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放学时分,江逾白抱着竞赛资料与沈昭并肩走到楼梯拐角,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他攥紧手中的资料,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转,最终只化作一句:"那......明天见?"沈昭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书包上的小篮球挂饰磕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昭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时,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刚响起。玻璃门内飘着徐老师批改试卷的沙沙声,他深吸一口气敲门:"徐老师,我想请今晚的假回家。”传说中的徐老魔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假条上"家庭事务"的潦草字迹:"月考刚结束就回去?是成绩的事要和家长沟通?"他想起下午年级主任意味深长的眼神,扯出个笑:"我爸想聊聊学习。"
走出校门时天已经全黑,街边路灯把梧桐树影拉得支离破碎。沈昭踢着路边石子往前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逾白发来的消息:"明天早读带早餐给你,今天别想多,多睡会儿。"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拇指在键盘上悬了许久,张了张嘴,又狠狠抿上,最终只回了个"谢了"。
楼道感应灯亮起的瞬间,沈昭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钥匙插进锁孔时,父亲正往白瓷杯里倒茶叶,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茶香弥漫在玄关。"小昭回来了?今天有点晚了。月考考得如何?"父亲头也不抬,白大褂袖口还沾着实验记录的蓝墨水。沈昭把书包放在玄关,瞥见茶几上翻开的《物理实验前沿》,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小学时他举着数学竞赛奖状,父亲穿着白大褂蹲在旁边笑得开怀。
"数学最后大题没写完,物理......"沈昭话没说完,父亲已经端起茶杯轻抿:"听说你们年级这次平均分要创历史新低?"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油渍:"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掠过水面,转瞬就消失在空气里。
饭桌上摆着沈昭爱吃的糖醋排骨,瓷碗边缘还粘着几个气泡。他夹起一块肉,突然想起江逾白在图书馆教他画受力分析图时,钢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这次英语听力我基本上......"他刚开口,父亲突然放下筷子。
"你们学校要办篮球赛?"父亲的声音像块冰,沈昭夹菜的手猛地顿住。瓷碗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却突然变得刺眼。"上次家长会,年级主任特意跟我聊了聊。"父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显微镜般审视着他,"物理52分,数学大题空着,现在还有心思想比赛吗?还想吧??"
沈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说最近每天都在图书馆补课,想说江逾白帮他整理的错题本已经写满大半,想说谢芜每天早读都督促他背单词。但父亲的声音像堵墙,把所有辩解都堵了回去。"我在实验室搞研究的时候,每天工作到凌晨。"父亲的声音混着茶水的热气,"你倒好,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球场上。"
母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给沈昭添了碗汤。热气模糊了沈昭的眼镜,他看见父亲白大褂袖口的蓝墨水,突然想起初中时父亲亲手给他缝补篮球鞋的夜晚。那时父亲的手还很巧,针脚细密得看不出痕迹。
"我只是......"沈昭刚开口,父亲已经起身收拾碗筷,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碰倒了沈昭的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里,母亲慌忙起身收拾,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收好心思好好学习,我是不会同意你去的,也别给我搞什么偷偷参加一类的,我是你爹。"
沈昭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光刺痛了眼睛。书包里的物理错题本硌着后腰,扉页上江逾白写的"分步拆解法"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窗外的晚风掠过纱窗,带来小区不知何处隐约的孩童的欢呼声。
多幸福的童年啊!沈昭自嘲似地笑笑。
他弯腰捡起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瓷砖上,很快渗成小小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