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回了客栈。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邵鹤宁的思绪却不如之前豁达,她内心纠结万分,望着窗外感到惆怅,看着水流澹澹,想到那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姜汝镜一回来就睡下了。她还是与姜汝镜一屋,虽然现在众人已经知道姜汝镜自灵犀宗叛逃而出,但并没有人对她进行特殊对待,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或者说,其实早在天隐派时,众人就已知晓姜汝镜的身份,那时候她的记忆还未恢复太多,周身破绽自然多,只有邵鹤宁是现在才知道的。
还挺奇怪的,众人默认她们的关系更要好,但是邵鹤宁又确实是最后一个知道姜汝镜身份的人。
她行至姜汝镜床边,看她沉睡的面容,她的脸色苍白,身形比下山时消瘦不少。
这人对自己真是不设防,真的是主角吗?
想起来,好像许久未曾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铃兰香味了。
邵鹤宁俯身靠近她,轻轻地闻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她又把左手盖在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盖在自己额头上,嗯,没有发烧,生命体征良好。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好像自己是个医生似的。
阿错说少了个医修,她是水木灵根,似乎适合做医修,可是说实话,她对武侠修仙的认知大部分都是来自一些电视剧,里面多是仗剑走天涯的,这也导致了她在来到这个世界觉醒灵根之后首先就给自己做了柄木剑。
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这双手,到底适合杀生,还是适合救人呢?
她想到孟问青。
于是她起身,想了想,下定决心般走出房门,又轻轻合上房门。
她去敲了孟问青的房门。
“笃笃笃——”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是谁在外面般,没有过多言语,一道风过,门便开了。
不知为何,分明是一样的房间,相似的构造,但是当她走进孟问青的房间时,她的心忍不住忐忑不安,好像被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之下。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与孟问青初遇时,她只想着能否在这人身上捞一笔,她大胆毫不畏惧,因为她们只是萍水相逢,可现在她是在制造联系的,她看到孟问青,腿肚子就忍不住打颤。
孟问青正在闭眼打坐运功,这段时日对她的消耗也不少。
她生得十分好看,皮肤洁白无瑕似仙人下凡,乌发素簪,眼尾上挑,气势凛然。
邵鹤宁还是紧张,她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孟道长......多谢你出手相助。”
孟问青睁开眼睛,看着她,“不必多谢。”
邵鹤宁抬头与她对视,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开始低头看鞋,她有求于她,于是略有些扭捏,不像平时那般直白坦言。
孟问青想了想,问她:“可是为了伤势?”
邵鹤宁明白孟问青的意思,孟问青以为她想要自己伤势更快治好,所以来找她传灵力,走捷径。
但是她不是为了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来的,她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来的,她想了想,实在不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孟道长收我为徒!”
她思考了很久,无论她是否突破至金丹期,她的这两次雷劫都是靠孟问青为她抵挡,她若想继续顺利修行,决离不开孟问青,何况,孟问青给予她心法,助她渡劫,还承诺为她寻得本命剑,这不是师尊该做的事么?既然她都做了个遍,那为何不正经拜个师,叫她好名正言顺地承着这些好处呢?
孟问青见她如此突兀地行此大礼,也愣住片刻,随后起身,将她扶起,出言拒绝:“还是不必如此。”
“为什么?”邵鹤宁从未想过会被拒绝,她分明看得出孟问青对她多有担待,也时常称赞她,称她心性坚韧,是个愿意在修炼上下功夫的人。
“不是我不愿收你为徒,而是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只有我一人做得,我不想连累与你。”孟问青将她扶起后,很快就将手收回。
“什么意思?”邵鹤宁不解道。
这时候孟问青才对她娓娓道来:她在天隐派被困在幻境二十余年,这次下山的目的便是通过素尘一事进入灵犀宗,探查噬灵族与当年她师尊被害之事的关系。并且,此事不仅涉及灵犀宗,多半与归一派也脱不了干系。
这两个宗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她只身前去探查真相,已是风险无数,她不愿再拖累一人。
“可是,那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邵鹤宁情绪上来,于是敢直视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给我寻得本命剑?”
