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 第59章 第59画

晨曦既然说了，舒亭远也不好坚持。

在众弟子和晨曦的掩护下，舒亭远离开了白苍雪岭西处丘陵。

他一路飞奔，沿着白苍边境的那条线走。

以雪居罗塔为圆心，整个白苍雪域边界呈半圆规状划开。

这片区域十分宽广，拢拢全全，几千里地的屏障。

雪族毕竟没有那么庞大的人数，况且还有重生之术做限制，要做到几千里地的边界上都有敌人，实在是不可能做到。

舒亭远奔跑了一炷香时间，凭借着雪居罗塔发出的具体方位低音，他很快就能找到其他弟子的防备点。

雪色在视线中迷乱，舒亭远的眼眶在满雪之间有一点微红，他的神经崩的很紧，两条长腿一刻不停的越过一处又一处的白雪。

冷风还在呼啸着，刮着雪层发出摩擦的滋滋声响，有种孤寂和冷淡。

忽然微凉的感觉划过他的耳廓，有人强行接入了舒亭远传讯灵力。

对面的那人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坠入深渊的死寂。身边还缠绕着许多打斗，兵器利刃碰撞的声响。

他只说了一个字：“陆……”

舒亭远切断了这个通讯。

“灵力混乱。”他在心里默念道。

传讯灵力以灵力为基础使用，像是通讯对讲机一样，两个人频道在线才能相互传达信息，像是打电话会显示的正在通话中，第三者只会被隔绝，等通话对象结束他当前的通话。

而这个对讲机也有乱频的时候，两个人灵力串联的丝线被其他的灵力割断，而后又交织重新串联在一起，接收到的是别人而不是最开始灵力的主人。

那个人不是萧宁婉，舒亭远没有义务接收那边的信息。

他现在不能分神。

他要保证萧宁婉的传讯他可以即刻接通。

其实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那是赤沫的声音。

舒亭远与他有些交集，不小心接上他的通讯也不算离奇的事。

他接着在白雪之间飞奔，雪层有时软下塌陷，他这一路也走的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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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白苍边界的战况基本稳定。

新的晨曦照耀在还有些狼狈的雪面上，温和的橘红色光辉撒向还坚持防备袭击的弟子身上。

第十三天，他们已经不吃不喝不睡连守奋战了十三天。

他们轮流坐在雪地里休息，等这温暖的曦光将整个雪面笼罩，他们也有了可以缓喘的时间。

蓝袍的人影愈发近了，萧宁婉看了眼这边劳累的弟子，声音冷静平淡：“辛苦。情况已经好转，可以休息了。”

弟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都没有说话，时间间隔了十秒，一个弟子的疲累声音缓缓到：“多谢。”

“不谢。”萧宁婉回他。

进攻的人流平缓了很多，这是一个好征兆。

预谋这个计划背后的人已经筋疲力尽，重生之术的再造频率消减了许多，收尾的结果只能是要么撤开法术逃离，要么就是等待水落石出的逮捕。

萧宁婉想起五天前发生的事。

那个红衣青年真像泥鳅一般滑溜难缠，与萧宁婉上一次交锋逃离之后，他竟然没有被奇峦里留下视察的阁内弟子和守卫杀死。

假如当时的情况顾得上有人潜入这件事。

红衣少年在雪峰之间拦截到了萧宁婉。

当时，他嬉皮笑脸道：“你看！这才是现实，我赌赢了对吧。”

那个时候正值战况最激烈，死伤最惨重，曙光最渺小的时刻。一切都命悬一线，龙蛇之末，无法预料下一刻会不会沦陷。

萧宁婉没有回答他的话，声音冷冷的问出他的问题：“你来做什么。”

“嘻嘻，我刚刚下了个赌，只要我赌赢了我就能重新变成青年。墨影河虽然把我弄的很狼狈，但这次赌赢了我的灵力就会尽数回归，我不会下没有把握的赌，这个是必然，所以……”

“我来提前一下赌局结果的效率。”

萧宁婉不会让他乱来，他拦住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的脸庞愈发灿烂了：“你拦我也没用，这个是必然，沦陷只有快慢没有翻盘，与其看着希望被一点点蚕食，不如让必然来的快一点，免的痛苦。”

红衣少年成权在握，对萧宁婉的话语里都带着些可怜和惋惜。

萧宁婉道：“我不管你下了什么赌。”

