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凛眼底没有色彩的看向硬在自己脚边处的修士尸体,用脚将这具尸体翻个个后,看清了那个人的五官。
它脸色煞白,喉咙处有明显的掐捏痕迹,很显然他是由于被人掐紧脖子呼吸不畅窒息而死的。看那尸体的脸,寒凛认出这是之前说他怎么不炸了整个门派的那位师弟。
他面无表情将尸体踢到一边,目光看向尸体抛过来的方向。
这人不是他杀的,他没有给尸体收尸的必要。他更不会管这具尸体,因为不管他能不能救活,他有没有生还的可能,都会收到一片“你看,他还是杀人了吧,他还是忍不住杀人了吧!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老实呢,他炸过修室,现在还要残害师兄门弟!”
这样不论救不救活,他都会冠上杀心报复的罪名。
他要与它保持距离,虽然这不能减弱那些人对他杀了人的猜疑。
寒凛目光扫过抛尸体到自己脚边的方向,快步的跟了过去。
那时天已经很深了,夜晚在外面没有什么人,他也是打算打扫完之后就回去修练去的。
月光很隐,他不知道把这位同修杀了的人是谁,要做什么。他随着暗色的隐蔽下在房梁和走道里穿梭,按照听觉的辨认寻找那个人的身形。
夜色里,那个人似乎发现了他这么一位追随者,他目光一顿,寒凛在砒蓝下看到了墨色的人影。
“人是你杀的。你得留下来。”寒凛快速向人影靠近,从身侧抽出一把从尸体旁边拾起的长剑,要挡住那人似乎要逃离的步子。
“留下来?留下什么,是命吗?”墨色人影看他贴上来,快速向后撤离一段距离,见寒凛暂时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停下脚步。
寒凛道:“我不要你的命。但你得留下来说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还偏偏要把尸首抛到我那里。”
那墨色有些微顿:“………你哪里?”
寒凛没回神,他说道:“我负责打理和修复的那片区域。夜晚没人,尸体又在我那里,他们会说我杀了人的。”
“哦。”墨色恍然清醒:“原来是怨我杀人的时候没看到你,把尸首撇到你负责的地方中去了。你会不会被误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寒凛道:“是你杀了人,那你就有责任对死去的人负责。”
长剑的寒光与月光相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黑影袭来。这次那黑影也不逃跑闪躲了,随着手指间燃起的冥火,两个人的身影冲撞到一起。
倒是我疏忽,忘了暗处还有个长眼的能来插手了。黑影这般说着,手底下已经与长剑交锋走过好几个回合。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我……”黑影懒懒道,随后他语气似乎变得庄重了点:“也不是我故意没看到你。我们需要一个见证者,而他才是主角。”黑影声音一顿。
“所以你要一起看吗?”黑影眼底泛起了火光,黑袍底下伸出一截苍白的手指。他的瞳眸里闪出绚烂的火光,语气里有些俏皮的引导意味。
“不需要!”寒凛在看到那截手指和眼中火光那一刻就回话了。黑影眼里的火光倒映的指向迅速回身回防烈火焚烧的山门的寒凛。
在寒凛回身的那一刻,他感觉身后的黑影人好像身体下坠,从屋顶落下去。
黑夜的深邃映蓝的在苍穹闪烁,烈火燃起的浓烟无限被上空吸引。夜色里安静神秘的山门,如今像是破败的烈焰火场,残曲的建筑支柱上烈光犹存,呼啸的声响吹划烈焰愈烧愈烈。
周围暗处都被这火光刺激到了,向后不断退出范围,任由这突来之客向自己索要领域。
而烈焰堆里来自火焰烧灼的气味,遍地修士灼烧不全的皮肤尸体,烈焰最灼热处,晃晃清晰的几个人影。
寒凛猛然醒悟,拔剑赶上前去。
“出什么事了!”他急忙喊道。
“可算是有人来了呀!小兄弟,情况来的紧迫等下再说吧!”回答他的师兄单手护法,手里的屏障忽隐忽现,像是在阻隔什么东西。
寒凛也没啰嗦,连忙拽出佩剑指向烈焰深处正张牙舞爪向外攀爬的焦黑生物。
他的师父正在前头,手里的法器在他手掌中央呼啦呼啦闪动着,将山下河道里的大水调到山上的烈焰处。
水银色的蛟龙从山下盘旋上来,一股浇灌倒进焰心,而在水流散去之后,一团黑色的细长影子扑了上来……
那道影子如梦如幻,迅速牵扯住了几名弟子的喉咙,地面上愈积愈多的尸体,沾上灰尘和余焰。
寒凛没眨眼,那道细长的黑色生物在他眼皮底下快速移动着,而他的剑尖的锋芒,也不断的定位它的方位坐标。
黑影消散在他的剑匕利刃,而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沾上了满身的伤痕和血渍。
前门激烈的打斗声终于引来了还在后山静修的掌门,后面的人马往前门赶来,掌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正好与寒凛相对。
寒凛身子立在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他立在他面前,嘴里显然说着话,但掌门身边弟子的眼神却透露出悲疑和恐惧,话语狠毒又犀利。
他的剑锋上染上了血,地面上死去弟子的尸体脖颈上的勒痕变成了剑匕的划痕,火花在脚底下绽放,吞噬着一层层骸骨黑影………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他们没变,那群人没变。
即使证据确凿,眼清耳晰,嘶吼的声音这么刺耳,眼前的火亮如何惹眼。
他们也只会把这些扣到一个人头上,认为这只是这一个人的错。
这个人就不该出现,这个人就不该存在,这个人立在这里那么他就是整个罪恶事件的源头,要不然要怎么去证明为什么偏偏这个人立在这里,其他人都死了呢?