孟问青也看着她,她不知说些什么,若要问她,她也不知为何,只是随心而动。
只是觉得邵鹤宁看她的眼神,好像有隐晦的期待,让她不自觉想要为她做些什么,那日她算到邵鹤宁会前来青氺山,是她难得卜卦,也是难得心思微动,有些高兴。
邵鹤宁又跪在地上,说道:“问青师尊,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能伴您左右,我承认此前我是怕死,但也是这几次遇险,让我知道光是怕死懦弱,便不能担起作为一个人,一个朋友的责任。”
“我想要学习更多,想要变得更强,也想要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本在这世上便是孑然一身,孤独无依,我这般如蝼蚁一样的人,若您不肯收我为徒,哪日我死在路边,也不足为惜。”
“我想陪您一起去探寻你想要知道的真相,而且......”说不定我也知道一二,邵鹤宁在心里想到,她是看过这本小说的,说不定孟问青想要知道的事情就写在小说的某个情节里,只是她一时半会没有线索联系不起来。
她看准了孟问青似乎对她有求必应,她承认自己有些许卑劣,但是她不想再被拒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自卖自夸,还被一再拒绝,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虽然她已经死了,已经没有家了 ,但是她在这里还活着,也许还能为自己找一个家。
她原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为了不被人欺负,想去归一派碰运气,但是她的运气早就出现在她眼前,与其去那归一派,而且听孟问青所言似乎还与魔族勾结与孟问青师尊飞升失败有着不可逃脱的关系,还不如投靠人美心善的孟问青。
孟问青俯视她,见邵鹤宁跪在自己腿边,一袭灰白衣裳,沾上了不少尘埃,脸上还是干净的,一双如弯月般的笑眼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叫她心里难受,这般开朗的人,应当肆意张扬,不该如此落魄。
她也许可以帮她,带她走一段路,将她教得出类拔萃,引至正道,她看得出,邵鹤宁体质不同寻常,既容易殒命天劫,亦容易走火入魔,她的根不在这里,神魄极易如浮萍般随风飘荡,很快就飘散在世事无常中。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邵鹤宁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她,邵鹤宁瑟缩一下,很快又跪得邦直,她想孟问青应当是在打量她,看她的资质,判断做她的师尊是否有意义。
她能感觉自己脸颊上的绒毛都在颤抖,这充满审视的时刻令人不自觉地紧张。
“好像......”
总是在引诱我。
孟问青眯起眼睛,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第二次。于是她拿出乾坤袋,挑选许久,选出一闪着淡青流光的镇魂石,系在邵鹤宁的额间。
“这是镇魂石,你的神魄不稳,此物可助你稳固心神,不再轻易走火入魔。”
邵鹤宁摸着额前的石头,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开心,孟问青这是答应了?
孟问青后退几步,坐于窗畔,几缕日光照在她的发丝上,为她增添几分神性,在此刻的邵鹤宁看来,松口的孟问青简直就是天上玄女,神仙得不能再神仙,仁慈得不能再仁慈。
“给我奉茶吧。”孟问青叹息一声道。
这下孟问青并未来牵她起身,而是神色自若地坐着,待她奉茶。
邵鹤宁起身,忽而被衣摆绊到踉跄一下,她急忙抬头观察孟问青神色,见她如常,才放心下来,走到柏木方桌前,从茶壶中倒出一盏凉茶。
她端着茶盏走到孟问青面前,想了想,恭敬道:“师尊,请用茶。”
不料孟问青只是看着她,并未接过茶盏。
这人怎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感觉好像没那么好说话了。
邵鹤宁心里直犯嘀咕。
她又想到那些古装剧,于是又跪了下来,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轻声道:“师尊,请用茶。”
跪三回了,要是还不接受......若是还不接受,就再跪一回。
邵鹤宁在心里怂怂地想,她还能怎么办呢,若孟问青要为难于她,她似乎也只能受着,这是她自己选的师尊,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想着想着都有些心酸了,孟问青才有些矜持地接过茶盏,“起来吧。”
于是这礼数便成了。
邵鹤宁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孟问青好像并非表面上那般无欲无求云淡风轻。
她似乎,有些难伺候?
邵鹤宁摸摸后脑勺,摸不着头脑,但总算拜师成功,她看着孟问青,心里有了安心的感受,就好像自己有了归属一般,从今往后她便是孟问青的徒弟,也是天隐派的弟子了。
孟问青的师尊便是她的师祖,为探求师祖殒命真相,她也是义不容辞的。
“你目前刚过天劫,又身受重伤还未完全痊愈,近日不要运功,待身体好全再修炼。”孟问青尝了口冷茶,微微皱眉道:“至于本命剑,待你修为至金丹,为师会为你寻得一柄世间无双的好剑,不必着急。”
“是,师尊。”邵鹤宁忍不住抱拳答道,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便将手放下垂直双腿两侧。
有一丝笑意飞快地在孟问青脸上闪过。
“对了,那第三波人是谁?”邵鹤宁突然想到,她们因为崔颂之死滞留于此,还受了许多伤,可还是未能找到凶手,甚至孟问青先前还被当作是帮凶被佑安派关了起来,想起这事,邵鹤宁又赶紧问道:“师尊,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逃?我并非是逃出来的,我入水牢只是为了证实崔颂体内确有两套灵根,两颗金丹,不到最后关头,若是不让崔皓以为救女无望,她便不肯说出实情。”孟问青回忆道,“至于第三波人,便是将我放出的穆云,穆掌门。”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