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管理者 第11章 焚化炉

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于微和文鸢一同翘首以盼于潇的到来。

文鸢期望着这个工程师能为他们的污染源搜索任务提供更多帮助，而于微的原因很简单，于潇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等了几分钟，道路尽头缓缓开过来一辆军用运输车，在指挥所前停下，于微迫不及待的迎上去，文鸢也站起身。

副驾驶的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走下来，她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长发干练的梳成低马尾。

等走近了，文鸢才注意到，于潇和于微的长相十分相似，只是于微常年都是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而于潇的长发打理得很好。

于潇主动和文鸢握手：“文主任您好，我是于潇，于微的姐姐。”

于潇身上的衣服并不新，衬衫被洗的发白，但得体整洁，给人感觉很不错。

文鸢礼貌的说：“你好，我听于微提起过。”

她给于潇拉过一个椅子，将焚化炉的结构图摆在面前：“时间紧迫，咱们直接说正事。我们目前已经对焚化炉以外的区域都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没有任何发现，怀疑污染源就藏在焚化炉内。”

于潇很快明白文鸢的意思：“您是想问，有没有方法能让焚化炉内的温度快速降下来，对吧？”

文鸢点头。

于潇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文鸢：“文主任，你听说过隔温夹层吗？”

于潇掏出随身的铅笔，拽过一张废纸，画了一个草稿：“联盟规定的焚化炉必须由液体能源做燃料，利用耐高温金属导热，我们提交的结构图上也是这样画的，但其实为了节省燃料，我做了另外的设计。”

“在金属炉壁外围多加一个隔层，隔层中灌水，燃料在焚烧肥料的同时，也能加热隔层中的水，利用蒸汽原理额外发电，供给厂子里面的其他设备。”

文鸢虽然惊讶于蒋厂长当初报给她的焚化炉结构图是假的，但很快跟上思路：“所以理论来说，只要持续往夹层中注水，就能快速降低焚化炉整体的温度。”

于潇点点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焚化炉底下有两条管线，一条能源管线，另外一条就是供水管线，现在只要打开供水管线就行了。”

这对文鸢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于潇紧接着说：“文主任，这个方法也有风险。”

文鸢刚放下来一些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于潇的手指移动：“这根管线在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过要单独开启，所以和旁边的能源管线是联动开关，一旦开启一个，另外一个也会同步开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有人爬进能源管线，人工关闭阀门。”

这句话说完，指挥所内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液体能源易燃易爆，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东西，就算带上专业设备爬进管道内，想要人工关闭阀门也不是件容易事。

“能源管道的阀门在焚化炉底部，温度很高，一旦出现意外，管道内的大量液体能源就会瞬间引爆，把整个垃圾处理厂都炸上天。”文鸢深吸一口气：“你是要挑选一个人去鬼门关走一遭，顺便在阎王爷面前跳段钢管舞再回来。”

文鸢皱着眉头，忍不住问:“我先不说你们谎报结构图的事，但人类迈入星际时代都已经快三百年了，为什么你们在设计管线的时候还要保留人工阀门，不能直接装一块智能面板？那玩意儿在五金店随便就能买一块！”

于潇摇摇头，没有回答文鸢的抱怨，而是伸出三根手指：“这个计划需要四个人。”

她解释：“地下管线错综复杂，必须两个人一起进去，另外，不仅关闭能源管线的操作需要人工执行，开启供水管线也需要人工来做，一共是三个人共同作业。”

刚才还只是要挑一个人去送死，现在还又增加了两个。

指挥所内的气愤紧张起来，文鸢低头皱着眉不说话，于潇也沉默着。

于微打破沉默：“我可以去关闭能源管道的阀门……”

“不行！”

“不行！”

同时响起两声拒绝，文鸢和于潇对视一眼，在这一点上面两个人倒是达成了一致。

文鸢皱着眉头：“你太容易冲动，这个任务你不能去。”

“我怎么冲动了？”于微不服气的争辩：“我今天一直严格执行你的命令，你不能总带着成见看人！”

