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类——立原正秋,又给我讲了一些异能力的知识。
比如说,释放异能力需不需要把异能力的名字喊出来;又比如说,释放异能力的时候,那些萦绕在周身的光晕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还比如说,如何控制异能力的释放,主动释放和被动释放有什么不同。
很明显,我问出的这些问题让立原正秋懵住了。他苦笑摇头,说他从来都没在意过这些细节。但是在我的期待眼神之下,又尝试着释放出了他的异能力。
“[冬のかたみ]——”
“[冬のかたみ]——”
“[冬のかたみ]——”
“……”
立原正秋不停释放异能力,宿舍就一直笼罩在异能光晕中。最后,随着立原力竭摆手,一堆奇奇怪怪的金属小玩意就摆放在了我和他的中间。
“真有趣。”我拿起一个指环刀摆弄着。
那是一个外形很朴素的金属指环。但是在金属指环的侧壁,却紧贴着一片薄如纸片的锋利刀片。只需轻轻转动指环,刀片就可以弹出来,出其不意地给人造成伤害。
“实在不行了,累了。”立原正秋哑着嗓子喝水,还不忘给我说,“有趣就拿着,都是一群小玩意。”
我高兴点头,立刻就喜滋滋地把指环套到了手指上。
最后是一声军号打破了我和立原正秋的聊天。听到这声军号,立原正秋拖着他那条打了钢板的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急忙扔下那群小玩意上前扶住他。
立原解释:“午饭时间到了。”
我十分上道:“我扶你过去。”想了想又补充,“正好我也饿了。”
就这样,我扶着立原一步一步挪到了打饭的地方。期间遇到几个跑着去吃饭的士兵,一跑一过带着汗味和血味。因着立原受伤的缘故,我们的动作并不是很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那里可能就没有我们的饭了。”立原倒是心态好,半开玩笑地和我说,“狩君,不然你先过去吧,我在后边慢慢走。”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很饿。”我没松开架着立原胳膊的手。
从那些已经打完饭的士兵餐盘中可以得知,午餐主要是一些青豆罐头和午餐肉,菜品则是土豆咖喱鸡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盒腌鱼罐头。
我和立原到达领餐地点的时候——就像他说的那样,餐食基本上已经被领完了。我把立原安置在不远处坐下,独自走向打饭餐口。炊事员看到我们很热情,他应该是认识立原。他拼凑出了最后两盘饭,连带着一旁最后剩的腌鱼罐头,一起给了我。
“谢谢。”我对他说道。
说完之后,我便伸手去拿属于我和立原的餐食。但下一秒,从身侧传来的一阵巨大冲击力,让我不得已被挤到了一边。而属于我和立原的餐食,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手里。
“起开,就凭你也值得吃饭。”他居高临下,过分高大的身形将我笼罩在了阴影里,“这饭优先谁吃不知道吗?”
我站在原地抿着唇,有些不开心。
立原还坐在那边等着我。
“我可以把我的那份给你。”我尝试和他沟通,“但是你得把另一份给我。”
“给你?凭什么?”他说着拎起了我的衣领并让我整个人离开了地面,“凭你什么都不干?连战场都上不了的家伙,该把饭让给谁吃,不知道规矩吗?”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此之前,军队的所有人都对我表露出来了善意。我不知所措起来,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是立刻,高大士兵的手背就被一支细小尖利的金属片擦了过去。留下一道浅浅血痕的同时,他下意识松开了我,让我得以逃脱掌控。
能控制金属的只有立原。我回身望去,立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拖着伤腿挪到了我身边。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护到了身后。
“他是替我打的饭。杉本君,这饭我总有资格吃。”立原指向不远处东倒西歪的餐盘,“你已经吃过一份了,就别再抢别人的了吧。”
依旧是温润的语气,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太大起伏。可那个高大士兵就是偃旗息鼓了,他似乎有些畏惧立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餐食还给了我们。
我崇拜地看着立原。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告诉了我答案:“因为我是异能力者。”
有些异能力,在战场上可能不会发挥太大作用。但是想要杀掉一个普通人的话,还是轻而易举。那个身形高大的士兵看着唬人,但是在比他体格小很多的立原面前,终究是不敌。
异能力的优势,似乎就在于此。
但是那似乎和我又没有关系。因为我的异能力,不含有任何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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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从那之后,我和立原就成了朋友。
立原养伤需要有人在他行动不便的时候帮忙,而我也需要在休战期有人帮忙适应新环境。其实比起我和立原做朋友这个说法,更准确的应该是我喜欢跟在立原身后。
他不焦躁,没有像别的士兵那样在战争的洗礼中沾染上的戾气和血气。他的心态平和且自然,永远都没有放弃过打赢战争的希望。除此之外,他还会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读一些诗歌和小说,他说这是他的爱好。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不久之后,立原腿伤养得差不多了,我跟着大部队重新回到了前线,接下了驻守前线的任务,警惕着随时会到来的侵袭。
事实上,经历了上一次的战争之后,整个战争态势就呈现了下滑的颓势。驻扎在前线的士兵基本上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也每天都会不停的补充着新的人口——我每天都能在前线看到新鲜面孔。
只不过这次驻守的人数变多了,有些类似于修筑防线、打扫战场、填挖堑壕的琐碎任务就轮不到我去做了。毕竟我的年龄和力气就摆在那里,我去了说不定还会拖慢士兵们的进度。
他们会给我安排其他更轻松的任务。当然更多时候,他们只是让我帮忙照顾营房的环境卫生,有时候还会让我帮忙打饭。时间一长,连炊事兵都习惯了我每天打十几份饭回营房,甚至有时候还会提前帮我把饭备好。
其实前线很无聊。
但也是有为数不多的乐趣的。
