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章·初雪
物理补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白可正在图书馆整理新到的书籍。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陈一屿的消息:“过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复道:“真的吗?谢谢你!”
“不用谢,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陈一屿很快回复,接着又发来一条,“要不要周末一起吃个饭?”
白可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心跳加速。这是...约会吗?
“好。”她回复,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周六的早晨,白可比平时醒得更早。她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和深色牛仔裤。
出门前,她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头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寻常。这种刻意的打扮,这种忐忑的心情,都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书店,二楼有咖啡座。白可到的时候,陈一屿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看书。
“你来得好早。”白可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
陈一屿合上书,微笑道:“我也刚到。”但他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显然是在说谎。
这是白可第一次在校外见到陈一屿。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外套,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想喝什么?”陈一屿递过菜单,“这里的拿铁不错。”
他们各自点了饮料,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白可低头搅拌着咖啡,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
“补考的时候,紧张吗?”陈一屿突然问。
白可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突然放松下来:“特别紧张。看到最后一道题是你讲过的类型,差点在考场上笑出来。”
陈一屿的嘴角扬起:“哪一题?”
“就是那个斜面滑块的题,你还用铅笔盒给我演示过。”
“啊,那道题。”陈一屿点点头,“我记得你当时一直不明白摩擦力怎么计算。”
“后来我回去想了很久,突然就开窍了。”白可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感觉特别奇妙,好像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陈一屿被她生动的比喻逗笑了。他的笑声很低沉,和周围的风一起拂过耳畔。
他们聊了很久,从物理题到喜欢的书籍,从校园趣事到各自的童年。白可发现,褪去“年级第一”光环的陈一屿,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会讲冷笑话,会对一些小事有独到的见解,会在听她说话时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吗,”陈一屿突然说,“我第一次在校园里注意到你,不是在公告栏,也不是在文学社。”
白可惊讶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
“是高一下学期的一个早上,你在操场上喂流浪猫。”陈一屿的眼神变得柔软,“那时我刚转学过来不久,每天都很早到校。有一次看见你蹲在操场边上,把手里的火腿肠分给一只小猫,还跟它说了很久的话。”
白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她确实经常喂学校的流浪猫,但从未注意过有人在看她。
“那天你穿了件黄色的外套,在晨光里特别显眼。”陈一屿继续说,“后来我经常早到,就为了看你在操场上喂猫的样子。”
白可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原来在他们正式相识之前,他已经默默关注她这么久。
午餐后,他们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天气已经转凉,树枝上只剩下零星几片叶子,在风中摇曳。
“冷吗?”陈一屿注意到白可搓手的动作。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
陈一屿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白可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嗯。”她轻声应道,没有挣脱。
他们就那样牵着手,在公园的小径上慢慢走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落叶飘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其实,”陈一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一直很想谢谢你。”
“为了那把伞?”
“不只是伞。”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个雨天,我坐在七中门口,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家庭变故,转学,陌生的环境...一切都糟透了。然后你出现了,把伞递给我,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笑就离开了。”
“你知道吗,”陈一屿继续说,“后来每当我遇到困难,就会想起那个雨天,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善良的人。这让我觉得,生活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白可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感动。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
“所以,当我发现我们同校时,在操场上看到你时,就特别想接近你。”陈一屿的声音更轻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参加文学社,主动给你联系方式,提出帮你补课...这些都是我鼓足勇气才能做的事。”
白可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都是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她怀疑的“友善”,都是他笨拙的示好。
“陈一屿,”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我...”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下了细碎的雪花。初雪就这样不期而至,洁白的雪花在天空中闪闪发光,像是撒落的星辰。
“下雪了。”陈一屿仰起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瞬间融化。
白可也抬起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陈一屿的侧脸在雪光中格外清晰。
“白可,”陈一屿转过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我...”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陈一屿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复杂。
“抱歉,是我妈妈。”他接起电话,走到一旁。
白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个未说完的句子像雪花一样,轻轻落下,又悄然融化。
几分钟后,陈一屿回来了,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
白可点点头,掩饰住内心的失落:“没关系,正好我也该回家了。”
他们并肩走向公园出口,雪渐渐下得大了,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望着陈一屿远去的背影,白可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那颗萌芽的种子,已经在初雪的滋润下,悄然生长。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白可收到陈一屿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快了。”她回复,然后又加了一句,“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陈一屿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我也是。下次,我一定把话说完。”
白可握着手机,在飘雪的街头轻轻笑了。原来,他也记得那个被打断的瞬间。
初雪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充满了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