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灯火绵延,整个城市宛若一片流动的光海。
车子启动的瞬间,车载音响同时启动。
孟汀抱着听音乐的心态,准备放松一下。
结果,一道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耳蜗。
“这一次的战略合作为未来的发展开辟了新通道,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单一的,片面的,而是为了多边发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赢……”
沈潭山看她神色微怔,便道:“你应该不常听这个吧?”
说着一边将空调打开:“我老婆买股票,所以经常听一些经济资讯,最近迷上了经贸会的负责人的发言,不知道你熟悉不熟悉,叫谢砚京,听说之前一直在外事部工作,还当了几年发言人,很有实力。”
“……”
她诚实道:“不熟悉。”
沈潭山打着方向盘:“不熟悉还好,用我老婆的话来说,就是入他的坑易,退坑难。一个已婚男人还有这么大杀伤力……”
这次孟汀回应的倒很干脆:“一个已婚男人这样,确实招摇。”
沈潭山大概觉得她是在说笑,配合着笑了两声。
又听她开口:“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背地里如何,就不好说了。”
沈潭山没想到她会突然感慨,但也表示赞同:“说的也对。”
*
她最终没能回到公寓。
半道上团长忽然打电话说,上面通知要进行项目审查,需要他们提交近三年的一些报告。
这部分报告有些由孟汀负责,文档备份也在她手里。
大概是上面催的紧,团长也着急,让她尽量今天晚上便整理好发来。
孟汀在手机备份里查了下,这才想起来,那份文件的u盘,在望公馆。
迟疑半分后,她不愿再麻烦沈潭山,便重新打了辆车,没想到手机不知道触碰到哪儿,竟然传出很大一声司机已为您的行程接单的提示声。
车内空间小,声音便久久回荡。
孟汀:“……”
沈潭山:“……”
这样的场合,很难不尴尬。
孟汀眼皮跳了跳,看着沈潭山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我难道看上去很像图谋不轨的表情,给他讲清了实情。
沈潭山听完孟汀的解释,翻了下手机导航:“翠西路吗?刚好和我上高速一个方向,还可以送你一程。”
孟汀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点了点头,“那真的麻烦了。”
两人在翠西路口分别。
回到望公馆后,谢砚京并未归来。她想起刚刚在学校看到那群人的架势,不像是能立刻散场的,怕是又要回去加班继续商讨文化周事宜。
孟汀在房间找到u盘,直接用望公馆的电脑开始修改文档。
团长那边已经发过来不少修改意见,她只要照着一条条落实就可以,这项工作说难不难,但有些琐碎,她又是极认真的性格,每一处细节都要自己确定无误之后才会发出。
修改到第三版时,已经快两点的光景。
零点时的兴奋已然过去,困意逐渐来袭,为了让自己清醒点,下楼去接了杯水,冰箱里有柠檬,她又给自己切了两片,放在水里提神。
客厅的门就是那时被打开的。
暗蓝色夜幕中,男人缓步进来,白衬衫,西服裤,脱掉的衣服搭在臂弯处,暖黄色落地灯在身上落下一片淡淡的光,温沉如玉。
孟汀也不知心头为何会慌乱一跳,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沉沉目光打在她眼底,清晰吐字:“我不该回来?”
孟汀只觉得脑子有些乱。
她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这是他在京市的家。
果然熬夜会使脑子变坏。
一丝不苟的温莎结被扯开,外套搭在玄关处,灯光半明半暗,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冷峻。
“谁送你过来的?”整理完衣服,他便径直走过来,语气中明明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有种意味深长。
她从来不会主动打车过来,今日李叔又全程陪着他,此刻见到确实不同寻常。
孟汀垂下眸子,轻声道:“今天跟我一起回校做讲座的师兄。”
“师兄?”
这句话反问的太明显,孟汀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立刻解释:“我本来是想回公寓的,但是u盘落在了这边,团长那边催的紧,刚好又和他顺路,他便捎了我一程。”
“他让你坐车你就坐?”
