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魂 第6章 吾城

餐桌早已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宇铭仍在一旁左擦擦、右抹抹，徘徊不去。他的那点小心思，金予早已看在眼里。她会心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后故意失手将茶杯打翻，让少许茶水洒在桌面上。

不等她招呼，宇铭便拿着抹布快步上前，关切地问："你没烫着吧？"

"没事。"金予微笑注视着他，有些享受此刻暧昧的氛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这么明显吗？宇铭的脸瞬间红了。他放下抹布，掏出手机递过去，鼓起全部勇气："可、可以留个电话吗？"他的声音是微微颤抖的，舌头像是要打结。从小到大都十分内敛的他，几乎将积攒至今的所有勇气都用在了这一刻。

金予却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含笑注视着他，眼中流转着欣赏的光芒。要知道，曾经的皓琛可从来没有主动追过女生，每次都是她主动撩拨他，看他脸红的样子。

这片刻的沉默让宇铭的心从紧张的狂跳直坠入失落的谷底——像她这样光彩照人的美女，怎么会愿意给一个普通的兼职生留下联系方式？果然是自己太痴心妄想了。

"上菜咯！"王阿姨洪亮的吆喝声伴着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宇铭窘迫地收回手机，全然没有发现，通讯录里已然悄悄多了一个联系人——名字备注是"金予"。

王阿姨一边上菜，一边敏锐地注意到兼职生通红的脸颊。过来人的经验让她立刻明白了**分，便催促道："小江，别愣着了，快去二楼端菜，别让客人等急了。"

望着宇铭下楼的背影，金予说："王阿姨，我再要一只白切鸡、一份小炒牛肉、一份糖醋排骨和一份地三鲜，待会打包带走。"

"好！好！"王阿姨顿时喜上眉梢，但头脑灵敏的她随即心生疑惑。"靓女，你怎么知道我姓王呀？"

金予但笑不语。见她仍旧满眼探究，便轻描淡写地找了个借口："凑巧，我家请的阿姨也姓王，叫顺口了。"

很快，宇铭便端来了清炒菜心和炖汤，左右手配合得利落。

"金小姐，请慢用。"他轻声说道，不敢与她对视。

正在下楼的王阿姨听到这个称呼，不禁对宇铭刮目相看——这小子竟然已经知道了美女的姓氏？看来并非全无进展。

再细看那位靓女望向宇铭的眼神，似乎也并非全然单纯。这情形倒像是"扮猪吃老虎"，这位美女恐怕不简单。

宇铭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难道是生气了？】金予觉得有趣。从前她就爱这样逗皓琛，先惹他生气，再把他哄好，看他从赌气到破功的样子特别可爱。

用完餐后，金予结清账目，便拎着打包好的食物走出了餐厅。店内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其中要数小卢最为真诚不舍，他深深地弯下腰，鞠躬的时间也最久——宽松裤兜里那片沉甸甸的金叶子，时刻提醒着这位客人的不凡。

而宇铭的心中，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涩意。他亲眼目睹了结账的全过程：餐费一千有余，老板好意提出抹去十五元零头，她却淡然婉拒："不必，按原价即可。"

赵老板连连称赞她是贵客，豪爽大方，欢迎常来。

当她的左手不经意间露出那只玫瑰金镶钻手表时，老板眼中闪过的惊羡，足以说明其价值不菲。

横亘在眼前的巨大贫富鸿沟，让宇铭黯然地垂下了眼眸。先前鼓起勇气向她索取联系方式的莽撞行为，此刻像一根针，反复刺痛着他的自尊。

【她生活在云端，而我深陷于泥潭...一只地上的癞蛤蟆，怎敢去仰望那天边遥不可及的星辰？】

他默默地收拾着餐桌，将所有的失落与自卑都咽进肚子里。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一切，而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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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兼职时间结束。