紧接着，莹蓝和红刃在雪地上翻滚，红衣少年讥笑道：“你动摇了呀。”

萧宁婉没回话。

“墨影河上的结界也被攻破了哟，比起这里被突破，清灵墨幽大人可会去守墨影河那边。那里有足够的火力拖延她，她是会被牢牢脱住的，这边失守的话她可就不能增援了。”

萧宁婉冷冷道：“你觉得你们能脱住她？”

萧宁婉觉得以自己对师祖的了解，清灵墨幽没有理由会被脱住。

“一切皆有可能嘛，墨影河的屏障本身就与她相联系，我们要做的也没有太多，只是想稍稍的拖延一下时间。倒是你们应该关心你们自己现在的状况。”

少年把手里的匕首转的飞快：“另外，我还想知道，我明明在之前下过一个你一定会被莫邪褐余毒感染，然后你要不是会变成凶兽，要么就是不敢使出灵力的赌。你为什么灵力使用的那么流畅还没有变，是什么特殊的灵丹妙药还是找到解药啦？”

萧宁婉既没有吃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找到解药。但他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形态，灵力使用不受限制。

萧宁婉这次回他：“你赌输了。”

“哦。”红衣少年道。“那我就不陪你玩啦！”

一个高大的巨人拦住了萧宁婉的视线，红衣少年趁着这空挡又逃了。

不过萧宁婉还真没打算要抓他，比起他来说，眼前如何翻盘更为紧要。

思绪重新被拽回来。

但愿他这一次又赌输了。

他这样想。

那么多药一次性吃完真的会给身体带来损伤。不过，好像在萧宁婉身上没体现什么副作用。

大片的白雪染上灰色的残骸和红色的血液，似是悲愤心情画出来的画作，毫无章法的洋洒，诡异杂糅的线条，拼凑出一个记载着曾经发生过激烈战斗的战场的图像。

红色的血是弟子们的，灰色的残骸是承受了重生之术摧残而短暂“活过来”的雪族族人们的。

此外，还有几具不幸牺牲的尸体，有时间隔很远就能看到一具。

而他们，会在这场灾难过去之后，再被好好度灵安葬。

他还不能放松。虽然情况比五天前那次龙蛇之末要好上许多。但是没有人能够保证是否还有奋力一攻，或者有心预谋的一部分。

如果这些重生之术由一个人完成，那么可以确认的是这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种规模放到陵春阁还没覆没前，连创始此术的破术仙君君兮都未必能到达这种程度的水准，并且还能以此坚持十三天。

但如果不止他一个，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将是未知数。

而红衣少年说只要他赌赢了，他就可以把在影墨河那消耗的灵力尽数找回来。

操控重生之术的人一定与他有预谋合作。

他攻破了墨影河上的屏障，让清灵墨幽不得不去防住墨影河这个前门，而后操控重生之术的人攻破了雪居罗塔的结界，让奇峦背腹受敌。

这一前一后，两相照应。

总让人担心还会不会还有个左右出来。

白雪映上他的蓝发，被萧宁婉无情的拍掉了。

鸣尘化成白刃击散了围攻上的一圈的雪族，萧宁婉向不远处的弟子微微点头。

而后立即奔赴下一处地方。

蓝光从空中化过，速如闪电，所被触及的雪族骤时化成墨星散尽……

紫色的莹光忽明忽暗，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蓝色的电光在它旁边交织，化成无数道闪电劈下。

一朵墨色的莲花从中心炸开，藕丝连接的一处处结点爆开更多更绚丽的莲花。雪地的天空之上，墨色的花朵与雪面的雪白消融交织，呼啸的翻滚了十几里地，最后完全浸染，混成墨星。

萧宁婉看见立在雪地上眉头紧皱的秦岑，在一朵朵墨色莲花绽放炸开之后，手指上的丝线多了几条，牵住已经粉碎的墨星又炸了几道。

被炸的似如尘埃的墨尘在爆炸停止后立即汇聚，巨大的雪白巨人人偶的拳头砸向了秦岑格挡的手臂。

好在秦岑的手臂被藕线层层包裹，丝线的韧度强度足以支撑他挡下这一击。

“小心！这跟之前的那些不一样。”萧宁婉快速道，右手的鸣尘插进巨人的眉心。把秦岑带离了巨人进攻的区域范围。

秦岑面上很沉，往后撤出几米远，手里的丝线重新结上巨人，目光才分出一份给萧宁婉。

“多谢萧峰主。”秦岑侧眼看了他一下。

萧宁婉将水囚召出，无数颗冰粒包围住中间的巨人。随即炸裂，来保证拖住巨人的行动。

“阿岑，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雪族的巨人阉。操控重生之术者用重生之术复活了古族谱曾经在世的雪族。除了一些一打即散的行尸走肉之外，还恢复了些雪族巫师的几缕神智。”

