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温度灼热,稍一低头,杯口的酒香就会盘旋上升,钻入她的大脑,麻痹她的理智。冉晞旸的下巴磨蹭两下,对着游棋栎的视线兵荒马乱。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对她的称呼?
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此刻莫名的心慌?
明明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疑问,就能让她乱了阵脚。
“游总。”冉晞旸转动自己的手腕,“不要赴宴。”
“那真不巧。”游棋栎的嘴角下垂,摇头,“我已经答应了,这个周末我就会去酒庄赴宴。”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是和我一起,还是让我单刀赴会?”
不等冉晞旸回答,游棋栎再度抓住冉晞旸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你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急促?”
她更凑近一些,两人的肩膀就只剩一个杯口的距离。
“还是说,其实你有认真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冉晞旸屏住呼吸,刻意忽略游棋栎呼出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她别过头,声线飘浮:“既然游总心里还有别人,就不要再提当初那件事。这对游总,对游总心里那人,还有游总选择的替身都不好。”
游棋栎轻呵一声:“所以你觉得我想要你喜欢我,只是想找个替身?”
游棋栎的手腕微抬,将酒杯从冉晞旸的鼻尖轻轻略过,转身离去:
“冉晞旸,在我这里,从没有替身一词。”
她坐在沙发上:“像我这样的人,何愁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
“既然你不愿喜欢我。”游棋栎微微一叹,“那我只好移情别恋,将目光投向别人了。”
冉晞旸的眉头微蹙,抬头看向游棋栎。移情别恋?她不解地眨眼,她说的移情别恋,是对兰跃而言,还是……
不等冉晞旸琢磨明白,游棋栎浅饮一口红酒,下达逐客令:“既然今晚没别的事,冉助你就先回去吧。”
冉晞旸上前几步:“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游总你……”她打量着游棋栎的神色,艰难开口,“不会害怕吗?”
游棋栎戏谑一笑,靠在沙发背上:“比起害怕,我更好奇你心跳加速的原因。”
“冉助,你是要留我一人在这,还是愿意坐下来好好解释你刚刚为什么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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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晞旸几乎是落荒而逃,在L国面对过那么多复杂危险的境地,她都从未想过退缩,如今只是游棋栎一个小小的问题,她却一退再退,执意不肯面对现实。
冉晞旸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查阅酒庄的位置。林因给她发了详细的布局,她每个角落都查看过去,避免疏忽任何一个角落。
“我其实没有想明白。”林因说,“明知山有虎,为什么偏向虎山行?”
冉晞旸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不断切换着屏幕。
“依照游棋栎的性子,她不会做没准备的事情。那三个老狐狸在棋颂盘踞几十年,游理前脚刚去世,他们后脚就要谋害姐姐唯一的孩子,其心狠手辣的程度非常人所能比拟。”
“如果这一次游棋栎因为顾虑没能赴宴,被他们三人抓住不孝的把柄不说,往后可能会愈加得寸进尺,干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游棋栎这一去,是要制衡他们,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免得伤及无辜。”
林因较为认同地点头:“这么说来,她倒是用心良苦。”
“只是这么一来,她的身世倒有些凄惨,身边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晞旸,你说,如果她知道你是……”
“她不会知道的。”冉晞旸打断道,“就算她知道了,那时候她已经是棋颂集团的当家人,坐拥巨额财富,不会在意我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她看着酒庄附近的监控,问:“游光楣几人有什么行动吗?”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动静。”林因回答,“酒庄的法人已经被拘捕,他们之间的线断了有一段时间。但是晞旸,这两天他倒是和一个人联系密切。”
冉晞旸:“谁?”
林因:“倒也不是游光楣,是他手下的秘书,酒庄的管家,从半个月前他就与烟火燃油的供应商频繁联系,也有较多的资金往来。跟之前一样,都是倒了好几手转到对方的账户上。”
“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棋颂还是他们自己的酒庄,用得着那么多烟火燃油吗?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直到你跟我说他们邀请游棋栎赴宴,我才恍然大悟。”
冉晞旸看着林因发过来的购货合同与资金明细,不禁心一沉。
“果然,他们是想来一出瓮中捉鳖,想让游棋栎葬身与火海。”
冉晞旸的指尖滚动着鼠标,查看酒庄的三维设计图像。
“在这样大的酒庄想要上演一出瓮中捉鳖,起码需要一小队人马,其间的沟通必不可少。林因,你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的吗?”
