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宁远蹦了起来,这一起不要紧,不过带动了一连串的叮当作响。
“辰溪,你有……”解风迟疑道,“你在……设计衣服吗?”
因为宁远背后搭了一个模特——说是模特实在不好意思,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用半根火柴作头的火柴人模型,有着棒状的四肢、躯干和头。宁远还给它套上了用十几种不同花色碎步拼接的……是裙子吧?她大约还没拼完,于是看上去就像各色的颜料雨沿着预定的轨道铺展下来,有的流得较远,而有的才刚落出便被按下了暂停键。解风承认这有一种别样的美,可……天知道小家伙拆了多少柜子才凑出这么多长木条,撕了多少衣服才拼出这么多碎布,还搞来了多少宝贝作装饰——解风分明看见凤婴镯静静地停在模特的脖颈上,它随周边环境自动收缩的特性让它贴合在光滑的参桐木上丝毫不显违和。
也是,参桐本就是凤凰喜栖的树木之一。
宁远歪过脑袋,“啊……对。”好像刚回过神来,之前的行为不过是条件反射。
打扰到她了?解风走近了,发现凤婴镯的状态有些奇怪,不会……宁远把连接打开了吧?不对……哦,问题在这儿,这模特戴了两条项链,或者叫两个项圈也未尝不妥……好巧不巧另一个是封印着的红罗,被宁远当作绳子连成了环,还打了个复杂得稍显不美观的重花结。
他是不是该给宁远讲讲有关奇异魔力的基本常识了?那是不能缺席的必需啊。
“这个镯子我想用一下,可以吗?”解风一抬手,凤婴镯飞回到他手边。
算了,正事要紧。
“这个是镯子吗?”宁远的声音缓得清晰,“它怎么用呢?”
“可以把它戴到手腕上——”解风说着便准备戴上,恰在此时,异变骤生。
宁远看见的是手镯上腾起黑红缭绕的火焰,它吞噬了镯子原有的形态,浮在解风身前的半空,噼哩啪啦地燃烧不已。
解风心里明白不好,凤婴镯和红罗接触久了,已逐渐活化,对那些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分外敏感,自然反应强烈。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用它了。
“它叫凤婴镯,凤是凤凰的凤,婴是缠绕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凤凰缠绕的手镯。传说曾有一凤凰栖居其中,因而这镯子留有它的意志。相传在很久以前,凤凰降生世间,即将罪恶的火种洒满大地,焚毁了一切。世间以其为恶,将其屠戮绝尽,作惩戒乱世之罚,从此凤凰就再也不能降临这世间。”解风声音中透出一丝幽远,“凤凰的意志就是永恒的燃烧,让世间一切不安化为灰烬。”
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然后呢?”
“然后……”解风忽然像是不会说话了,嘴巴半张着,眼眸深沉。
然后凤凰将重新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它们的火焰将是对整个世界最为彻底的洗礼,宇宙将在一位有灵知的永恒统御下渡过诸神的黄昏,从黑夜直达黎明,那将是永恒的光明。
白天再久,黑夜也总会来临;夜幕再深,也总会有被掀开的时候。
当宁远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呆滞的解风像念经一样机械地讲出一段话而尚不自知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就响起了那个人说的这句话。
在两个人都没专心关注那镯子时,那团黑红缭绕的火焰中央忽而亮起了银蓝色的光,很微弱,但很快扩散开来,湮灭了燃烧着的火焰。那给人以宁静力量的银蓝微光将重新呈现镯子形态的凤婴镯戴回了解风手上。
解风很快回过神来,用左手在镯子上敲了几个点,凤婴镯亮起银红的光回应它刚刚强烈排斥的主人,然后光渐渐熄灭——先是银红色的,不一会儿后是银蓝色的,它们一同到另一处去亮了。
凤婴镯忘了提醒它的主人哪危险的火焰并没有熄灭。
因为宁远在凤婴镯重新回到解风手上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疯狂的吼声,“佐梓利喟”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如果那个人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惜她不在,父亲大人看上去也不想告诉她这是什么就急匆匆地以忙为借口走了,还留下了一只刚好够她套在模特“头”上的镯子,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可她知道那不是原先那个。她只是知道。
她把那个假镯子放到一边,又觉得不好,于是把它戴到了左手上。这时她才发现她还没有把贞元取下。
算了,就这样不是更好看?红玉雕的凤凰,青玉制的竹环,别有一番雅致。
宁远眼看着黑红的失形之焰从凤凰的九支尾羽末梢同时腾起,咆哮着要吞噬青玉的润泽,眼看着青翠的竹节漂上黑红的暗纹,淹没了那两团刻痕,眼看着苍翠的青潮涌着漫过燎焰,沿着那虚无之焰的生发处镶上暗青的虚笔。
这样镯子就更好看了,她也要给它起个名字!对,就叫它“佐梓利喟”!没有地方写名字……正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写!她就这么叫它了,佐梓利喟,佐梓利喟!好!她从此就要把它一直戴手上,它是她的了!佐梓利喟,佐梓利喟,佐梓利喟!
就这样,宁远在没来由地高兴了将近一个标准时之后,才又继续给她的模特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