寒凛说,我没能救下。
他们听,是我杀了他们。
寒凛无从解释,也无法任由。
他忽然觉得,也是这一刻他的想法想对了。他的师父掌门,是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无能的,可以凌驾欺负不还口不还手的,可以使前排修士紧张进步,使后排修士嫉妒赶超的中枢润油剂。
他如何从不让他们关注,他的鼓励和表扬也是为了稳定这一关系,对他的打压也是为了他能老实巴交的做好给他预备的工具作用。
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样一个无家境背景的废物自行发展,受尽讥讽冷落。
掌门或许是来的太巧了,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时间而来的。
他衣态端正,淡淡的挥手将下旁身弟子的吵闹吼声,他微笑的淡道:“这位小修士…………能跟我们如实说说情况吗?”
说情况。寒凛不知道怎么说情况,也不知道这位掌门要的是怎样的情况。要是他说的话,那那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他仍不满意,这群人不信他。
“还是不肯说么?”掌门态度又有变好,语气又有和善。在这种画面下,除了百口难辩的寒凛,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寒凛他自己不识抬举。
见寒凛沉默,那掌门静了一下,随后他的语气变得傲慢和不屑。“你要真不愿说那就算了,不识抬举者,隐蔽重要信息者,视为包庇同谋。作为山内弟子应知何为,这位弟子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吧。”
寒凛抬头看了他,嘴巴不知要说什么一张一合又闭上了。
还不等这位掌门发号施令,黑影从身后出现袭击了靠外圈的两名弟子。弟子应声倒下,掌门带领的这支小队伍里有些动摇。
“谁,刚刚那是谁?!是不是你!”紧张的小修端着刀对的寒凛。
“你与那怪东西一定是一伙的!我看见了!那东西袭击我们是要救你的……啊!!”细长的黑影故技重施,又断送了两条“无辜”的性命。
除了那位掌门脸色还比较好外,其他小修脸色全白,已经自不觉要预备跑路了。
掌门端详着他面前寒凛,嘴里的说词说的义正言辞,而剑光滑向寒凛的喉咙。
也不是是东风作祟,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寒凛身后将要熄灭的火光骤燃,将寒凛眼前掌门对向他的剑尖扭转了方向。
烈火吞噬,鬼影作祟。连寒凛自己也被压下去了。
火焰要把他给赶尽杀绝,却还让他站着,其他人都倒成了片。
温润的声音从他耳边窜进:“怎么样……?你还这么贪心,想来下来亲自体验。算你命大,这是你们这位掌门算计好的,他的**是拿下整个修真界,而今天就来清绊脚石的,你们可都算帮凶。”
“我可以给你掰回局势,救下他们的灵力。但你不要他们说不定也能半死不活,说不准呐,不收下你就会死,不论是被火烧死还是被这些人捅死都不一定。是救是杀可就全看你了喽!”
寒凛接下了这神秘的馈赠。
如果给你个选项,让你选择错的,和一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
那他选择错的。
他认为他本该是错的。
他们都如是,辩也依如是。
他们认为他就是错的,他们在抵制他,他们诬蔑他,他们的话语中也曾说过他们意料他会杀了他们。
那他为什么不做呢,费要那些人将这些话一直说下去。
寒凛手起刀落砍掉了微微颤颤爬起来的掌门的手臂,剑刃贯穿了心脏。他听到寒凛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猜的不错,是我杀的人,是我谋划的,现在我不是又杀了你嘛。”
一具尸体在他身前倒下,他回头看向一地的狼藉。
他不理解会有人愿意以一半灵魂做交易。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为另一个人付出。
期待另一个人活着,不寻回报。
他身边那么多人都是厌恶他的,为他们,为这些所谓的其他人付出有什么价值!
而他将这些人都杀了,就剩他一个。
微弱的声音在地面上响起,呢喃的弱声敲进他的心弦。他的师父还没死透,手指伸出眼睛望向他。
他在废墟里沾满灰尘,伸手求他的徒弟救救他;而现在,他的徒弟正向他走来,望着自己的泪流满面的师父不屑一顾。
他或许也沾上了泪光,相比之下并不清晰。
他将长剑抵进师父的喉咙,一寸一寸,连他最后的挣扎声响也没留下。
舒亭远被黑布蒙着眼睛,整个身子缠的七捆八绑,被丢在角落里,很小的一只。
寒凛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贴进他的耳朵说:“其实这一点我跟你挺像的。但还有些不一样……”
“你是被别人屠门了,而我……是我自己亲手屠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