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末世 第56章 山涛

袁媛咬紧牙关。

隔着布料，她能感受到身后曹冲紧绷的胸肌如同硬邦邦的石头，让她不由自主的走了一下神，想到穿越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笑话：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紧张的时候才是硬的。所以，坚硬的胸肌是霸总为了耍帅强拗出来的造型。

但是袁媛估计，现在的曹冲是真的很紧张。

他连战场都还没真正上过，就被迫直面丧尸这种怪物，心里不可能毫无波澜。

袁媛发现曹冲紧紧箍着她的手汗淋淋的，出汗同样是紧张的症状之一。这个认知让她奇异地放松了下来。虽然来零陵是曹冲求仁得仁的结果，但自古最难做到的就是知行合一。

哪怕曹冲之前很笃定他为了获取异能甘愿冒客死异乡的风险，在危险真正来临时，也不一定真能做到虽死不悔。

在丧尸面前，曹冲也只是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凡人，他与她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浓重的血腥味从对面的门洞里缓慢流淌出来，如同有生命一般，蠕动着在地上留下黑红的蜿蜒血迹，无声刺激着围观者的神经。

“这只僵尸挨个敲住户的门，如果没人开门，他就硬闯。”曹冲在袁媛的耳边说，发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的紧绷程度，“他已经不请自入了甲字一到四号和乙字一到三号，下一个是乙字四号，接下来就是甲字五号和我们。”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袁媛太阳穴直跳。借着月光，她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形物体从门洞里走了出来，焦黑的骨头上挂着几缕破布，脖颈扭曲成极其诡异的角度，整张面孔都挂满了腐肉，两个大概是鼻孔的大洞不规则地抽搐着，似乎正努力捕捉活人的气息。

即使袁媛早就在记录片里见过丧尸的样子，仍然被实物的丑陋惊得胃部痉挛。

他在乙字四号门口停住了。

“砰！”

伴随着第一声敲门，隔壁传来桌椅翻倒的动静，像是邻居用家具堵住了门口，防止丧尸破门而入。

然而，这显然是徒劳！

屋内人的反抗令第二下撞击变得更为猛烈，整面墙都随之震颤起来。门闩崩裂，大门发出垂死前的呻吟，堵住门的水缸拖地滑行的巨响听得人牙齿发麻。

当重物被掀翻的坠地声第三次传来时，门框断裂的咔嚓与小男孩稚嫩的童音交织在一起。

“阿母，我会变冰冰，我用冰冰冻住它！”

隔壁突然炸开冰锥碎裂的脆响。

女人绝望的呼喊被骨头断裂的声音碾碎：“巨源，快跑，跑——”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头骨砸击地面的闷响，以及孩童铺天盖地的哭叫：“阿母，阿母！”

无论他怎样呼唤，他的阿母都再也无法作出回应。

袁媛靠在门后，任由孩童的啼哭撞击耳膜，又在预料之中的某个瞬间被生生掐断。也许丧尸已经在对门吃饱，这回没有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咀嚼，但隔壁的母子毋庸置疑，毫无生还可能。

死去的孩童名唤巨源，袁媛恰好也知道一个“巨源”，那是山涛的字。

山涛是“竹林七贤”之一，史书记载“侍母极孝”。他的母亲非常高寿，去世时山涛已经年过七旬，仍然坚持亲自背土堆坟，守丧种植松柏。

但是现在，他四岁便与他的母亲死在了一处，连全尸都未能保全。

命运实在有太多偶然性了。

袁媛顾不上感叹山涛的早夭，因为丧尸已经晃晃悠悠地从乙字四号走出来，停在街道中央，扭动脖子转向甲字五号的大门。

袁媛刚才就想问：“他是严格按照门牌顺序来敲门的吗？”

“是的。”月光下，曹冲用膝盖抵住门，右手悄悄握紧剑柄，“《浩劫启示录》里，主角在僵尸瘟蔓延初期，遇到的僵尸都是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它们依靠动物本能驱使行动，虽然形容可怖，但攻击模式单一，并不太难对付。智慧型僵尸保留了部分生前记忆和学习能力，懂得使用工具，也会制定策略阴谋，很多都能进化为僵尸王，带领一大批僵尸对抗人类。僵尸王在书里的中后期才出现，为什么我们遇到的第一只丧尸就有智慧？”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我们运气不好，还能找僵尸去说理不成？”袁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门缝。

编故事最重要的是循序渐进，让读者不断产生兴趣看下去。

“如果主角初出茅庐就遇到终极大反派，一刀就被反派结束了性命，故事就此结束，读者还看个什么？”

智慧型丧尸并不一定是进化后才出现的。如同人类中有聪明人，丧尸中也有聪明丧尸。后世的科学家对此作过专门研究，丧尸病毒感染宿主后，会攻击前额叶皮层与海马体，使大脑的高级认知功能区域彻底瘫痪，只留下吞咽、行走、抓咬等基础功能。但有极少部分携带DHUE79、JFEU11或者FEIO503基因的幸运儿促使病毒“优化转录”，与病毒达成微妙的平衡共生，通过大脑神经元的异化重组维持住一定的智商水平。

