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晓晩打开手机一看,黎阳从她婉拒他开始就发来了的近十条信息。
【怎么?为什么不要哥哥过来呢?】
【哥哥知道错了,下次不再那么用力了好不好?哥哥只是太喜欢晓晩了,情不自禁。】
【哭唧唧.jpg】
【晓晩,腿还疼吗?要不要哥哥帮你揉揉?】
【渔晓晩,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给我五分钟,不回我信息我就直接敲门了。】
【五分钟到了/微笑.jpg】
……
【渔晓晩,好样的,别让我在学校碰见你。】
这条信息,是她刚刚上车时黎阳发来的。由此可见,他破防了。
手机再响起。
【想不到你如今胆子也是变大了,不仅不回我信息,还敢躲我了,你就不想想你母亲吗?】
渔晓晩深吸一口气,低低怒骂了句疯子。
手上却老实打字,【阳哥哥对不起,我只是腿太疼了,控制不住。】
邹书群和渔父离婚之后,便独身一人带着渔晓晩。
为了养大渔晓晩,邹书群什么工作都做。
上到出租车司机,下到跑外卖,当保姆,只要能挣钱的体力活她都接。
而帮黎父照顾半瘫的黎母,是她接到的最轻松,进账最快的工作。可不知为何,原本长发及肩的邹书群,在当上黎家的私人保姆后将头发剪成了个寸头。
渔晓晩也问过她原因,邹书群只是不耐烦地说洗头发耽误她干活了。
渔晓晩见黎阳也便清楚黎家人什么脾气,所以面对黎阳盛气凌人的指使,她也只有忍耐的份。
见黎阳不回她信息,渔晓晩继续回复。
【阳哥哥,我只是觉得我妈妈不能陪我去报名,我很难过而已。】
【别凶我好不好?我怕。】
【我的腿也疼,心脏也好疼。】
黎阳这次回得很快。
【晚上来找我。】
然后给她发了个大学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地址。
渔晓晩嘴角一抽,将心里的郁气压制下去。
【阳哥哥,我腿疼,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军训。】
黎阳:【睡一觉,你就回学校。】
渔晓晩的火气瞬间从胃冒到了嗓子眼儿,直冲天灵盖。这个男人是把她当免费的鸡在用,他家里人把她妈当勤奋的牛在使。
看不懂腿痛两个字吗?
一家子有病!
凭什么这种家庭还能突然暴富?
渔晓晩没有再回他的信息,而且将食指放在屏幕上一滑,退出了聊天框,点进了某橙色购物软件上。
邹书群对自己勤俭节约,一条被烧了个破洞的围裙用了五年,而养渔晓晩时,很是大方。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她深知涉世未深的女生对金钱的渴望有多强烈。
渔晓晩在购物软件上翻找一番,找到心仪的物品后点了购买键,快递同城是寄到大学的,预计明天就能送达。
买完东西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键,司机也停下了车。
渔晓晩婉拒了司机主动提行李的举动,付了款,拉开车门走下车。
夏日里的热浪裹挟着石砾尘土打在她脸上,汽车带来的热气阵阵袭来,让原本恍惚的她有了几分真实感。
走到后备箱掀开盖,手轻轻一提,就将百十斤重的行李箱提了出来。
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渔晓晩还在暗自欣慰,感叹自己大力出奇迹时,面前的车便发动了引擎,‘轰’的一声往前方候车的游客处奔去。
一股浓郁的尾气扑面而来,打在了她的身上。
“……”
出租车司机会惩罚每一个站在马路中央的人。
与此同时,渔晓晩的身侧传来一阵浅浅的闷笑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渔晓晩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灰黑色休闲裤的男生正盯着她,俊秀的脸上含着浅淡的和善笑意。
渔晓晩呆愣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笑我吗。”
男生用手捂住唇角,漂亮的眉眼弯如玄月,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渔晓晩脸上的灰渍,含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
渔晓晩用手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男生一眼后,单手拎着行李箱往候车室内走去。
离火车发车时间还有20分钟,她没空和一个用言语和行为来冒犯她的陌生男人嬉皮笑脸。更何况这个陌生男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渔晓晩的第六感很准。
等她上了动车坐到位置上后,没礼貌的陌生男人坐到了她面对的位置。
言笑晏晏地看着她,熟稔打招呼。
“好巧啊同学,又见面了,你也去A市吗?”
他长得很好看,利落的寸头和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的气质格外凛冽瘆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棕褐色的瞳孔闪着野性炽热的光泽,眼角微微上扬,嘴唇也带着绯色。
唇角靠近下颌的位置有颗精致红痣。
两抹红色,交相争艳。
他此时双手托腮,两只手肘压在身前的桌板上,两只眼直直盯着渔晓晩。
渔晓晩将身子往后,靠在靠背上,弯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这列火车是从C市到A市直达,显然,他是在没话找话。
男人似乎没有瞧见渔晓晩的冷淡态度,脸上的笑意以后不减,甚至更深了几分。
棕褐色的瞳孔也泛着奇艺的光芒。
“我叫商赫,可以认识一下吗?”
渔晓晩蹙眉,看着对面伸来的宽大手掌。
骨节分明,掌中靠近手指的方向覆盖着一层白白的茧,掌肉粉红。她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将头埋得更低,语调很低地问他:“你是个人贩子?”