“这没什么需要避嫌吧?他是已婚身份,和妻子感情很好,连孩子都有了。”孟汀反驳。
谢砚京盯着她,沉默半晌后,薄唇微启:“你也是已婚。”
言外之意,是她自己该主动避嫌才对。
孟汀唇角动了动,但没出声,她要忙着改项目,没空和他争辩那么多,而且在这种事情上,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切好的柠檬片还没有被完全浸润,孟汀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转身就要上楼。
偏这时,肩膀被一个力量揽住。
再然后,整个人都被翻转过来。
其实孟汀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就在不远处。
那时会议刚刚结束,俞静之本以为他会亲自送她回家,没想到车子方向一转,反而又回到了舞院的方向。
路灯昏黄,男人姿态清落地立于斑驳树影下,俞静之跟在身后,不明所以道:“砚京哥,你在等人?”
视线中,女生正在指导主驾上的人操控系统,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距离,看不出半分逾矩,后来,像是专门为了避嫌似的,她又从副驾下来,慢慢移到了后座的位置。
“没什么。”谢砚京收回视线,看向她时,眸色染了几分冷意,“你不是说车子停在附近?刚好自己开回去吧,我还有事。”
俞静之:“……”
她尴尬极了,攥着掌心立在原地,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车。
单薄温润的唇瓣,毫无征兆地覆了下来,他的速度太快,手肘像是无处安放般地撞在他紧实绷直的腰腹处,下一秒,则被他的掌心握住,慢慢环绕在他身后。
孟汀脑袋发蒙,接吻的间隙,才有几乎开口:“别这样……”
“我那项目是真的着急……”
“接个吻要多久?”
“……”
久不久你心里有数。
气息一缓一落间,低沉的声线像是被夜色浸染,混沌而浓稠,“下次乖一点。”
……
孟汀终于能上楼,只不过刚在电脑前坐了几分钟,便口干舌燥。
她又哒哒哒跑下楼。
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浴室的灯开始,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影闪烁。
厨房里,她做的那杯放凉了的柠檬水早已被倒掉,手边的养生壶里却煮着新的。
像是早就知道她来要,所以等在那儿。
孟汀给自己倒了一杯,慢吞吞喝下去。
温度适宜,口感也没有刚才那样酸涩,原本的疲惫被扫清了不少。
这一个晚上过得兵荒马乱,总算在天亮之前,将东西发出去了。
团长也坚守了半宿,接受完孟汀的文件,提交给了剧院再次审核,大大方方给孟汀放了一早上假,让她补觉。
难得能心安理得睡一次懒觉,睁眼时,已是上午十一点。昨晚他似乎也睡得很晚,但今早依然早早离开。
她先去浴室洗了个澡,下楼准备吃午饭,刚准备落座,云姨忽然走过来:“太太,门外有人想见您一面。”
孟汀握住餐椅的扶手,好奇:“见我?”
她从未向外人透露过望公馆的地址,会有谁过来?
至于谢砚京那边,谢书语进门从不打招呼,梁叙几乎不进门,其他还能有什么人?
孟汀将耳边碎发往后揽了揽,开口:“我去客厅见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走进来的人是俞静之。
她一身浅色系的小香风长裙,踩了双尖头的小羊皮鞋,落在地砖上,慢慢踱步而来,明明是拜访别人,却没有任何拘谨,举手投足间都是属于她那个阶层大小姐的优越感。
看到孟汀后,她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才笑着开口:“我没想到会是你。”
孟汀感受着她的打量,面容淡淡地回视着她。
俞静之倒是因为孟汀这样的态度而有些吃惊。
她一直知道谢砚京领了证,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孟汀。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她,很多年前的一次宴会上,谢砚京便带着她出席过,那是俞静之远远地看过一眼。
女孩扎着丸子头,打扮的很素净,怯生生跟在谢砚京身后,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都还算出众,但若看气质,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她也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
没想到再次见到,曾经的稚气和怯懦早已经褪去,本就明艳的五官,因为那份骨子里的骄傲,显得更加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眸,乌黑澄亮,婉约却带了股常人没有的锐气。
谢砚京是孤傲锋利,她则是温婉大方。从某个方面来说,非常互补。
那一瞬间,俞静之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嫉妒。
但她到底是自小见识过各种社交场合的大小姐,自然不会将场面弄得如此难堪。
孟汀不回话,她便按照常例自我介绍:“我是俞静之,孟小姐应该知道我吧,是阿砚自小的玩伴。”
她弯了下眉,笑的坦荡,“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