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羽 第28章 胤姓

“他们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但实际上挺好亲近的……大部分。”桩柠异色的瞳眸在眼中闪烁，引得人移不开眼。

起初带着一波魂魄离开的持衡师，本名秋林倾音，别号沥光，还有一个别称晗魂。

“倾音她是在你之前来的，一百岁出头，本来她是这里最年轻的，现在又来了一个最年轻的。”

桩柠被坎崖叫出来给晶介绍，现在两人便被赶到坐在门口台阶上认人。

晶问他：“那您的别称呢？”

桩柠被他的尊称吓到，摆手说：“不用这样称呼我，叫我的名字也没问题，我的别称的话……叫溃灵。”

击溃魂魄，永无轮回。

“那个把我们两赶出来的叫坎崖，别号是慕夏，他人挺好的，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很搞笑。”

闲谈间，凉气漫上脊椎，灰毛先生拿着两瓶饮料出现在两人身后。

桩柠的脸被冰过的饮料贴上，迅速接过说了声谢谢，与其说接，更像是夺。晶双手接过他拿来的罐子，对身后的人道谢。

“他叫仃法伊义，别号是法安，比我大了三百还是两百岁这里。”桩柠扭开瓶盖，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他人很好，我和你一样是被持衡师带上来的，带我上来的就是他。”或许他没有察觉自己在笑，但在晶眼里他笑很开心。

霜理就是在这时回来的，她看见门口两个小孩在原地傻兮兮地笑，靠近后才发现这俩人在那儿聊的正欢。

“笑啊，等特训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这下晶倒是不笑了。

为什么他要来这里受罪啊！

桩柠并不熟悉这位女性持衡师。四百年前他来到这里时，他只见到过四位持衡师，而霜理的事，是他在几人闲聊时，四位持衡师无意间说出来的那些有趣的过往中了解的。

“你好，我……”

“打住，我知道，桩柠，我知道我知道，伊义和我说过了。”霜理一把堵住对方的话，“审灵的时候就麻烦你看管一下这家伙了，千万不要放水。”

不是，你坑我这事我还没找你呢！

见晶不情不愿，霜理才慢慢悠悠说出口：“皇室的人，你知道的，你现在这个实力，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那家伙嫉妒你身上被赐予的灵术，现在被激发出来了他们也能感知到，如果你不在这变强，你哥……阿不，之晶他能保护你？”

之前他就一直在想，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到底是皇室内部的成员，还是特指某些人，既然淌落已经覆灭了，他们又为什么还要来干扰自己的生活。

“你说的那家伙，到底是谁？”

桩柠起身朝霜理鞠了一躬，对晶笑了一下便转身进了门。毕竟是人家的事，自己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妙。

“到时候……”

“你总说到时候，到时候我喜欢的人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台阶上坐得安安稳稳的人突然站起来，霜理饶是内心再毫无波澜也要被他吓一跳。

“坐下，我说。”

传说中淌落，初代的统治者创造了法书胤云，用它来记录淌落世世代代的事迹，可传到最后一代时，统治者篡改了霜理去世事实。

“我怎么死的已经忘了，反正不是自刎，被篡改了，还是想谢谢你没有相信上面的污言秽语。”霜理这下才肯坐下，看着无边的宇宙出神。

霜理问旁边低着头的晶：“你知道你们原本应该姓什么吗。”

晶摇头。

霜理眼神依旧淡漠，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她。

“那你知道初代的统治者叫什么名字吗。”

晶仍旧摇头。

他怎么可能知道，胤云上的事件篡改的有多严重，只剩下最后一名统治者的事迹，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他叫胤云。”

胤云，淌落那本法书的名字，没想到和初代的统治者是同名的。

“法书的名字是他的，而我们的姓氏，原先也是姓胤的，起码我还在位的时候，我的人民都都是姓胤的，我也不例外。”

当时，经历过新任统治者上位的人们，在姓氏被废除那刻总是在想，可能是姓氏单一，久而久之才略去了姓氏。

“你们这届统治者没死，她可能……会对你的能力产生嫉妒，你懂的。”霜理和晶对视一眼，久违的笑了。

“我知道的。”人都有弱点，如果她想要控制晶，之晶无非是一个最好的切入口，所以霜理当时才会说之晶不可能护他一辈子吧。

女人一手抄起额前散落的头发，“没事了对吧，现在审灵正式开始啦。”她起身时，桩柠恰好赶过来，身后跟着余下五名持衡师。

灰毛先生伊义和声对桩柠说：“你来管好他，也别让自己受伤。”桩柠冲他点点头，伊义按了一下他的脑袋，桩柠又一巴掌给人家拍开。

被晶盯着，伊义不得不收手，对看着他们俩的晶说：“野生星球很危险，不过不用担心，有溃灵在你死不了的。”他看了桩柠半宿，桩柠丝毫没有要和他对视的意思。

“走啦。”桩柠恭敬地走过霜理身边，先带晶去了门前的老树边上。

晶看着他捏了一片下落的叶片，然后递给自己，“拿着它，双手合十把它压住，那样你持衡师的身份就定下来了。”