在刚去到前线的第一天,就有士兵发现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在靠近军舰一侧的海边,那里整日整夜被海浪冲刷着,礁石嶙峋。那些礁石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牡蛎。
“风间,一起去撬牡蛎吗?吃了这么久的罐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有人拐上我的脖子,笑嘻嘻地把我揽过去,“鲜嫩的、咸鲜的、一嗦就能溜进嘴里的牡蛎哦。”
“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我拒绝了那个士兵的邀请,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之后就跑开了。
我要去找立原正秋。
我跑去了立原所在的营房。毫不意外,立原正在抱着他的宝贝书看。他所拥有的书籍包括但不限于诗集和小说,这在所有士兵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立原!”我叫他。
立原看到我之后习惯性的给我让出了一个位置。我毫不犹豫地挤到他身边,紧接着他就把怀中的书分出来了一半到我面前。
“今天你还要继续要给我读诗吗?”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长短句,我判断出来了这是一本诗集。
“那狩君现在能认出多少个字了呢?”立原反问我。
“嗯……”我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我的名字吧。”
这是我和立原约定好的事情。当我请他给我的异能力取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我并不认识字。所以在回到前线之后,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立原就干脆提出了教我认字。
而教学的形式就是,我和他一起看书。立原会在这一过程中将书籍中的文字读出来,我只需要在这一过程中记忆就好。
当然我能记住的并不多,平片假名的记忆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那些形状更加复杂的汉文字。不过在这一漫长过程中我还是慢慢学会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试试。”立原将一支铅笔递到我面前,又递给了我一张纸。
我身体一凛,意识到立原是想要检验他的教学成果了。我就在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風間狩三个字。
“不错不错,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立原非常满意我的作业,笑着拍手,“那等战争结束离开常暗岛之后,找工作签合同就不用担心什么都看不懂而被人坑了。”
“好!”我重重点头。
立原开心,我也开心。
在检验完我的学习成果之后,立原就开始了新一天的教学(其实只是他开始为我读起了诗歌)。他的声音清亮却又不失温柔,和森医生那种只要压低放缓就会让人听着忍不住想要睡觉的磁性声音完全不同。
只不过诗歌这种艺术是我天生就不能理解的。听他读诗,偶尔会让我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哈欠。立原不恼,只是用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拍一下我的头顶算是警告。我在接收到他的警告暗示之后就闭上了嘴巴。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反正我什么都听不懂。
通过几天的读诗训练,在勉强认识了一些平假名和片假名之后,我的注意力就勉强能跟得上立原的读诗速度了。至少我能知道他读到了什么地方。
只是在跟随着他的声音看到某一行字的时候,我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瞬间兴奋了起来。但想着立原对我的警告,又不情不愿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我焦急地等待着,一直等到立原把整整一首好长好长的诗读完。
他读完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把书页翻到前一页,把某一处的某一行文字指给他看;“立原!你看!”
立原不明所以看着那一行文字,又看着我明显兴奋的样子,好脾气地又把那几行诗读了出来: “……田野、湖泊、森林以及溪流、海洋/居住在这美妙的地球上的有生命的一切事物……”
“这里——”我指着那个词语给他看,又重复了一遍,“森。”
字形和森医生制服胸前铭牌上的名字一样,发音也一样。我好像是在书本里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那是一个可以和森医生扯上联系的字符,而且是森医生的名字。
“森?确实啊……常暗岛没有森林。一片荒原,连树都很少见。”立原嘀嘀咕咕着。
“森林?我没见过森林。”想了想我又问,“什么是森林?”
这个问题把立原问住了。他思考了一下之后才说道:“狩君见过树吧?”
“嗯,见过。”
常暗岛上还是有树的,只不过那些树都被轰炸成了枯树干,一点叶子都没有,光秃秃地立着。荒原上立着零零星星的几棵枯树干,人走过的时候在踩砂砾的同时还会扬起尘土,那景象算不上好看。
立原见我点头,解释得就越发流畅了起来:“很多很多树长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就是森林。在森林中连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满满的植物的清香。树荫很浓密,这个时候林子里反而会显得很暗。可是偶尔阳光还是会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像碎金子一样洒到了地上。”
那大概是一副很美好的景象。
立原面上含笑,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离开常暗岛,有机会再看一看森林就好了。”立原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一起。”
“好!”我点点头,暗暗记下了那个[森]。
森医生的森。
森林的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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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夜10【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