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元秋走到镇妖司门口时,心口处的火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此时艳阳天,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她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方才的直白。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谢徵铁了心让她离开,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等会儿谢徵会指着她的鼻子让她离开,薛元秋方才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就弱了下来,边走边思考着哪里能让她避避风头。
忽然,她肩膀上凝出糯米团子一样的雾气,声音糯糯地对它的新主人说:“主人姐姐,谢谢你从大魔王手里救了我。”
正是害她陷入幻境的梦妖。
当时那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她袭来,怎奈薛元秋还没找到破解之法,只好握紧长剑拼死一搏。
谁料锋锐的剑刃刚触碰到那巨兽,它便极速缩小,变成了一团泪眼汪汪的雾气。
不用薛元秋逼迫,它就将事情的原由说了出来,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出戏。
薛元秋说了声没关系,又好奇道:“你口中的大魔王是谢徵?”
听见这个名讳,梦妖整团雾气都抖上三抖,恨不得缩进薛元秋的衣裳里,“大魔王……令妖闻风丧胆。”
薛元秋往会客室走,耳旁是梦妖颤抖的声音。
镇妖司建立后,妖祟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两方周旋了几年,修道者才将妖祟从白天赶到了黑夜中。
可妖祟依旧嚣张,胤都的夜晚群妖乱舞,每隔几日就会死上一人。
可没想到当晚妖祟举杯庆祝时,据点被人闯入,当时才十三岁的谢徵没带任何侍卫,一人双刀,挑翻了妖祟的整个巢穴。
惨叫声和铃声一直持续到天明才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其他据点的妖祟进去查看。
据他所说,巢穴中妖尸像垃圾般堆积成山,而石壁上则是用各色妖血写成的一句话。
——杀尽天下妖。
之后,镇妖司见妖必杀,只用了三个月便让所有妖祟偃旗息鼓,回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梦妖委屈道:“人家听说大魔头如今脾气好了些,忍不住饿意才冒死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刚吃了一个人的噩梦就被他抓了。大魔王还威胁人家要将主人姐姐吓走,不然就杀了人家。”
薛元秋不解道:“你做了好事,他还要抓你?”
梦妖无辜道:“那人的噩梦是我变的。”
薛元秋:“……”
想到谢徵无论好妖坏妖通通一刀斩的行径,估计就算梦妖做了好事他也不会放过。
快到会客室时,梦妖怕见到镇妖司的掌权人,化作透明的气体消散在了空中。
薛元秋则观察周围,见没有谢徵的身影才上前向侍者询问国师的所在。
她仔细想了下,如果有国师出面,就算是靖远侯世子也不能随便赶她离开,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谁知侍者恭敬地行礼,垂首道:“国师大人正在闭关中,大人让奴把这个交给您。”
他从袖筒中掏出一本破损旧黄的书,双手奉上。
薛元秋接过,看了眼书的名字——孤鸿七式。
没着急翻看,她又问:“请问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出来?”
侍者道:“大人并未说明,只道若是世子殿下有异议,您就将书中的令牌给他看即可。”
薛元秋将书翻开,果真发现书中夹着的令牌,背面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神兽,而正面则是国师令三个字。
见此,她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到实地,遂带着令牌和书籍开开心心地去了秦桑的院子。
到院子的时候秦桑还没有回来,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顺便翻看那本孤鸿七式。
谁知越看越觉得奇怪,她持的是单剑,而书中所画则是刀法,并且是双刀。
许是国师听说了兵器阁的事,误以为她拿的是那对双刀?
没等她弄明白,秦桑就从外面回来了,看样子在外奔波太累,一进屋就喝了两大碗清水。
薛元秋递给她帕子,好笑道:“桑桑,你慢点喝,小心呛到。”
秦桑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即瘫倒在躺椅上,半死不活地向她诉苦:“元秋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她双目无神,却无端透出一丝惊恐,让薛元秋感到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案件能将人累成这样。
“自从司长闭关后,谢徵就接手了镇妖司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秦桑倒苦水,满眼辛酸泪,“原本我还觉得没什么,谁知道他翻出了不知多少年前的陈年旧案,让我们去查。”
冰冷的雨天,他们的心比雨水更加冷,马不停蹄地查完一案后,新的卷宗立马被送过来。
短短七天,他们查清了三件旧案。
不过,她是由衷敬佩谢世子,他们十个人查一个案件,而谢徵孤狼独行,竟然和他们查案的速度相差无几。
查案的过程中,还额外抓获了两只想趁雨天作案的妖祟。
薛元秋听完,在心中默默补充了句:还有空余时间放妖去捉弄她。
压榨员工的资本家。
她甚至怀疑柳白英得知的消息是他故意放出的。
但这件事对她也有好处,所以薛元秋没打算追根问底。
她拍拍自己的胸膛,自告奋勇道:“桑桑,下午我去帮忙吧。”
不管怎么说,系统的功能还是有点用处的。
闻言,秦桑的表情变得有些亢奋,神神秘秘地笑道:“下午有别的事要做。”
嚯,资本家竟然会给员工放假吗?
薛元秋满脸好奇:“什么事?”