林因按下回车键,将刚查询到的信息发送给冉晞旸:“说来也是奇怪,游光楣这个老狐狸估计是怕露出马脚,他跟酒庄的人都是用一种加密设施通信,那种设备十分古老,类似与以前的电报机,只能通过信号传递,目前我还在破解他们的传输密码,晞旸,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冉晞旸仔细研究着林因发过来的设备图片,随即转发给身在L国的其余同行。
“行,那就辛苦你研究一下。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已经转发给卡洛兰她们,她们作战经验丰富,说不定能轻松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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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楣的酒庄位于南市海滨的对角线上,四周寂静,占地面积广阔,毗邻附近最好的葡萄产地,便于将新鲜采摘的葡萄就地酿成品质上乘的美酒。
一连下了几天的小雨,总算是能在今天拨云见日,重见阳光。
费运俐坐在副驾驶上,眯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独特景色,不禁连连感叹:“都说游副总的酒庄价值连城,比市中心的地价还要贵上几倍,起初我还不信,如今见上一面,真是不得不信了。”
她透过镜面看向游棋栎,突然将话锋一转:“游董辛苦工作一辈子都没想过拥有那么豪华的酒庄,她这个不干实事的弟弟倒是先把福给享了,真不敢想他这么多年究竟贪了多少钱。”
游棋栎面色如常,她眯着眼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状似不经意地清清嗓子,将视线频频投向专注于行驶的司机身上。
费运俐的视线一顿,当即明白游棋栎的意思。她悻悻地鼓着嘴唇,侧过身子隔着空气给了自己几巴掌。
门口早已有庄园的管家等候,冉晞旸眯眼看着笑意盈盈的男人,在脑海中不断将他与昨晚的相片比对。她跟着游棋栎下车,隔着镜片观察四周的环境。
每个路口都有身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男人把守,个个都是神情严肃,训练有素的模样。阳光明媚,看不清墨镜底下的面容,冉晞旸缓缓扫视过去,确保眼前的每一个人都能进入眼镜的确认范围。
管家笑眯眯地上前,俯身向游棋栎问好:“游总,在下姓李,是这片庄园的管家。游总第一次来,便让我为您带路。您的三位舅舅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游棋栎抬手一撩长发,点头应道:“正好,我还担心路上堵车让舅舅们干等在门口呢。”
她回头看向冉晞旸与费运俐:“小费,给几位游总的礼物贴身带着。冉助,给妈妈的贺礼别忘了。我们一同给游董庆生。”
冉晞旸与费运俐应了一声,提着两手东西就要跟着进门。
“诶~”管家连忙伸手阻拦,“望游总见谅,副总说了,今日是家宴,闲人免进。”
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游总你也知道,游董生前喜静,该是不喜欢生人参加她这种私人宴会。今日是家宴,除了我们几个打下手的,就只有姓游的一家人。”
冉晞旸皱着眉轻扯游棋栎的衣料,压着喉咙提醒:“游总,不要进去。”
游棋栎同样是眉头微蹙,她的脸上带着不悦,反问:“她们两个都是我的贴身助理,冉助也是妈妈亲手挑选的,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管家依旧笑脸盈盈:“按照世俗的观点,不是一个姓氏的,就都是外人。”
游棋栎冷呵一声。
“好。”等待片刻,游棋栎终是妥协,“既是家宴,那就我们一家操办罢了。”
她回头看向冉晞旸:“冉助,你们暂且在外等着。”
“记得好生招待。”
管家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游总。”冉晞旸不解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
游棋栎反手轻握住冉晞旸的手腕,按着她的肌肤轻捏几下。
“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冉晞旸回头环顾四周,待看清周遭的守卫后,她认命般地长叹一声,抬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方才游总就说眼睛干涩,行程紧张,我还没来得及给游总买眼药水。”
“我这副眼镜能有效舒缓疲劳,待游总结束晚宴,我再给游总购置眼药水,游总就先戴着我的眼镜凑合一下。”
冉晞旸双手扶着镜腿,微微偏头,认真细致地戴在游棋栎脸上。她的手指轻抚过游棋栎的耳垂,借着整理耳边碎发的假动作在她耳边嘱咐:
“记住,里面的酒水食物尽量别碰,我会尽快想办法带你出去。”
冉晞旸的指尖轻碰镜腿上的开关,透明的镜片上瞬间显现大串数据,注明眼前那人的所有资料。
在震惊之余,游棋栎能感受到对方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道:“你放心,我会时刻关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