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羽 第16章 溟泱屿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时光荏苒，过往不复。少年褪去稚气，踏上成长征途。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我以为你不会和我出来的。”冰羽压了压被风吹散的头发，与一旁的人闲谈。

晶趴在石围栏上，遥望无边际的海平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因为我哥他，最近公司很忙，我也不想一直待在家里啦…”

“走吧，去内陆转转。”

晶跟随他一起离开海岸，步入街市。

披霄决汉出沆漭。

初入溟泱屿，大道旁的圆石上刻着一行秀气的字，不知目送过多少来来往往的行人，时至今日，依旧屹立于此。

柏油路，市井街楼，远处的高楼，繁华街市，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据说，溟泱屿上几乎所有人皆是从其他星球移居至此，在这儿安稳度日。此地堪比人们常说的世外桃源，无外敌，无内乱，有的只是以自由和平为理念的人民。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身旁原本默默听自己讲此地旧事且始终闭口不言的人突然开口，冰羽的反射弧如同被拉长，“什么？”

晶朝一处石雕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冰羽看过去，“那上面写着的。”

石雕刻的貌似是一座假山，而他念的那句话被刻在石雕旁的石碑上，在日光照耀下隐隐闪光。

或许是给外来的游客观赏的，两人并未理解过这儿的文化与习俗，只是大致恭敬地读完上方的话语便去往别处。

分支的线路数不胜数，晶跟随他选择了其中的一条线路，绕过拥挤的人群，远望间看到了一道廊架，木架如山道般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

架下是枯萎落地藤蔓与一望无际的花海。正值秋季，菊花与秋海棠正开得烂漫，隐约间，仿佛嗅到一丝桂花的香气。

“这里是紫藤花的花架，等明年的春天，它会攀上这个架子，花朵会像一样垂下来，很漂亮，去年春天啊…我和我老伴在这儿散步，全是花香嘞……”老太太拄着拐杖，外向地与两人介绍早已光秃的木架。

冰羽朝年迈的老人点头致谢，望向远处紧挨着的桂花树，头顶金灿灿的，如同繁星挂上枝头。

枝头的金花缀于绿叶间，如夜空的星，风吹花落，又如夹杂着桂香的细雨，也难怪人们谈起桂花，总会念出：十里桂花香。

“真的很漂亮吗？我想带哥哥来看。”

“等春季，就可以看见了。”冰羽依旧如最初那样，盯着远处的桂树，只是精神开始神游涣散。

“听说这里的居民寿命和我们不一样。”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下的秋海棠。

冰羽稍微回神，“……对，我们的寿命期限是几千甚至上几十万，他们是在一百至两百这里。”

冰羽没见过他脸上没有表情的样子，想到平常见面时之晶都在他身边，大概也便了解是什么情况了。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乖呢，原来只是在你哥面前。”

晶学着他哼笑了声，抬头看向云端，“我哥很好，因为对我太好了，我不想让他因为我不开心而不开心，他和我说过…只要我开心，他就会开心，不需要别的。”

“……你们感情你们好，如果你走了，他会伤心吗。”冰羽平静地转过头与他对视，从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我……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以后总会有其他人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终归还是会有其他关系更不一般的人，就像是男朋友、女朋友的。

“他会的。”冰羽收回视线，看向云端，不知道和他看的是不是同一片云彩，但那也不重要。

“哈？”晶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能够这么肯定地说出他会伤心这几个字，“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会。”

“一定会的。”冰羽不打算再多说其他不必要的话，“……去那边看看吧，那里有些好看的书画。”

“……哦。”晶依旧不紧不慢跟着他走，也没再去思考对方如此肯定的态度。

……

“唉？……这不是，是叫冰羽吧？”

晶在后头满头雾水地看了眼握着冰羽双手不放的女人，有点眼熟……

“啊……是，阿姨，叔叔，好久不见。”冰羽像服务员招待客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向面前的女士与男士问好，想顺带把晶搬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头。

“之晶他还好吧？当初不愿意跟我们走，现在又从小慷她家里搬出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女人叹着气，丝毫没有要把冰羽的手放开的意思。

冰羽礼貌地把手收回，面带微笑地回应长辈的话语：“…他很好，两位不用担心，师傅也很关心他……”

