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三生灯 > 第5章 毒入骨

三生灯 第5章 毒入骨

作者:慕春序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8 21:08:30 来源:文学城

经过数日几乎耗尽生命的跋涉,当暮笙搀扶着江屿,终于跌跌撞撞地踏进这处深藏于雪山峡谷腹地的废弃药庐时,两人都已到了强弩之末。药庐比想象中更为破败,院墙倾颓,屋檐下挂满了蛛网,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本就腐朽的椽子,仿佛随时会坍塌。但主体结构尚存,至少提供了四面可挡风的墙和一个相对完整的屋顶,在这与世隔绝的绝境中,已堪称奢侈。

暮笙用尽最后力气,将一间尚且能遮蔽风雪的偏房简单收拾出来。扫去积年的灰尘,铺上厚厚一层从角落翻找出的、虽然陈旧却还算干燥的茅草,勉强做成一个可栖身的床铺。她将几乎完全依靠她支撑才能站立的江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这草铺上。他刚一沾到“床”,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

暮笙不敢有丝毫停歇。她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身体,立刻检查了药庐残存的状况。幸运的是,在倒塌的药柜碎片下,她找到了几个密封尚可的陶罐,里面竟还残留着一些未完全霉变的常用药材。更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的是,她辨认出药庐周围的山壁上,在积雪覆盖下,顽强地生长着几味罕见的、专克寒毒与瘀滞的草药。这或许是上天留给他们的唯一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仿佛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放缓了流速。药庐里的光阴,在弥漫不散的苦涩药香与窗外永无止境的风雪呼啸合鸣中,缓缓地、粘稠地流淌开来。日夜的界限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江屿时而平稳、时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暮笙捣药、煎药时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在暮笙不惜工本、日夜不休的悉心调理下,江屿的伤势总算没有继续恶化,伤口开始缓慢愈合,高烧也渐渐退去。但“相思引”的毒性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盘踞在他的经脉深处,顽固地蚕食着他的生机。最明显的,是他的目力恢复得极慢,那条覆眼的白绫,成了他脸上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屏障。

——

这日傍晚,暮笙照例端来一碗刚煎好的汤药。那药汁熬得浓黑如墨,气味刺鼻辛烈,光是闻着,便让人觉得舌根发苦。江屿沉默地接过陶碗,指尖因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一丝犹豫,仰头便将那碗苦汁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带着明显的艰难,指节因用力握住碗沿而泛出白色。

暮笙的目光静静扫过他紧蹙的眉峰和瞬间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没有说什么。她转身,在墙角那个勉强修复的药柜角落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油纸包,状似随意地丢在他手边那张充当桌案的、布满裂纹的木板上。

“前日去崖边采药,碰见个躲雪的老猎户,”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硬塞给我这点蜜枣,说是自家婆娘渍的,甜得发腻,齁嗓子,我吃不惯。”

江屿循着声音和纸包落下的细微响动,伸出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摸索着触到那个小包。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目不能视者特有的谨慎。指尖灵巧地解开系着的草绳,展开油纸,里面是几颗色泽琥珀、晶莹剔透的蜜枣,散发着甜蜜的香气。他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极致的、浓郁的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地冲散了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苦涩,那暖意仿佛顺着喉咙,一路熨帖到了心底最冰冷荒芜的角落。

自那日后,每次他喝完那碗苦不堪言的汤药,手边总会“恰好”出现一点小东西。有时是一小把晒干的、带着甘甜气息的甘草;有时是几颗晶莹剔透、含在口中会慢慢化开甜意的冰糖;甚至有一次,是一小撮盐炒的南瓜子,嗑开后有淡淡的咸香。暮笙从不解释这些零嘴的来历,江屿也从不询问。一个不给理由,一个坦然接受。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沉默的默契,像寒冷冬夜里悄悄燃起的一小簇炉火,不张扬,却真实地温暖着彼此。

——

某次黄昏,暮笙为他更换臂上伤药时,室内光线昏暗,只有炉火跳跃着橘红色的光晕。她低头专注地清理着伤口边缘,忽然发现,他覆眼的白绫下缘,那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极轻极轻地颤动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过平静的水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她心念微动,一个近乎顽皮的念头冒了出来。清洗干净的手,带着一丝凉意,突然极快地在距他眼前不足半寸的空气中晃过,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手腕立刻被一只温热的手精准地捉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牢牢箍住她的腕子,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姑娘这是在试我?”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慵懒,拇指似有若无地、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轻轻擦过她腕间最脆弱的命门之处。那一小片皮肤瞬间传来一阵微妙的麻痒,像被极细的电流穿过,让她心头一跳。

暮笙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索性便由他握着,嘴上却不饶人,带着几分故意挑衅的意味:“试试殿下是不是在装瞎,好多讹我几帖珍贵的药钱。”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指尖甚至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若我当真是在装瞎,姑娘又待如何?”他微微向前倾身,尽管覆着眼,但那“目光”却仿佛具有实质,牢牢锁住她,“是再下一剂更猛的毒药,还是……另有惩罚?”