桩柠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继续道：“你可以自己想想别称，随意些也没关系，就像谙邪景那样，或者也可以交给我们来取。”

晶呆呆点头，照做后问桩柠：“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野生星球吗？”

桩柠回答：“是，到时候你得自己看着办了，我也不能插手。”

被桩柠送到野生星球时，身边多了一把剑，说是霜理叫他一起送过来的。

“泺泉？”佩剑的剑柄处赫然刻着这两个字，字体精瘦有力，制剑的人想必对其花了不少心思。

还没来得及多想，周围阴森森的环境传来低沉的嘶吼声，他大概是真的到了地狱。

是有什么猛禽在啃食猎物吗。

身后发凉，草丛梭梭作响，巨大的身影从中一跃而起，朝晶扑来。

“啊啊啊啊，我靠！这什么玩意。”

他提起剑，迅速空出一片空地，好在从前绫慷和林弦的训练都给他的身体打下基础，就算剑再沉，他也勉强可以提起。

等看清那身影的全样，他突然觉得其实家里那只小狗崽子还蛮可爱的。

正对着他的是一只比人还要高几公分的家伙，身形看来有些像狼，搭在嘴巴上的舌头正流着口水，看上去是饿坏了。

所以，这家伙来觅食的是吧。

“这里的猛兽，是用来杀的，别手软，剑和灵术什么的可以随便用。”桩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猛地抬头，却只有暗黑的夜空。

“别看了，你看不到我的，它要攻过来了。”桩柠友情提醒道。

他收回毫无目的视线，闪避大狼狗的进攻。今天不是它死，就是他自己被吃掉，必须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这剑，也是淌落的圣器吧，就这么轻易交给他了。

晶绕着茂密的丛林兜圈子，狼狗踩踏过的地方树干都给压折了，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他不会用剑，没有学过，果断放弃用剑的机会，在手上汇聚起灵术球，虽然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但是力量应该还是足够的。

果不其然，灵术球朝狼狗那块地方丢去的时候，对方都来不及闪躲，就被攻得影子都不见了，只剩下地面上的一摊污渍。

虽说能力强大，但这要是频繁使用的话，身体也吃不消。

他感觉自己全身已经被掏空了，体力消耗了大半，一屁股就坐在原地不动。

但是这可是审灵，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结束。

狼狗刚解决完没多久，森林里又传来稀稀疏疏的杂音，声音逐渐放大逐渐清晰。

不是一个，是好几个，好几只狼狗出现在树后，眼神贪婪，在暗处发光。

完蛋。

不顾还没歇息好的腿脚，他提起剑就赶紧往别处跑去，狼狗自然也穷追不舍，他跑他追，你追我赶，上演速度与激情。

晶属实不太相信那群持衡师说的话，不会让他死的，这不就是要把他整死的节奏吗。

“我靠！这是个人都呆不下去！”

世介。

桩柠透过水晶碑观察晶的动向，水晶碑的旁边就是通往野生星球的门，方便他随时过去救人。

看见晶被几只小魔兽追得大喊大叫的样子，他轻轻笑了一声。

晶那边似乎听见了他的笑声，脑门上的青筋不觉暴起。他不知道桩柠藏在哪里，只能冲天空喊道：“你笑个屁！我都快累死了！”

“啊，抱歉。”

一句道歉过后，晶再也没有听到桩柠的声音。

完蛋，这回真的感觉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最后他是被坎崖带回世介的，从坎崖那儿听来，桩柠没来带他的原因是身体不适。

晶当时几乎是被坎崖拖回来的，全身的血管跟炸开了一样，骨头也跟散架了一样，根本走不动路。

同时，他也没有心思去管桩柠为啥没来带他离开那个破星球，把人折磨死了。

早知道自己过来这里要收这种折磨，他打死都不会答应把霜理送过来。

他还被坎崖背着，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跟爆炸了一样，想必是被那群魔兽追得很紧。