“连玺收到了丞相府的请帖,说要带我去玩。”秦桑热情地邀请道:“不过我在丞相府又没有相熟之人,元秋你陪我一块去吧。”
薛元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下来。
虽然很不想当电灯泡,但去丞相府赴宴,总好过留在镇妖司被谢徵针对。
**
梳洗好之后,马车正好抵达薛府门前。
薛元秋听到小厮传报,不忘和父母说了一声才出门。
“元秋,快上来。”秦桑在小窗口不停张望,目光触及她的身影时清丽的面容绽开笑容。
薛元秋欢快地小跑过去,随后拎着裙摆上了马车。
马车很是宽敞,薛元秋朝连二公子打了声招呼,随后坐在秦桑身边,两人亲密地聊起天。
待马车稳稳行驶起来,连玺低咳几声,将她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秦桑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不过在雨中奔波几日,连二公子这是染上风寒了?”
连玺掀起嘴角,虎牙尖锐,毫不客气地回怼:“不及秦姑娘身强体壮。”
在一旁吃饱了狗粮的薛元秋弯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他们的互动中夹杂着她不懂的含义。
她从旁观的角度感觉到欢乐和欣慰,同时又不合时宜地想起这本书的结局。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主角团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最后任凭妖王灭世的?
若是男女主提前互通心意,是不是就能将结局改写成另一番模样。
薛元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马车中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等她回过神来,就被秦桑一把拉住手,对上她仿佛冒着熊熊火焰的双眼。
秦桑气愤道:“元秋你来评评理,难道我说错了吗?”
“额这个……”薛元秋求救的眼神投向连玺,结果看见连二公子同样一脸愤懑地等待着她的抉择。
薛元秋:“……”
有时候两个人太过默契也不全是一件好事,就例如现在。
好在很快到了冯府,秦桑冷哼一声,掀帘下了马车。
原本薛元秋以为连玺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紧随其后,谁知他浑身气焰忽然消失,看着秦桑的背影眼中透出点点失落。
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薛元秋心想。
连玺敛下眼中情绪,叹了口气说:“让薛姑娘见笑了。”
薛元秋正想出去,忽然听到这句话,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桑桑很在意连二公子,才会关心则乱。”
闻言,连玺眸光微亮,嘴硬道:“就她那个脾气,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他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装作不在意道:“冯府老爷子八十大寿,府中必定人多眼杂,待会儿薛姑娘……和她跟紧我。”
薛元秋知晓他的意思,下了马车后笑眯眯地挽住秦桑的胳膊,如法炮制地又劝慰了一遍。
秦桑表情虽然还是紧绷着,但没在拒绝连玺的靠近,允许他跟在身后。
冯府今日到处喜气洋洋,前来拜访的人源源不断,被小厮迎入府内。
连玺将贴子递给小厮,仔细查看过后,小厮脸上带着挑不出错误的笑容,视线落在薛元秋两人身上,试探道:“恭迎连二公子大驾光临,敢问这两位是……”
连玺道:“这两位姑娘都是本公子的朋友,怎么,不许进吗?”
“不敢不敢。”小厮弯腰低眉,“连二公子和两位姑娘请进。”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绚烂的霞光笼罩着楼阁水榭,檐下风铃阵阵,不时有鸟雀飞掠而过。
薛元秋落座在秦桑身旁,再往右就是连玺的位置。
趁秦桑被别的东西吸引,她递给连玺一个眼神,对方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将桌上精致的糕点移到了秦桑面前。
秦桑觑他一眼,言辞高冷:“做什么?”
连玺连忙笑着凑上前,正要回答,忽然有盈盈香气飘至鼻端。
“连二公子,上次晚宴一别,你可安好?”来者是位容貌娇美的姑娘,面颊飞上胭脂般的晕红,一瞬不瞬地盯着连玺。
再看秦桑,已然恢复原先冷漠的态度。
“我……”连玺着急,却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能将求助的目光递给一旁吃瓜的薛元秋。
薛姑娘,快帮帮我,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再生父母!
薛元秋成功接受到信号,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茶都没来得及喝,就指着不远处的小花园疑惑道:“姑娘,那边好像有人在喊你过去。”
那姑娘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看薛元秋满脸真诚的笑意,便迟疑地信了。
“连二公子,我待会再来找你。”姑娘依依不舍地道过别,捏着手帕离开了此处。
连玺松了口气,笑着扭过头,便见那一盘点心又被挪到了他面前,他登时垮下了脸。
秦桑看向喝茶解渴的少女,狐疑道:“元秋,你怎知她的姓名?”
薛元秋放下茶盏,老实巴交地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请叫她爱情保安,谢谢。
秦桑:“……”
她还想说些什么,声音被前方突然的骚动掩盖住。
薛元秋不解地循声望过去,在看清景象时,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一群着装清雅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姿态皆是彬彬有礼。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少年则是满脸不耐,红白相迭的圆领袍在山水般的朦胧间显得格外惹眼,宛如一尾骄傲游曳的锦鲤,更遑论容貌绝佳,乃其中之最。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旁跟了一男一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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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珍珠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