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29岁的苏弦成为金鹿奖史上最年轻的视后,身价也水涨船高。白琳又一次忙得不可开交,等她初筛的剧本项目越积越多,不过就算有看中的剧本,也只能把档期排到明年,下半年对苏弦最重要的是《清浊》。
面对抛出代言意向的品牌,白琳和苏弦精挑细选了几个。Holmes也将她升至全球代言人,不仅是国内首个,更是亚洲区首个全球代言人,有这样高级别的顶奢在手,其他品牌不过是锦上添花。
在一篇又一篇探索苏弦职业生涯履历的文章出现后,记者们又将报道内容转向她的私生活,只是她一向低调,除了亲生父亲事件就再无过多黑料可以挖掘。
倒是有媒体翻出网友拍到过的神秘男友,只可惜挖不出神秘男友的具体身份。更有人猜测,苏弦在领奖台上的感谢话语是说给这位神秘男友听的。
看到这条报道时,苏弦和林致远刚才巴黎来到戛纳,刚刚结束的秋冬时装周,会是她今年最后一个公开活动,接下来她需要减重、调整好状态后进组《清浊》,因此林致远才说要在法国多待几天,好好放松一下。
苏弦把这个猜测念给林致远听,并且问他,“我当时那句话说得有那么明显吗?”
“什么叫明显?”
“你知道的啊,就是很明显是对你说的。”苏弦转头看到林致远唇边戏谑地笑,突然反应过来,“你故意给我挖坑。”
林致远笑意深深,“嗯,不过我觉得还不够明显。所以我也会继续努力,让你的下次获奖词里没有‘们’,只有单独的我。”
苏弦斜睨他,虽然没有答话,但唇边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她和林致远在戛纳闲逛半日,吃过晚饭后,两人牵着手沿着戛纳电影宫前的海滩,慢悠悠地往游艇码头走。
看到停泊在岸边那艘熟悉的白色游艇,苏弦想到一件自己从没问过的事,她看向身边的林致远,“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已经认出我了?”
“嗯。”
“为什么?你那天应该只看到我的背影吧,而且我还戴了口罩,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致远嘴角高高扬起,却没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苏弦抱住他的手臂摇晃。
林致远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牵着她走上主甲板。
“说一下嘛。”苏弦很是好奇,可是林致远还是一声不吭,她只好软声威胁,“要是不说的话,我今晚可不理你了。”
通向沙龙的玻璃门自动打开,苏弦还在拉着林致远撒娇,一转头却看见原先蜂蜜色的橡木地板上铺着满满一层白玫瑰的花瓣,花海的中间是一捧巨大的心形花束,是她最熟悉的白玫瑰,每每在节日都会出现在家中的月光石。
音响里温润的男声轻轻吟唱: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份情
苏弦踩在满地落花上,讶异地停下脚步,她的心中升起某种预感,可是却不敢相信。
林致远松开她的手,走到她面前,脚步打散了她周围的花瓣。苏弦呆呆地看着林致远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从西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这个盒子并不是平时常见的丝绒首饰盒,它是深灰色的,上面布满大小不一的颗粒状纹路,像星罗密布的天空。
首饰盒打开,一枚极其艳丽的蓝钻戒指出现在苏弦眼前。
“你刚才问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更像冥冥中的吸引。”林致远如丝绒般动听的嗓音闯进苏弦的耳朵里。
“我被你吸引,想要认识你、靠近你、想要了解你、得到你。可是在和你的相处中,我发觉这些都远远不够。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要一直在你身边,和你慢慢变老。”
“苏弦,嫁给我,好吗?”
歌声还在继续唱着:
对我讲一声终于肯接受
以后同用我的姓
同我讲一声I DO I DO
愿意一世让我高兴
苏弦看向那枚戒指,雷迪恩形的蓝钻,深邃浓艳,发出耀眼的彩虹色光芒。
林致远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苏弦耳边回响,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向戒指,戒指的半圈阴影投射在苏弦手上,她挪了挪手,让那半圈阴影刚好落在她的无名指。
一定会很美吧。
“啪”的一声,戒指盒响亮地合上。
林致远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苏弦慌忙躲开他的视线,黑漆漆的夜色透进窗户,像是黑洞,吞噬了她眼里的光亮。
“做你的妻子,要会经营人际关系,在名流汇聚的场合如鱼得水;要懂得欣赏艺术品,了解拍卖和收藏;还要知道怎么把偌大的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
“要做到这些,我就要放下自己的事业,花很多年的时间,却还是有可能做不好。”
林致远动了动唇,苏弦先开口堵住他的话。
“刚开始你会有兴致教我,可是日复一日的,你也会渐渐失去耐心。我们都会变老变丑,激情褪去以后,只剩下对彼此的厌倦。”
“我不想我们有一天也变成那样。”苏弦不敢看林致远的表情,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到此为止吧。”
就停在这,停在最相爱的时候。
苏弦转过身抬起脚,一步、两步,踏在玫瑰花瓣上。她艰难地迈步,身后像是有巨大的力拉住她的双腿,阻止她向前。
音响里的那好听的男声还在唱:
请你珍藏这份情
然后百年终你一生
用那真心痴爱来作证
苏弦扯扯嘴角,这世间能有多少真心痴爱呢?