“怎么可能?”商赫若无其事将手收了回去,笑着解释:“我是A大的学生,目前大三了,我见你拉着个行李箱就猜测你应该也是去A大读书的小学妹。”
渔晓晩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将头转向窗外。
动车在此时启动。
灰白色的建筑从视线内由慢到快地倒退,站台上赫目的黄色警示线倒影在她渊黑色的瞳孔里彷若攥住她命脉的线。
**的空气燃烧着窗外密密麻麻的树群,在她视线里渐渐模糊,渔晓晩双手环抱,将头依靠在椅背与墙壁的夹角处,眼皮似乎像被小人儿拽着似的,渐渐阖上,陷入了沉睡。
梦里,她回归成飞行体形态,在浩渺无尽的白色空间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突然,发达的收音系统听见了一阵似有似无的啜泣声,声音软软的,也像人类时代的蚊子叫。她顺着声音寻觅找去,只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
雾气似乎是个人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朝着雾气的方向走进,脑海里突然有个念头——她就是渔晓晩!
于是,她试探地问,“你是渔晓晩吗?”
雾气一颤,随即将自己包裹得更紧,嘴里念叨着,“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渔晓晩,我只是个千人-骑,万人尝的浪货……”
8072不解地将身体靠近渔晓晩的身侧,见渔晓晩颤抖得更厉害,好奇地问:“你是在害怕我吗?还是说你在害怕你自己会消失?”
“我……我怎么会害怕你呢?你就是我……”
渔晓晩顿住,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摇了摇头,转移话题:“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很脏……”
“你不脏哦。”
8072快速打断她,伸出一只蓝色触手,在她头上轻柔地摸了摸,“我能感受到你很脆弱,只是你的思想被困在一个局限的角落里,但是你不脏,你很爱干净,我能闻到你衣服都是香香的,像玫瑰花一样很招人喜欢。”
渔晓晩颤抖的身体稍微平缓,紧接着她一个前扑,将8072整个球体紧紧地环抱住,嘴里念念有词,“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只有你能……你能……救我。”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怀里的8072当个皮球似得大力晃动。晃着晃着,8072就歪着脑袋滚出了渔晓晩的怀抱。
……
“醒醒?诶,你醒醒?”
渔晓晩被一阵轻微的摇晃给晃醒,她揉了揉眼睑,抬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坐在了她身侧的方向。
而她原本倚在墙角的头此时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抬眼时,商赫微微俯视的脸与她的脸颊仅有一只手掌的距离,两人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衣服散发着的淡淡的洗衣粉香,而他鼻腔呼出的热气也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瞳孔倒映着她此时有些睡迷糊的面容。
渔晓晩被此时的近距离吓了一跳,就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手抓在椅背上连忙往后靠,眼神里透着提防,“你怎么跑我旁边来了?”
“李阿姨有点晕车,就和我换了位置。”商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解释,“你刚刚睡觉时口水流我肩上了。”
“李阿姨是谁?”渔晓晩转过头,往对面的位置看去,就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坐在商赫的位置上,正在打着瞌睡。
她视线往两人之间扫了一圈,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
商赫一面从背包里取出未开封的纸巾,一面淡淡道:“李阿姨是你睡着后才进车厢的,一坐在你旁边她就主动跟我搭话说她晕车,希望能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看她满脸疲惫于心不忍,才和她换了位置。”
说完,他抽出纸巾,折成四方块,对着刚刚渔晓晩靠着的肩膀上轻轻的擦拭了下后,对着渔晓晩晃了晃。
挑眉,戏谑:“看见没,纸巾都湿了。”
渔晓晩自然是看见了纸巾上的水痕,再看见商赫调侃的眼神后不自然地垂下眼睫,“对,对不起。”
商赫似乎没瞧见渔晓晩尴尬的神清,继续说:“那你说怎么办?我衣服都被你口水泡发了。”
“……”
渔晓晩一怔,随即想到什么,两眼直直地凝着他,反问:“我不是靠在墙角的吗怎么会靠在你肩上去了?”
“哎呀,被你发现了呢。”
商赫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他弓着身,离背靠角落的渔晓晩更进一步,一手放在渔晓晩一侧的靠背上,一手杵在另一旁的小餐桌上,成包围的角度将她包裹在自己怀抱里一样。
他俯身回视,两只棕褐色的眼瞳死死盯在渔晓晩的脸上,带着某种野生动物的侵略性,“刚刚我见你靠在墙角睡觉时小脸皱得跟个花卷似的,还以为你不舒服,所以好心地将你头放我肩上,能让你睡得舒服些。”
他将‘好心’两个字说得很重。
而在说话时,渔晓晩从他殷红的唇瓣里看到他洁白的皓齿。他有两颗极度尖锐的虎牙,藏匿在他柔软的唇肉里,但似乎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的脸咬碎。
渔晓晩此时呼吸变得更急促,连脸颊也变得绯-红。
她伸手往商赫的肩膀上推去,吸了吸鼻子,“你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商赫没动,任由渔晓晩推她,眼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小同学,把我衣服弄脏了就不管了?”
“那你到底想干嘛?”渔晓晩泄气似的将手收回,无奈问:“你要钱吗?我转你就行。”
“可以。”
商赫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好友扫码页面,理所当然道:“你扫我。”
“不要。”渔晓晩摇了摇头,“你直接打开收款码,多少钱我转你就行。”
“那可不行。”商赫挑眉,将脸凑得更近了几分,“你刚刚靠我肩膀上,我好像落枕了,一会儿下了车还要去医院检查呢。”
“是你多管闲事,非要把我头靠你肩上!”
渔晓晩被商赫的无奈行为瞬间激怒,她泄愤似的抬手将他一推,见他分毫未动,直接举起右手,对准他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