文鸢提高声音，眼神严厉的盯着于微：“是不是成见你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恐怕又要私自闯进去找失联的033了。你还在军校的时候就有擅自行动，不听指挥的毛病，开除学籍的惩罚还没有让你意识到这个错误吗！”

文鸢说话的音量不大，可一双眼睛发起火来格外严肃吓人，嘴里的话也是毫不留情。

于微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她是个急脾气，克制不住的反驳：“033不只是一个代号，那是一条人命！”

“他失联前曾经和我讨论过污染源大概在焚化炉内，如果我当时能察觉到他有进焚化炉的想法，我一定会拦住他，可是我没有！”于微眼圈发红，双手紧握成拳：“他现在生死未卜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无论是营救还是收尸，我都必须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于微，文鸢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过家家吗？亏你也是上过军校的人，现在开始跟我在这儿玩个人英雄主义了？一个栽进去了不够，还要再搭进去一个才行？！”

文鸢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根铅笔，反过来重重的戳了两下于微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自己想找死我不管，但你现在还是搜索队的成员，只要我还管着搜索队，就绝对不能容忍你这种冲动鲁莽的行为！”

于微语气激动：“那033怎么办？无论结果如何，总要有个交代……”

“怎么交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被引爆，经历过一整天的殚精竭虑，每个人心中都积压了太多的情绪，033的意外就成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文鸢忍不住吼了一句：“你们这六十个人都是我带出来的，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我作为管理者都会负责到底！等任务结束了你可以随便起诉我，撤职还是进监狱我都认！但现在我要对全部人的生死负责，所以你的个人英雄主义给我收一收！绝对不能因为你的冲动再搭进去一条人命！”

于微还想再说，于潇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阻止了进一步的争吵。

于潇虽然和于微是双胞胎，认真算起来，她也只比于微大几分钟，但她的性格却沉稳许多，冷静的对文鸢开口：“文主任，我也是军校的毕业生，虽然本职专业是机械维修，但我也接受过军事培训，我愿意加入搜索队，去关闭能源管线的阀门。”

文鸢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桌上的焚化炉结构图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于潇，严肃的问：“你有把握吗？”

“八成把握，”于潇对上文鸢的视线，坦诚的回答。

文鸢一笑：“够了。”

说完，文鸢转身，打开通讯频道，对着其他的搜索队成员解释了情况。

“……目前还需要两位队员，有人愿意承担这项任务吗？”

通讯内一片寂静，过了两秒，有一个队员小声问：“文主任，033现在联系上了吗？”

提起这个，文鸢也沉默了几秒，但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033还处于失联状态，生死未卜，推测可能是擅自进入焚化炉，发生了意外。”

这句话一出口，通讯内更是安静，偶尔有两声吸鼻子的气流声，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压抑。

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但身边的同学真的生死未卜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不想死……联盟不是已经通过投票要支援我们了吗？这种危险任务还是等支援到了交给他们吧……”

文鸢没张嘴，刘主任就打断了他的话:“截至目前，基因污染人数已经上升至39人，等支援的人来了，整个诺兰星恐怕都要完蛋了！”

通讯里面再次陷入沉默，压抑的氛围在逐渐弥漫，文鸢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振奋大家的精神，但她试着张了几次嘴，话语哽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在真实的生死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格外无力。

她正在试图拯救诺兰星，但也在拉着这群年轻的生命不断在死亡线上横跳，文鸢心里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痛苦，她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刽子手。

通讯里还是没有人说话，文鸢摘下自己的眼镜，机械性的重复着擦眼镜的动作。

于微的视线落在文鸢的动作上，她知道文鸢又在焦虑和烦躁了，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想说点什么。

她还没说出话来，就看到文鸢把眼镜戴了回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眼镜布叠整齐放进口袋，仰起头大步走向更衣室。

寂静已久的通讯频道里面传来文鸢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中带着疏离，像是凛冽的寒风吹过所有人的心头。

“我去执行开启供水管线的任务，指挥权转交刘主任，一切情况向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