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酒吧有乐队拼盘演出,整个被红色,绿色充斥着。
乔溪和cherry在吧台后面分酒,cherry打趣对方究竟看上了王初瑶哪里。
她的幽默,孩子气,在乔溪面前的不成熟,毫不伪装的情绪和诚实,在乔溪看来都很难得。
“我经常被她逗笑,也常常因为她气得流眼泪。成年人的笑和哭都是稀有品,她一来,我觉得这个世界,好热闹。每一天,都很新鲜。”
“你就不怕她那股劲儿过了没了,失去兴趣之后都一样了?”
乔溪笑着摇了摇头,眼里都是甜蜜。
“这女人啊,一旦陷入爱情,就会自我催眠,什么理智啊,现实啊,通通抛在脑后。”cherry撩动头发一脸可惜的神情,“明知道会受伤,还是死死握紧不放,什么暴风骤雨的,挡都挡不住。”
“哪有那么夸张啊。”乔溪将柜子里存量不足的酒替换下来。
“不过看到你越来越有人气儿,姐姐还是很替你开心的,好好享受你这折腾的爱情吧。”cherry抿了一口,朝乔溪身后的递了个眼神,“得,你的新鲜感追过来了。”
她在笑,落在另一双同样在笑的凝眸中。
今晚酒吧客满为患,乔溪帮着cherry搬出了些存酒,又马不停蹄去接待来表演的乐队,他们已经在舞台后面的休息室等待上台。
万欣雨风情万种地推开了酒吧大门,冲正在帮忙送酒水给顾客的王初瑶打招呼,“你卖身到这做工了啊?快快快,给我也服务服务~”
“别瞎闹,忙着呢!”
自从王初瑶有老婆没人性之后,万欣雨便经常来酒吧和cherry打得火热,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而在绵绵看来,湖边野营之后,cherry就不太搭理她了,最近更是和这位妖娆的大姐姐走得很近,看着她们交头接耳,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手里的杯子都被吸水布擦得发出声响。
王初瑶端着空盘子放在吧台,顺着绵绵藏刀的眼神看过去,顿时猜个七八分,她用手敲了敲桌面,头朝那两人的方向扬了扬,“我有办法。”
绵绵一怔,少女心事被猜出,表面保持镇定,却被红了的耳朵出卖。
王初瑶不着急,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绵绵能忍到什么时候。
终于,她将粘在那两人身上的眼光收了回来望向王初瑶,“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初瑶拉过高脚椅坐直身体,双手撑在吧台上。
宁绵绵冷笑,“你好无耻啊。”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爱听不听。”说完撑着脑袋望向不远处的两位啧了一声,“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吸水布被重重丢在桌上,“说!”
这只小绵羊单纯得可爱。
王初瑶神秘地招了招手,对方不情愿地靠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绵绵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
台上的乐队组合只有两个人,乔溪知道这个女子双人民谣组合的时候她们还没现在这么红,时隔多年,如今live演出已是一票难求。
乔溪听歌的时候很认真,也许是陷入自己的世界,独自一人笼罩在追光下,与世隔绝般,周围似乎都变得一片漆黑,只有她,只有歌手,那两个可爱的歌颂者仿佛只唱给她一人听。
一曲作罢,台上的歌手正在调弦,主唱和大家互动着,王初瑶望着舞池旁欣赏演出的乔溪,觉得她在发光,无论周围灯光璀璨,无论舞台多么绚烂,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连同她细微变化的表情都轻轻落入她心中。
如果刚才那首歌让你悲伤,那这首歌,让你露出真心的笑意的歌,你又在想谁。
吉他简单和弦勾勒,音符娓娓道来。
...
你是我曾幻想的远方
不灭星光
在黑夜之中
不会迷失方向
你是我最坚定的一场
不复以往
在时间尽头
拥有你的快乐悲伤
......
她无意打扰沉醉欣赏音乐的乔溪,却又无法自控的穿过人群来到那人身边,静静地伸出手去,轻轻牵起乔溪的手。
乔溪转头,昏暗灯光下王初瑶眼里盛满柔情,脑海里那个可爱的人此刻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似乎等待着回应,幻想现实重合,模糊面孔渐渐清晰,是她,王初瑶。
乔溪的笑意更甚,犹如春日绽开的第一束花,她转动手指,和王初瑶十指相扣,王初瑶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后也跟着笑,笑得肆意又满足。
世界有太多的复杂和失望要讲
很难再去勇敢一场
但你的笑像最温暖的阳光
给我力量
也许未来的具体的模样是什么样
承诺说太多是捆绑
但我的心我的眼我的目光
此刻落在你身上
让我们让这一次不一样
...