药庐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陡然变得清晰可闻、微微交错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

——

随着伤势的稳定,江屿不再满足于终日卧榻。他开始尝试拄着那根暮笙为他寻来的、打磨光滑的盲杖,在药庐小小的院落内慢慢活动。他坚决地拒绝了暮笙的搀扶,执意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熟悉这个黑暗中的世界。

暮笙便不再坚持靠近,只远远地站在屋檐下,或倚在门边,默默地瞧着。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在雪地中小心翼翼探索的白色身影(他仍穿着素色内衫),看着他用盲杖轻轻敲击前方地面,感知着脚下的虚实。在他即将撞到晾晒草药的笸箩,或是被门槛绊倒的瞬间,她才用清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及时提点一句:

“左三步,有晒着柴胡的笸箩。”

“门槛高约四寸,抬脚。”

起初,听到她的提醒,他会微微颔首,依言而行,动作略显僵硬。后来,他渐渐能凭借风声穿过院墙缝隙的呜咽、雪花飘落方向的细微变化、以及脚下积雪被踩实后反馈的不同触感,沉稳地在院中行走。他甚至能准确地摸索到那口深井边,放下木桶,凭借手臂的感觉和绳索摩擦的声响,晃晃悠悠地打上小半桶冰冷的井水来,虽然动作缓慢,却异常沉稳坚定。

一次,暮笙冒着风雪去较远的山崖采药,归来时已是傍晚。她推开院门,便看见江屿正独自站在院中那株早已枯死的梅树下,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不断飘落雪花的天空。风雪落满了他素色的衣袍和覆眼的白色绫带,他却浑然不觉,那种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的孤寂感,让暮笙心头莫名地一涩,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故意加重了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立刻敏锐地“望”了过来,方向准确无误。

“回来了?”他问,声音里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意识的放松。

“嗯。”她走过去,将背上药篓取下,从里面拿出一束新采的、还带着冰雪寒气的草药,塞进他手中,“在背阴的崖缝里找到的,试试看,或许对清理你体内余毒有奇效。”

他接过那束草药,指尖无意中触到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僵硬。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忽然抬手,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虽显旧色却厚实温暖的毛皮斗篷,不由分说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风雪大了,回去。”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动作间传递出的暖意,却厚重得如同这斗篷本身,瞬间将暮笙包裹。斗篷内里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驱散了刺骨的寒意。暮笙拢着带着他气息和体温的斗篷,看着他已转身,拄着盲杖,一步步沉稳地走回屋内,心底某处冰封了许久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有暖流缓缓渗入。

——

日子看似平静地流淌,直到那日午后。暮笙配好新药,掀开用作隔断的破旧药帘,正准备送去给江屿时,眼前的一幕让她血液几乎倒流!

江屿正靠坐在榻上,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刃尖对准自己左臂上那道最深、也最狰狞的伤口,正在用力剜割着里面的腐肉!暗红色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溅出,落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晕开点点刺目的红梅。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脸色因痛苦和失血而苍白如纸,唇瓣被咬得毫无血色。

“殿下若想死得痛快些,”暮笙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夺过那柄染血的匕首,声音因惊怒而微微发颤。她迅速从药囊中拍出一个小纸包,动作带着狠厉,“不如直接吞了这砒霜,倒也干净利落!”

江屿因她的突然出现和抢夺的动作而身体一震,随即反手精准地擒住了她拿着纸包的手腕,拇指不偏不倚,重重按在她腕间命门之上,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半条手臂都麻了。

“第三次了。”他喘息着开口,声音因剧痛而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

——这是本月以来,第三次,她“恰好”在他用这种极端方式处理伤口时出现。

“第三次什么?”暮笙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因他施加在命门上的力道而气息一滞,袖中滑落一截干净的、准备用于包扎的纱布。

“第三次,”他盯着她的方向,尽管覆着眼,那目光却锐利得惊人,“用砒霜当幌子。”他另一只手扯开她紧握的纸包,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淡黄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金疮药粉。“姑娘这般费心寻来各种借口,一次次阻止我,到底……在图谋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重伤下的虚弱,却更有一种逼人的压迫感。

窗外,风雪呼啸得更紧了,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炉子上熬着的药吊子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咕嘟”声,像催命的心跳。

暮笙猛地抽回手,蘸了满满一手药膏,带着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疼的劲儿,重重按在他皮肉翻卷、不断渗血的狰狞伤口上。江屿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

“图您……”她开口,声音冷硬,但指尖按压的力道却在接触到他伤口滚烫的温度时,不自觉地放轻了下来,变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案上那盏,摔破了角的琉璃灯。”她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

供案上,那盏唯一的、光线昏黄的油灯,灯焰仿佛被这突兀的对话惊扰,“啪”地炸开一个灯花,骤然亮起的光芒,清晰地映照出江屿瞬间变化的脸色。

他左臂的肌肉绷紧如铁,但却没有推开她,反而任由她将那清凉的药膏,一点点、细致地抹进伤口最深处——那里,紧贴着骨骼,深深嵌着一片小小的、边缘温润的碎玉。正是三个月前,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追杀中,他为她挡下那支淬毒暗箭时,一同嵌入骨肉的凭证。

这个认知,让暮笙涂抹药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而江屿紧绷的身体,也在她指尖轻柔的触碰下,微不可觉地放松了一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