殿堂整洁的地板总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尤其是现在带着满身伤痕躺在地上的时候。

“别躺着，万一死了就不好了。”伊义拿着药品站在他面前，俯下身打量地上这位要死不活的准持衡师先生。

“我起不来，抱歉，我待会儿会把这里擦干净的。”他微微喘气，胸口起伏频率小了不少。

跟前的人慢慢走到他身侧，蹲下来在他手臂的伤口上消毒擦药，“那到不用，特训看起来很有效，你这状态一看就是安逸过渡没有好好锻炼。”

伤口处被消毒水这么一浇，不痛是不可能的，他并不想在这群人面前丢脸，闭着眼抿着嘴不肯说话。直到腿上的裤子被人扒拉了一下，他才猛地睁开眼睛。

“你干嘛……”他讪讪看着桩柠扒拉他的裤子，问题是他还不敢反抗。

桩柠晃了晃手上的两瓶药水，敬业地回答说：“上药呢，你腿上的伤口不把衣服脱掉很难涂药。”突然他又联想到什么，继续解释道：“都是男的，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爱干嘛干嘛。

晶直直躺下不愿意动了，裤子上破洞东一个西一个，腿上的伤口数量更不用说了，一块青一块紫，有的还在冒丝丝缕缕的血。

“衣服也脱了。”伊义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停下丢掉手中的棉签，等着晶自己动手。

造孽啊，这直接全脱了得了。

身上的伤口前所未有的多，上完药，他自己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是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是会抖，险些就跪在桩柠面前。

“不用勉强，累就再坐一会，我们又不笑你。”伊义拿起自己和桩柠手上的药水，背过身时，肩膀还在颤。

信你不会笑就有鬼了。

倒是桩柠依旧是笑笑而已，让晶不由联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还好吗？不知道……

“你……”

桩柠歪头看着他，像在等他说后一句话。

“没事，就是想问现在几点了。”

桩柠消化片刻，然后晶看见他掏出口袋里的小圆盘。

这特么不是指南针吗？！

“你说的是你们那边的时间线吧，世介和那边的时间线是一样的，现在……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分。”桩柠将圆盘摆到他面前。

圆盘上，不同星球的时间线内，他看见了烠绫星的，还有其他星球的。有的分数跟秒数一样快，有的秒数跟分数一样慢，当然，这是以烠绫星为标准。

凌晨两点十分，那那边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一套衣服从天而降，精准覆盖在他头顶。坎崖在楼上的过道向下冲晶喊道：“给我穿上！感冒了我们不治的。”

持衡师的服饰特殊，身侧有特殊的标记，外衣跟披风一样。颜色不知道规矩什么定的，就像伊义身上的是纯白色的，标记是医药箱，金色勾勒出轮廓。

嗯……医药箱？

晶穿好T恤短裤，看了眼自己的披风……不，外衣，上面啥标记也没有。

“为什么我这个没有标记。”

桩柠指了指自己外衣上的记号，几颗柠檬还有几片叶子，绿色与黄色勾勒出的轮廓，“你可以自己选，想着想着他就自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理。”

“嗯，谢谢。”

他想，他大概不会有特殊标记了。

日复一日的特训，晶很快摸出了狼狗的攻击规律，好不容易将狼狗驱散，另一物种也接踵而至，体型可比之前的狼狗高大不要几倍。

果然还是小白眼狼可爱，又想家了。

蟒蛇，鹰雕……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全全给晶来了一遍。

因为晶从来没有用过手里的泺泉剑，霜理不情不愿把剑收了回去。爱用用，不用拉倒，这么好的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几天的相处，几天的磨合，他发觉这儿人们认为高高在上的持衡师，也只是特殊的普通人，他们在世介外的地方，也只是扮演着他们生活中普通的主角。

不是因为他们是主角才特殊，而是因为他们特殊，才成为了主角。

他们会和他开玩笑，会带他在世介上瞎逛，瞎介绍，带他一起烧烤，在仙花从内躺着仰望宇宙，对着无际宇宙畅聊。

霜理总是在一旁用冷言说着暖话，有时候晶觉得，她就像一块裹着热水的冰块。

裹着热水的冰，按照常理，不是冰块融化，就是热水化为冷水。她却打破常理，热水从来不会冷却，冰层也从未化开，带着她的信仰，从残缺的灵体转为正常人，继续生活下来。

不管这里的生活有多美好，他还是想念那个师傅在的，之晶在的，大家都在的家。

在那里，他不用遭受这些困苦。

在那里，他有喜欢的人。

但在这里，他在计划保护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