周六下午被客户放鸽子的万欣雨,气不过的她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把正在家抓耳挠腮赶剧本的王初瑶解救出来。王初瑶举着手机给坐在沙发刷手机的王女士报告,闺蜜有约,晚上不回家吃饭,顺便在万欣雨家过夜。
年底银行冲业绩,对职场失意跑了两个大客户急需安慰的万欣雨来说,王初瑶是时候履行闺蜜的义务了,“你找我干嘛啊,有话快说,现在天黑得快,我晚上还有重要的事呢。”
万欣雨气得扔勺子,要不是咖啡厅打人实在不符合她的身份,她绝对就地取对方狗命,“你改名王晶算了!”
“什么?”
王初瑶,被闺蜜嫌弃的一生。
乔溪打扫阳台时,拾起了一片被风吹来的落叶,她有点想她了。
为了阻止闺蜜提刀杀人,王初瑶勉强配合着听对方大倒苦水,顺便趁对方激动之时开个小差。
-----“你呢,在干什么?”
-----“在来接你的路上。”
“啊?”王初瑶咻地站起来,指着手机对一脸懵的万欣雨炫耀,“诶呀,我老婆来接我了。”
“哎!”
“你结账我下次请,不说了,拜拜!”
万欣雨不顾及形象冲门口喊:“王初瑶,我们绝交了!”
刚出咖啡厅王初瑶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专车,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她确认自己没看错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没开车啊?”
手被牵住,王初瑶晃了晃。
“想和你散散步。”乔溪冲她笑,“不可以吗?”
“当然!”王初瑶没想到还有如此待遇,“哇喔,乔总,你好浪漫哦~”
王初瑶绘声绘色地把刚才万欣雨遇到的奇葩客户转述给乔溪听,其实她也没认真听多少,但是编剧总是天马行空,稍微捕捉了几个关键词添油加醋一番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剧场。
乔溪被她手舞足蹈的表演逗乐,“编剧大人,您接着编。”
“欸。”王初瑶晴转阴,叹了口气低着头看两人一致的脚步,“说到编剧我最近可能是遇到瓶颈期了,你看我头顶,是不是快要秃了?”
说着真的弯下腰给乔溪看自己的头发,手指尖拨开的发根处,乔溪皱了皱眉,白发越来越多了。
她扶着王初瑶的拨弄发顶的手让对方起身,“是卡在剧情点还是转场过渡不满意?”
“倒不是这些,就是最近发了之前编剧的一部剧,评论有几条带节奏的差评,我去看了差评的账号,有一个给我所有的作品都写了差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还有手上的这一部ddl天天催的又很紧,越是着急越是写得不满意。”
王初瑶甚至能从手机快速浏览中精准找到那个人的账号递给乔溪,乔溪接过手机看了几条对方发布的微博,乔溪锁屏将手机还给王初瑶,重新牵住她的手,拉着对方继续往前走,“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从工作中挤出时间,熬夜掉头发去做网配编剧? ”
王初瑶将手机放进口袋,“因为我能从中汲取快乐,顺便赚点小钱。”
“可是你现在因为deadline和这些攻击感到烦恼。”乔溪侧过眼睛观察王初瑶的表情,“从网配到商业化这么多年的报酬加起来有你一个月薪资么? ”
王初瑶抿了抿唇,“没有。 ”
察觉到对方的焦虑,乔溪声音轻柔,“那为什么要在意呢?”
王初瑶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看到好评的时候也挺高兴的。”
可乔溪了解,王初瑶最近提到二次元都有些闷闷不乐,“那这样的高兴会持续多久?比之前你们部门系统升级还要有成就感么?”