宇铭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收尾工作：将桌椅摆放整齐，擦干净最后一处油渍，把抹布和围裙洗净晾好。在员工更衣室换下那身沾着油污的工作服，重新穿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时，他仿佛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转换——从忙碌的餐厅兼职生，变回那个普通的大学生。

同事小萧一边往头上喷着发胶，一边热情地邀请："宇铭，一起去喝奶茶不？新开的那家买一送一！"

宇铭摇摇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去了，最近在控糖减肥。"

小萧难以置信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吐槽道："大帅哥，就你这身材还要减肥？一米八的个子才一百三十斤，还给不给我们留活路了？"

宇铭没有辩解，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真正的原因他难以启齿——一杯奶茶要十五元，相当于他三顿早饭的钱。

两人一同去找赵老板结算了今天的报酬。早十晚八，整整十个小时，每小时十元。赵老板将两张百元纸币分别递到他们手中。

"谢谢老板！"两人恭敬地鞠躬道谢，这是餐厅的规矩。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小萧在路边扫开一辆共享电动车，跨坐上去，看见宇铭走向公交车站，不解地问："江哥，等啥呢？骑这个多方便。"

"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宇铭朝他挥挥手。

小萧耸耸肩，拧动电门离开了。宇铭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再次感到一阵难堪——共享电动车要花费四五元，而公交车学生卡只需要一元。这一天的兼职，扣除交通和伙食费，他能净赚八十元。八十元，可以买四十个馒头，足够他吃大半个月。

他独自坐在车站冰凉的铁质长凳上，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洪流，眼神有些空洞。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星辰。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金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含泪凝视他的眼神，她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她握住他手时那触电般的感觉，还有她结账时那种云淡风轻的姿态……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当他被沮丧的情绪紧紧包裹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造型酷炫的哈雷摩托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只踩在踏板上的白色平底鞋莫名眼熟，他下意识抬头，竟对上了金予含笑的眼眸！

她"咔哒"一声掀开头盔前罩，露出那张令他心跳加速的脸，将另一只头盔递了过来："帅哥，上车！"

宇铭愣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直到金予又晃了晃手中的头盔，他才如梦初醒，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笨拙地戴在头上。

上了车，宇铭局促地反手抓着摩托车后方的行李架，努力维持着礼貌的距离。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这让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哈雷摩托车平稳地驶入车流。金予的车速并不快，但宇铭的心却跳得厉害。夜晚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化作流动的光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当摩托车驶下一段坡路时，金予毫无预兆地轻点刹车。强大的惯性让宇铭彻底失去平衡，双臂不由分说地搂紧了她的腰。

"对、对不起！"他顿时耳根发热，手像触电般想弹开。

却听见金予带着笑意高声命令道："抱紧我，不许松手！"

这声命令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不自觉地遵从。手臂环住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肢，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柔韧的线条。初次在餐厅相见时，他觉得她是一位文静优雅的淑女；此刻才惊觉，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御姐气场。

"你去哪儿？我送你！"金予微微侧头，爽朗悦耳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

"吾溪大学！"宇铭迎着风大声回答，生怕她听不见。

"OK！没问题！"金予应道，同时已在脑海中调出城市地图。她没有选择最近的道路，而是选了一条路况更佳的，灵活地转动车头，载着他汇入夜晚的车流。

宇铭万万没想到，这辆哈雷摩托车会经过吾城最热闹的地方——华盛苑广场。

周末的广场人潮涌动，这辆造型拉风的摩托车和车上身材出众的两人立刻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快看！太飒了，是女骑士！"

"后座的小哥哥好幸福啊，羡慕死了！"

"这是哈雷限量款，听说要两百多万！天啊，太有钱了！"

路人纷纷驻足侧目，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若非戴着头盔，宇铭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局促地暗暗抠着手指，心中默默祈祷信号灯快些转绿。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恰在此时，一辆电动车停在了哈雷旁边。骑手右手臂和右边腿上还缠着纱布，显然是伤未痊愈。他也如同其他路人一样，忍不住投来好奇与欣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