,唤做泰坦尼克!”
不过说了个开头,人群便乌泱乌泱聚集起来侧耳倾听。别说各大府前来吊唁的官家嬷嬷,就连颜征府上的主子奴才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这说书人是谁,不用猜,正是天青观的陆小六。他旁边那两个黑脸儿书生,正是八师妹与九寻。
九寻以树胶粘了右眼皮,谎称是被马蜂蜇了,混了过去。反正她被幽禁十七年,整个颜府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不怕被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