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安魂曲 第39章 家森独白

远渡重洋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我的一时冲动。

我已经问过自己很多遍了：“然后呢？”

我去了美国，要做什么？如果我找到了她，我们会如何？如果她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我该留下来陪着她，还是和她商量一起回来？我是否有资格提出离开的想法？如果她想留在那里，而我却无法完全融入她的世界，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她拒绝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就此放手？

如果，她的未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为我留下位置呢？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愚蠢的事。可有时候，在夜深人静时，我也会生出一丝犹疑：这样真的对吗？如果她早已走上了另一条路，我的出现，会不会只是徒增她的困扰？如果她很好，真的很好，那我还有必要打破这份平静吗？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去看看。

或许别人会说，这样做毫无意义，觉得我两手空空去美国，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未来了。可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现实，也不是没有害怕过未来的不确定。

只是，我仍然想去。我想去看一看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她笔下那些未曾亲眼见过的风景。我想站在她仰望过的星空下，走过她曾经徘徊过的街道，听听她话语里沾染过的语言。

我也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想站在海岸边，亲眼丈量太平洋的辽阔，想在雪山下驻足，听风从山脊呼啸而过，想在无垠的草原上，看风用手指轻轻拂过大地。这一次，因为玉枝，我终于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但不止于此。我还想和她一起，看看那些她最爱的故事里出现过的地方。我想和她站在巴黎圣母院前，听钟声震颤空气的回响；想和她去莫斯科的火车月台，看看冬日的风雪，是否真的如安娜·卡列尼娜离去时那样漫天飞舞；想和她漫步布拉格的街头，看看卡夫卡笔下的城市，是否真的长着利爪。

我想成为世界的观察者，一个旅人，一个局外人，去感受这个世界，去看，去听，去经历。

如果我决定留下，我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就算无法重操旧业，摄影依然会成为我的眼睛，成为我记录世界的方式。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失败，我只怕自己这辈子，浑浑噩噩。

我很清楚，我这样做是自私的。玉枝是我启程的理由，但我并不想让我的选择，成为她的困扰。我不想让她因为我，而犹豫。我不希望她把我的付出，当作一种无形的束缚。我更不希望，她因为同情，而勉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

我只是想告诉她。当面告诉她，我一直未能开口说出的话。仅此而已。

她不需要回答，她不需要给出任何承诺。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愿意尊重，愿意祝福。

如果这次，可以拍一张拍不到尽头的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