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钟响时,林稚荷是被自己的梦吓醒的——梦里她穿着高中校服,站在甜品店门口,裴卿举着冰沙笑她“想太多”,转头却看见“池总”穿着西装站在对面,手里还捏着那副海绵耳塞,问她“你疯了吗?你从哪捡的个破烂说和我有关系?”
她摸了把额角的汗,坐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去翻抽屉。耳塞安安静静躺在角落,海绵边缘有点发皱,哪有什么西装大佬?林稚荷拍了拍脸,抓过手机看时间,屏幕顶端弹出苏晓的消息:“周二的脚本我过了,要不要提前对一遍?”
“先不用,明天片场再说。”她回完消息,起身去洗漱。镜子里的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昨晚琢磨到后半夜——一会儿想“池总”会不会就是池淮温,一会儿又骂自己想太多,连牙刷戳到牙龈都没察觉。
早餐时她翻出工作清单,在“周二拍摄”那行旁画了个星号,笔尖顿住,鬼使神差地添了个小括号,刚要写“池总?”又赶紧涂掉,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像极了高中时被她蹭脏的草稿纸。
“想什么呢,专心干活。”她咬了口三明治,打开和“池总”的聊天框,除了工作指令再无其他。朋友圈设了三天可见,背景图都是一只雪地里的什么样——只是他的狗?他不是有点洁癖吗,长大就没有啦?
直到周一晚上,苏晓抱着一堆衣服来她家试装,林稚荷才暂时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开。“这件白色的会不会太素了?”苏晓转着圈问,裙摆扫过沙发,刚好蹭到抽屉的把手,露出里面的耳塞一角。
林稚荷慌忙把抽屉推回去,笑着打岔:“不会,甲方要的就是干净感。对了,明天见到池总态度好点,他是项目负责人,话语权重。”
“池总?”苏晓眨眨眼,“他亲自去?听说他很少露面的。”
林稚荷的心莫名跳了一下,嘴上却应着:“嗯,别迟到就行。”
等苏晓走后,她忽然想起高中时卢念说的:“池淮温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人,你看他做题都跟规划项目似的。”那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想来,倒真有几分说不清的巧合。
周二下午两点,林稚荷带着苏晓赶到片场。场地刚布置好,工作人员正忙着调试灯光,她扫了圈四周,没看见想象中穿西装的“大佬”身影,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先去化妆间补妆,我去对接一下流程。”她拍了拍苏晓的肩,刚转身,就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说:“池总来了。”
林稚荷的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工作牌。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走廊尽头走来个穿深灰色衬衫的男人,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简单的手表。他正低头听助理汇报,额前碎发垂着,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是池淮温。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那抿紧的嘴角、微微蹙起的眉峰,还有抬眼时清冷的眼神。
这次看到的大人池淮温更清晰。
深灰衬衫的料子比高中时的校服挺括太多,腕间的手表替代了当年总攥着的钢笔,可那垂眸听人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还有偶尔蹙眉时眉心那道浅纹,和十七岁在教室做题的模样,几乎没差。
“池总。”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打招呼,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人群时,在她身上顿了一瞬。那一眼很轻,像羽毛擦过心尖,林稚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差点撞到来送饮品的场务,手里的流程表哗啦啦掉了两张。
“小心。”池淮温的声音比高中时沉了些,带着点职场人的清冷,却还是熟悉的调子。他没动,只是旁边的助理快步上前,帮她捡了流程表递过来。
林稚荷接过时指尖发颤,连声道谢,眼睛盯着地面的瓷砖缝,不敢抬头看他——怕撞进他的眼神,更怕自己脱口而出“你记得我不?”,最后落得个“经纪人脑子不正常”的评价,丢了工作。
“苏晓到了?”池淮温的目光移到刚从化妆间出来的苏晓身上,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淡漠,仿佛刚才那声“小心”只是随口一提。
苏晓赶紧上前问好,林稚荷趁机稳住心神,站到苏晓身侧,拿出专业经纪人的样子:“池总,苏晓已经化妆完毕,道具组那边刚确认过服装,随时可以开始试拍。”她刻意把“池总”两个字咬得清晰,像在给自己划清界限——他们现在是甲方和乙方,不是那个空间高中的他。
池淮温“嗯”了一声。
“先试拍一组定光。”他转头对助理吩咐,脚步没停,径直走向监视器,深灰的背影在片场的灯光下,竟和高中时他走出教室的背影慢慢重叠。
林稚荷站在原地,直到苏晓碰了碰她的胳膊才回神:“林姐,发什么呆呢?该去站位了。”
“没、没什么。”她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可监视器后的那个身影,总让她忍不住用余光去瞟——他皱着眉看镜头回放的样子,和当年皱着眉讲数学题的样子。
一样的帅。
试拍间隙,她去茶水间接水,刚拧开瓶盖,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转身的瞬间,她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池淮温手里拿着杯温水,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今天空调冷气有点大,室内室外的忙着,没着凉?”