“麻烦你帮我们照看照看他了，他这孩子，打小就很乖的……就是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说。”男士扶住女士的肩，而女人依旧语重心长地向冰羽诉说。

“啊……”这是他的妈妈，晶想起来了。

小时候对女人印象即使再怎么深刻，十几年过去也已经模糊，之晶也没带他去见过两位长辈，更何况他小时候根本没见过他的父亲。

如今的偶然会面，不由让他感到慌张。当初哥哥遇见他们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怎么感觉不一样呢……

他惊讶发出来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刚好闯入两位长辈的耳朵里。

“这个是你的朋友吗？”倩鸾看着晶，意识到对方的慌乱，便看向冰羽。

“是，可是阿姨……”冰羽欲言又止，回头与他相望，不好开口。

“……妈，我是晶。”声音很微弱，吐出口的气流也不平稳，嘴唇还在发颤……

晶紧紧咬着下唇，不敢抬头与女人对视，反到想抬头见见他的父亲，不过最后还是因为紧张放弃了。

冰羽悄悄往晶跟前移去，恰好将晶的半个身体挡住。两人的表情看上去难以言喻，冰羽总觉得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恐慌。

唉……

“……叔叔阿姨，我和晶因为朋友有事，现在马上就要回去了，改天我们再聊好吗。”冰羽始终礼貌笑着询问对方的意见。

明明答应过他，不要让他们见面的……

“啊……正，正好我们也有事要回去了，那…那就改天聊吧。”倩鸾带着夜逸匆匆离去。

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怎么了，不开心吗。”冰羽问身后迟迟没有反应的人，见对方不回答，只好拿出绝招，他说：“……你不开心的话，你哥哥也会不开心的。”

“我没有，只是有点奇怪，他们好像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哥哥才不跟他们走吗…”

可算是有了回应，冰羽欣慰地笑了一下，“这是他们的事，不用太在意。”

“我想去海边吹吹风。”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笛音悠扬，浪击石鸣，鸥鹭齐嘤。

发梢于风中飘舞，它的主人并未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地平线。

欧鸟驻足与身侧，视而不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晶盯着说话的人，眼神正在向他寻求刚才所说话语的解释。

“这儿刻着呢。”冰羽指着石围栏上横刻的字体，“基本每个栏上都刻了，看着契合程度，应该是修筑时刻上的。”

“那……应该见证很多事了。”

手指轻拂过凹陷处，念出一句接一句浪漫的诗句，不知为何，第一次来到此处，却为此间风情着迷，原先心情的极度不佳，也早已烟消云散。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

“此心吾与白鸥盟。”

……

悠悠行至围栏的尽头，下方不是与初始处相同的沙滩，而是绝壁的海岸，浪花拍打险峻的岩壁，响声入耳。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最后一句了，心情好点了吗。”

晶回头，发现他跟在自己身后抽烟，“你抽烟？给我一支。”伸手讨要。

“别了，怕被你监护人训。”甩甩手将烟蒂捻灭，丢进垃圾桶内，就像刚刚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

溟泱屿虽被称为岛屿，实则不然。

纵观它的规模，就算没有他们居住的大陆那样庞大，也有至少三分之一大小。开发地仅仅占了三分之一不到，利用空间还是有的，就像现在围着的石围栏，也仅仅只是围住了该围堵的地带，长度不到海岸线的十分之一。

“我还有哥哥。”

莫名其妙说出一句自己听不懂的话，冰羽只是应和着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哥哥应该在家等你。”

“嗯。”

咔嚓——

快门的声音十分细微，但晶依稀可以听见“你在拍我？”原本只是在欣赏海鸥捕食的场景，谁知被“偷拍”了。

“嗯。”冰羽大方承认。

“你拍我干什么，我又不好看……至少没有我哥好看。”在脑海里想了之晶一百万遍。

“是没有你哥帅，可是这个场景很搭，我就想记录下来，你不介意吧？”冰羽递过手机给他看照片。

晶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确实挺好看的…你喜欢我哥啊，凭什么说我没有我哥帅，我也很帅的好吗。”

“是是是，你帅你帅。”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央视

披霄决汉出沆漭。——柳宗元《行路难》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王勃《滕王阁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序》

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谢灵运《于南山往北山径湖中瞻眺》

此心吾与白鸥盟。——黄庭坚《登快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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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溟泱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