从沙龙走到甲板不过20步,再下5个台阶,就离开游艇了。不管多难走,她还是会离开的。
她记得数数可以让人平静,曾经在试镜或上台之前她都会数数,后来越来越从容,能让她不安的事情渐渐变少。
不如数一数,从码头走出游艇会需要多少步。
1、2、3。。。走过栈道,进入停车场,再继续往前,脚步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398、399、400,正好400步。已经是晚上,种着棕榈树的环岛完全没有来时那么多车辆。苏弦站在路灯下,恍惚中像是看到来时手牵手的他们。
昏黄的灯光,将地上唯一的影子拉得细长。
现在她和他的距离不过300多米,要是回头,还能看见那艘游艇。他应该已经站起来了吧,单膝跪了那么久,肯定会累。
苏弦抬起头,右前方好像刚才他们过来的方向,是电影宫的方向,不如先往那边走。
其实苏弦也不知道要去哪,她一步步机械地行走,在心里一下下数数。100步、200步、300步,又快到一个400步了,她离他更远了。再不回头看一看,就真的看不见那艘游艇了。
说不定他也站在游艇上远远地望着她,像上次他们在Antibes的小巷里告别一样,像每次他们告别一样。
可这次不一样啊!苏弦猛地停下脚步,她好想回头看一眼,真的好想。刚才离开时,她没有好好看一看他。
如果早知道这是他们的终点,她一定要先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的模样,她早就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他温柔的笑容、记得他工作时的心无旁骛、记得他的柔情蜜意、记得他的不正经。。。甚至连她的手臂都还有他的体温。
她的心口像是被小刀划过,一刀又一刀,她用手摁着肋骨,想要止住这种抽痛,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她想过他们会有分开的一天,她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可是原来做不到啊。
苏弦捂住脸蹲下来,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蜷缩起来。
小时候,她记得最多的就是父母吵架的画面。爸爸会因为妈妈把菜烧糊了而骂她,妈妈会因为爸爸不做家务而生气,会因为他天天泡在牌馆里见不到人而哭泣。懂事以后,她曾经想过他们真的相爱过吗?
以林致远的家庭条件,他们当然不会为这些琐事争吵,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去过庄园之后,苏弦更加明白她无法成为他母亲那样的女主人。
可是她贪恋他的爱,她自私地想,就这样在他身边多待一会也好,如果他不爱了,她再离开。
可是他竟然会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她清楚自己不是适合林致远的结婚对象,所以她是应该拒绝的,今晚她的选择是对的。
苏弦,你没有选错。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
海水像贪玩的孩童,不停地跑到岸边触碰礁石,又迅速地离开,它每一次都跑得更远一点,直到礁石被彻底淹没。几十亿年的时间里,潮汐不厌其烦地冲刷着它能接触到的陆地,再深刻的印记都会被抹去痕迹,只是需要多花点时间而已。
腿蹲得发麻,苏弦不得不弯着腰慢慢站起来,她一抬头便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这是她来时坐过的那辆。驾驶座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苏弦眼里微弱的光芒彻底暗淡。
她那么决绝地和他分手,还能期待些什么?真是傻得要命。
身材高大的保镖关上门,大步走到苏弦面前,“苏小姐,很晚了,我送你。”
“送我去哪?”
“苏小姐,我接到的命令是送你一程,至于去哪,听你的吩咐。”
是林致远给的命令吧,也算是送她最后一程,谢谢他还保持着风度。苏弦自嘲地笑了笑。
“那麻烦你,帮我回那边取回我的行李,再送我去机场。”
“行李就在车上,还来不及送上船。”保镖回答得毕恭毕敬。
来不及的又哪止行李。
保镖替苏弦拉开车门,她坐上车,终究还是没有再看一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