林稚荷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温水洒在虎口,烫得她一缩手。
这是?老总关心员工?
“没..没事,谢谢池总关心。”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林稚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认定了就是走个形式的老板关心员工。
转眼就到了下午,忙了一天林稚荷没吃多少,她坐在休息室等着苏晓换好衣服回公司。
本来想着今天天气热少穿点,哪想到拍摄棚今天冷气这么足,不过还是大公司舍得,之前她和苏晓接到的广告商大热天都不愿意开空调,有一次室外拍摄热的她们俩双双中暑。
她今天穿着奶杏色针织小吊带,外搭一件同色系宽松薄款针织开衫,工作的时候袖子挽至小臂。
想到平时去拍摄她都被有时安排去搬道具,今天可能会帮忙搬点东西,她特意穿了长裤,但是好像她也没帮上什么忙。水漾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每个人都快速的准确完成自己的任务。
她也就出去外面帮她们拿拿外卖,然后就是帮苏晓拍了几张照片留着的时候微博宣传。
拍摄收尾的快门声落时,夕阳正把摄影棚的铁门浸成暖红色。林稚荷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看着苏晓被助理接走,刚迈下三级台阶,突然想起化妆台那只焦糖色托特包——合同还在里面。她匆匆给苏晓发了句“我落东西了,你先回”,转身往回走。
刚绕过堆满器材的转角,就撞见了停在梧桐树下的黑色轿车。车旁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深灰衬衫的袖口依旧挽在小臂,池淮温垂着眼,指尖攥着根黑色牵引绳,绳那头的萨摩耶正晃着蓬松的尾巴,雪白的毛沾了点草屑,却不妨碍它往他手边蹭。
林稚荷的脚步顿住了。
他还是那副冷淡模样,连视线落在狗身上都没什么起伏,只是在萨摩耶扒拉他裤腿时,指尖轻轻按了按狗的头顶,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别蹭,沾灰。”动作熟稔得不像应付,倒像做过千百遍。
萨摩耶像是嗅到了生人气息,突然抬頭,黑葡萄似的眼睛盯住她,尾巴摇得更欢,还轻轻“汪”了一声。池淮温闻声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落东西了?”
“嗯,包忘在化妆台。”林稚荷攥了攥衣角,视线忍不住往狗身上飘——它正歪着头看她,爪子扒在他鞋面上,粉嫩嫩的肉垫格外显眼。
“nona。”池淮温惜字如金地报出名字,指尖在狗头顶随意按了下。
nona却不老实,挣着往前凑了两步,鼻子凑到林稚荷脚边嗅了嗅。
“能摸吗?”她下意识蹲下身,抬头问他。
“它刚刚在地上打滚过。”池淮温说这句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脏。”
指尖刚碰到它的毛,就被它用脑袋蹭了蹭手心,暖乎乎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林稚荷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抬头时刚好撞进池淮温的目光里——他还是那副冷淡表情,只是眼神扫过她指尖与狗毛相触的地方。
她记得他有洁癖,之前上课他摸过别人的课本的手都要拿湿纸巾擦干净,他现在估计觉得自己摸狗手也脏了吧。
想到这她讪讪收回手。
“拿完东西要走?”他先移开视线,问得直接,顺手从车载冰箱里拎出瓶冰水,递给她。
这是让她洗洗手?,应该是。
林稚荷打开水倒在手上搓了搓,正要换只手洗的时候,水瓶被拿走。
“我帮你拿着。”池淮温拿着水开始就往外倒,眼神盯着流动的手,他倒像是个助人为乐的了。
“诶?哦谢谢。”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先开始下意识搓:“嗯,我还要回公司汇报开会。”
池淮温没接话,只是低头解开牵引绳,把nona放进后座,关车门时动作轻得怕惊着狗。“顺路,等下送你。”语气平淡得没有征询的意味,却也不算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