“倒是没有。”王初瑶不得不承认,但这样的承认又让她有些难过,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感慨着,“其实刚入行的时候是真的开心,那时候发出去的作品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容易被看到,但是大家都自得其乐,评论也很友好,还有一些中肯的建议。”
不像现在...牵扯到商业就有竞争,有时候一部剧还没预售就会被人买水军投稿抹黑,更有一些跟风的听众甚至都没有了解故事就留言劝退。
乔溪耐着性子,“那么多夸你的评论你都看不见,盯着两条差评还追到人家微博判断属性,就算你知道她因为什么而讨厌你,又能怎么样呢?”
王初瑶拽住乔溪,任性地扬着脑袋,“那我就把她喜欢的老师拉黑,记仇,再也不合作了。”
乔溪回头看着孩子气的爱人,笑着摇头打断她,“你不会的,因为你害怕别人又会来讨论你为什么这么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幼稚小心眼还胆小鬼呗。”王初瑶假装生气挣开被牵着的手。
乔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我只是希望你别忘了为什么出发,也希望你真的还能因此感到纯粹的快乐。如果现在已经不开心了,甚至影响到你的生活,那坚持的意义又在哪里?”
乔溪认为现实中实实在在的人给的才叫情绪价值,网上的只能称之为情绪泡沫,“网上那些都很虚无,今天说她爱你,明天投稿骂你,大号转发点赞,小号造谣批判,你都要一个个去生气么?”
王初瑶虽然看起来洒脱,但大多数时候是对自己情绪的洒脱,对待别人的看法多少还是在意,好的印象,好的口碑,她需要一些认可来肯定自己的价值,不然总觉得生活不得劲儿。
道理她这么大了能不明白么?但明白不代表自己不在意。
“难怪你都不怎么发微博,整一个现充达人,我可没你这么佛。”王初瑶记得,作者大大可是有几十万粉丝呢,其他作者恨不得天天和粉丝互动提升黏性,乔溪似乎对待这些很随意,有便有了,没有也无甚影响,“而且我觉得网上这些人有时候也挺好玩的,你就不怕你不营业,你的真爱粉因此不满都跑光啦?”
乔溪不喜欢虚无缥缈的东西,承诺也好,网络也好,“人都是会变化的,若是一直满意,只能说明你一直在妥协在吃亏,别人占尽了便宜自然对你满意了。”
虽然说确实不影响生活,但谁不喜欢情绪价值呢,“这样听起来有点冷漠欸,作为你的粉丝我都想脱粉了。”
“一个人所有的痛苦,源于她设置的期望,对自己的也好,对别人的也好。”
尊重别人的喜欢和讨厌,守护自己内心的纯净并不冲突,就像两根点亮的蜡烛,并不会影响彼此发光,哪怕现实中,乔溪也秉持着:只要不直说,我就当听不懂。直说了我不爱听,那就当听不到。就算错了吸取教训改了就是,何况本没什么对错,昨天的正确答案也可能成为今天的枷锁。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我是自由的,你亦如是,随时可以停下,也可以起航。
是风动还是幡在动,愚人自缚而已,《金刚经》中谈到“无所往而生其心”。
可恶,居然威胁不到这个女人,王初瑶知道乔溪什么都看得很开,在这些名利上真一点也不执着,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她真的是一点不内耗,再一想到自己每次都能把她气得说不出话,心里不免得意起来。
她啧啧摇头,金刚也有软肋,“可我就是俗人一个,无法舍弃这尘世的喧嚣~”
她不仅要转发好基友的新剧,还要去合作的老师下面批改作业一样挨个回复一通。
乔溪无奈,多说无益,她并没有改变对方的执念。
王初瑶见乔溪不再说话,牵着的手在她手心里挠了挠,“老婆,今天万欣雨给我起了个外号。”
“什么?”
“王晶。”
“为什么?”
“就是…… ”王初瑶在乔溪耳边刚准备悄悄说,乔溪迅速反应过来推开她,“滚啊!”
王初瑶立刻追上去,“老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暮色渐浓时,她们踩着满地银杏叶的金,这条路的名字是乔溪家乡的一个市,巧到很有宿命感。
她们牵着手慢悠悠,乔溪说这些落叶像被揉皱的信纸,而王初瑶知道,有些话不必拆封。
就像秋天总会带走落叶,但树木的根始终攥着泥土,就像此刻她们头顶的积雨云,酝酿了一周,终于凝成一滴摇摇欲坠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