有案例表明，智慧型丧尸的生存率远远高于普通丧尸，如果同时还得到了异能的加持，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能挺到末世的后期。等进化到一定程度后，甚至能完全恢复到尸化前的智力水平并找回丢失的记忆。

丧尸以活人血肉为食，尤其偏爱异能者的大脑。在末世，丧尸和人类是捕猎者与被捕猎者的关系。智慧型丧尸在末世前期的存活率高，证明遇到它的人类基本都会成为它的食物，生还几率极低。

都怪曹冲！

袁媛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零陵人口密度那么大，出现智慧型僵尸和僵尸王基本上属于必然事件。你想要觉醒厉害的异能富贵险中求，殊不知还没来得及富贵就撞进必死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的就是你！”

“这是必死局？”曹冲的呼吸吹拂袁媛的发丝，温度灼热，“现在说放弃还太早。”

前方，丧尸正以人类沉思时惯有的姿态虚抬右脚，顿了几秒，又以与人类极其相似的犹豫姿态将脚收回原处。这个动作让它身上不知道哪块骨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几缕颜色眼熟的青蓝布料卡在他的腰间，一道抓不住的念头从袁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墨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尾巴夹成了绷紧的弯刀。

丧尸的头颅扭转出了一个违背人体生理结构的角度。

它仍旧立在原地，骨头发出枯枝裂开般的声响，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转向墨白，激得墨白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全身的毛都炸成了刺猬的形状。

“它不怕僵尸？”曹冲的视线朝墨白方才窜出的方向偏了偏，却并没有找到周不疑的身影，“它有异能吗？”

零陵被带有僵尸瘟的陨星正面撞击，无论人还是动物都无法避免被感染，城里的生物如果没有变成僵尸，很大概率都觉醒了异能。

袁媛回想着前世学过的知识。历史书上记载，陨石落点方圆百里范围内病毒浓度过高，即使封紧门窗躲在室内，也会通过呼吸让病毒进入体内，逃不过变异的命运。

算算距离，整个零陵无一人一物可以幸免。

但动物的智商有限，即使有异能也不太能指望它：“有异能和会用异能是两回事。动物不像人类，会有意识地挖掘异能的用法，很多都是凭本能发动异能，不见得都能用在刀口上。况且，并不是所有异能都有用——”

话音未落，就见墨白浑身一颤，全身的毛色就从黑白漂成了金黄，成了有史以来第一只能拍到彩色照片的熊猫。

袁媛看呆了。丧尸也愣在原处，头颅像个皮球般垂到胸口，好奇地观察难得一见的会表演“变装秀”的熊猫。

墨白的喉头滚出两声底气不足的呜咽，晃了晃脑袋，身上的毛就变成了触目的殷红，夹杂着分布均匀的点点黑斑，活像一个被切开的红龙果，辣到了袁媛的眼睛。

好像有研究说末世初期的绝大部分丧尸都是色盲？

袁媛不是很确定丧尸能不能看到熊猫毛发的变化。它一直没有动，静静看着墨白将毛色再次定格成五彩斑斓的彩虹，任由它像只毛毛虫般贴地爬过它的身边，然后一溜烟狂奔着冲进街头的浓雾里。

袁媛不解：“它为什么不攻击墨白？”

“也许僵尸对熊猫比较宽容？”曹冲嗅着袁媛发间淡淡的头油香，将手里的剑抽出剑鞘半寸，“你没醒之前，甲字五号有个觉醒了控风能力的异能者，不自量力地跑到街上与这只僵尸较量，结果他的风刃根本割不断僵尸的骨头，被僵尸抓住一招毙命，整个脑浆都成了僵尸的盘中餐。”

无法控制的联想让袁媛的胃再次抽搐起来，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她的肚子里抓挠：“控风异能者的尸体呢？”街上分明干干净净的，连片纸屑都找不到。按照教科书里的说法，丧尸的吃相很难看，除非饿极，一般不会把整个人都活活吞下，他们只吃他们感兴趣的一小部分。

“消失了。”曹冲的刀柄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僵尸只吃掉了异能者的脑花，其他部位被他扔在地上，没多久就消失了。不是障眼法式的隐形了，而是彻彻底底的不见了——刚才墨白正好路过异能者倒下的位置，它毫无异样地爬了过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怎么可能呢？

这难道是丧尸的异能？

空荡荡的街道，唯一的丧尸，消失的异能者，平安走过丧尸身边的狗，眼熟的布料碎片……

许许多多的线索连接起来，即将在袁媛的脑海里拼成一个答案，可惜还没成形，就被突然掉头的丧尸打断了思路。

他放弃了甲字五号，径直向乙字五号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