秦岑道：“而这个就是雪族巫师的其中一个巫术，身形魁梧，移动神速，力如千钧，力量速度都在中高阶级大妖之间。我已经尝试过了，法力进攻它只能这样无止境的修复下去，稍有停缓，它就会复原重新再来。”

萧宁婉皱了下眉，随即问道：“阿岑，你知道破解方法吗？”

秦岑没有迅速回答他，墨色的灵光从他细长的手指间消散，随后新的灵线生出替他挡下一记猛攻。

巨人的肩膀被利线割断，被切开的刀口迅速滋生出新的，代替了原来被割掉的手臂。

秦岑抬眼，肉拳砸上巨人的头颅，巨人悲唔声的低响，把秦岑从他身上甩下来。

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不知道。”

萧宁婉道：“也是，你若是早就知道了，就不会被这个东西纠缠了。”

“我倒是无所谓，怕只怕这样的东西太多，弟子们那边守不住。”

秦岑那边不说话了，他抬眼看了下萧宁婉，手里灵力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萧宁婉目不接暇，与秦岑站在左右两侧把巨人往边境赶。

萧宁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直接让这东西去找那个施重生之术的人。”

秦岑语调冷冷：“没那么简单。”

萧宁婉道：“那……那也能找到恢复了几分神识的那位雪族巫师。”

秦岑没搭话。

突然萧宁婉想起了什么。

这跟峦横摘草大会那次有些相似。

一样是击败后化成墨星消散，一样是杀不尽。

只不过，这次是第一轮和第二轮的怪物掺和在一起。重生之术复活的行尸走肉拿来刷分和收集灵力，而那些收集过来的灵力用以修复雪族巫师的神识，使他们可以施展更加强大的巫术，更像是给第二轮的幻境和最终boss做准备。

而最开始使用重生之术的人是最受益的，他既可以以这一个法术把这么多召来的雪族把握控制。也可以将这一系列转换递增进行循环再生，他本身可以恢复使用重生之术消耗掉的灵力，而巫术的力量又因此阶阶递增。

力量由雪族交战的对手索取，源源不断的攻击被承受消耗。

那么最终结果还是无法翻盘。

甚至会牺牲更多无辜弟子的性命。

那一次就除了舒亭远那组成功通过了。那现在呢，又该怎么突破这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萧宁婉不对秦岑完全信任。他没有将自己已经想到将这次的突袭和之前峦横大会灵力利用的原理之间的联系猜测告诉他。

不过，他作为那次活动的策划负责人，他是应该知晓的。

萧宁婉把水囚撤了，鸣尘的灵光打散准备近身肉搏。

秦岑问他：“你怎么……”

萧宁婉：“我上次去水城时中了蝎毒，现在还在调理，使用灵力得把握着点来。”

他找的理由很合理，虽然中了毒不能乱用灵力这个还没有成立，但他现在的确还是吃莹凤阁阁主送来的灵药维持着，自己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反应作用。

对秦岑这种聪明如斯的人，这个理由一想便通了。

秦岑回道：“……那你小心些。”

萧宁婉道：“嗯。”

既然想到灵力会被利用收集，萧宁婉完全没有必要耗费自己的灵力来期盼速战速决能解决问题。从而，他改变了主意，把灵力放出去一些去寻找重生之术的方位，而自己撤出灵力护体后，只管辅助藏匿灵气，保护好自身。

那次峦横摘草大会的第二轮是打败最后的甲级怪物即可。而这次，即便揪不到操控重生之术的人，也应该能搜捕得到重生之术的起阵阵纹，或者法眼。对于这种不可或缺的东西，只要找到了，就可以直接找到法阵切断重生之术的对雪族的联系。

虽然这种地毯式的方法有些麻烦，但现在萧宁婉却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淡薄的灵力从他指尖消散游走，鸣尘剑的剑柄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哪怕他不用灵力，近身肉搏，以他长期而来的身体素质，外带加上积累的格斗技巧，应对这些打不散的巨人也能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