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于映浓呢,她的清冷是真正的冷心冷清,是防备伪装,她只爱她自己。
她容貌清丽,却不寡淡,甚至称得上不俗,但出身平平,自嘲随着父母挤在城中村的一居室里就像这座大城市里的下等公民,每天放学推开家门都要跳过一袋又一袋妈妈从工厂里领回的报酬廉价的手工件,而楼下永远有小商小贩粗鄙的吆喝声。
她清楚美貌单出只会成为臭牌,也很明白清高孤傲的人在这世道寸步难行,所以从学生时期到进入公司,她都暗暗努力,也很懂得适时展现出一种亲和,即便她心里满是不耐与厌烦,也会让接近她的人生出类似于谪仙弯腰倾听自己诉求的诚惶诚恐与感恩。
分开后,谈宇君渐渐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大伪似善,但从前她并非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愚钝而盲目地相信,自己是她圆滑伪装内的真心,自己于她而言是特殊到被深爱的存在。
哪怕她只是将脸埋在自己的小腹前,含含糊糊地耍赖不让她下床做饭,谈宇君也能从这样的行为解读出爱。
她想,于映浓的这一面,大概只有自己见过。
所以即便是在一切美好被于映浓亲手撕破后的几个月里,谈宇君还是很难从梦境中醒来,直到认识了任平生,听她大方地承认夏宜风的身份,看她在饭后主动挽起袖子收拾厨房,她才渐渐意识到爱不该是见不得光的,不该永远只有自己一味地妥协。
再回忆从前,谈宇君才发觉,就连那些等于映浓加班到深夜再一起吃的晚饭,等待中几乎要让她反胃呕吐的饥饿感,其实都是她不那么被爱的证明。
而梦醒之后,任平生与于映浓容貌上的相像也似乎慢慢模糊了,至少谈宇君望着前者的面庞时,恍惚中想起后者的时刻越来越少了。
回到当下,钱盈盈憋着一股气,不想搭理身旁的糊涂鬼。
谈宇君自然也知道对方在恼火什么,在一片沉默中忽地抻腿,轻轻踹了踹钱盈盈的腿肚子,待对方挑起眼皮望她时,才讨好笑笑,“生气啦?”
“我气什么。”钱盈盈哼一声,“又不是我的人生。”
谈宇君见她还愿意嘲笑自己,得寸进尺地爬起身来,挪到钱盈盈那,一个屁墩坐下去后立即躺下,将人挤得贴到沙发靠背上。
“谈宇君你有毛病吧!”钱盈盈想骂人,但说着说着话里就染上笑意,“滚滚滚。”
谈宇君听到她的笑声,才止住力道,跟着嘻嘻笑不说,整个人还往外挪了挪,半边身子悬空,给钱盈盈留出位置。
“我们部门七月份去北方的草原团建。”她胳膊肘蹭了蹭身旁的人,“你要不要一起来,说是可以带一个家属。”
“以前我就不去,这回我更不去。”钱盈盈撇撇嘴,“省得看到什么脏东西。”
谈宇君:“好咯。”
“但你要给我带手信!”钱盈盈不跟她客气,“不可以是那种烂大街的!”
“遵命。”谈宇君笑笑。
翌日周五,谈宇君早上是从钱盈盈家往公司赶的,前一天晚上两人聊嗨了,她就干脆在她家睡了一夜。
中午午休时,她在创意园区里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就急匆匆回到公司,打开花翎的朋友圈,打算细细看个遍。
看得出来,花翎是个热爱的同时还爱分享生活的文艺青年,她的朋友圈里多姿多彩,有时一天能发四五条,每条的主题还不重样,且谈宇君还没刷到底,就已经看到她好几个不同的兴趣爱好了,从刻橡皮章、编绳到画画和尤克里里等等等等。
正刷着呢,吃完午饭的同事们又慢慢都回来了,而十二点半一到,便有人将灯都拉灭了,大多数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午睡,机灵的早就占好了会议室里的软沙发。
但无论午睡与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放轻了动作。
谈宇君旁边的两个女孩已经趴在桌子上,她却只戴上耳机,继续翻看花翎的朋友圈。
她看到年后没多久,花翎发的一条vlog,封面似乎套了绿色滤镜,很有几十年前的怀旧感,上面是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happy together。
谈宇君手指一动,便点了进去,开头是外国的街景,镜头晃晃悠悠的,能听到背景里夹杂着好几道清脆的笑声,
她很有耐心,街景、美式、瀑布等等一点点看下去,到进度条末尾时,镜头终于转了过来,录进三张笑吟吟的脸。
两个女人并肩站着,花翎跟她们并列,中间却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
最左边的女人开口,声音略微带点沙哑,很有一番韵味,“大家好,我是悄悄。”
她旁边看着年纪最小的女人接着说:“大家好,我是禾子。”
到花翎时,这两人似是再也憋不住,一个忍笑忍到表情扭曲,一个干脆撇开了头,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等那句“我是花翎”说完后,谈宇君才晓得她们为什么个个脸上都挂着坏笑。
只见三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指向中间的空位,齐声道:“大家好,这是任生。”
说完,三个人笑得前俯后仰,叫禾子的女人笑得帽子都掉了,而花翎更是直接趴在了后边的栏杆上,半天直不起腰。
谈宇君按下暂停,细细瞧那两个眼生的女人,也没看出什么,左右不过是任平生的好朋友吧。
一个视频看完,谈宇君跟在任平生的名字旁边点了个赞,随后又继续看花翎的朋友圈。
讲真,花翎朋友圈里的“任平生浓度”可比任平生本人的朋友圈还要更高,至少谈宇君每隔十来条,就能见到一张任平生的照片,看得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有一张照片是她们四个一块去夜钓,任平生坐在小马扎上,边上摆着保温杯和红牛,但她却还是歪着脑袋睡着了,一旁的朋友笑到晃出残影。
谈宇君食指和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任平生的睡颜便被放大了。
她垂着头,头发乖顺地束成马尾,侧脸很干净,一丝碎发也没有,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线,像在夜色中硬生生凿出的半片白,也像天边月牙一样恬淡安和。
谈宇君凝神看了半晌,突然动了动手指,将这张照片保存到了手机里。
她还没见过任平生睡着的样子呢。
另一头的任平生,已经被鸟毛穷追不舍地问了好久了,就连禾子也在群里意有所指地旁敲侧击,悄悄虽然没说什么,但禾子问话的话术必有她指导。
见久攻不下,她们仨都认为是隔着手机的缘故,便央着任平生出来一块吃饭,想来是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任平生应下了,但她是为了那顿饭去的。
循着手机导航走到店门口时,任平生看着红彤彤的招牌,沉默了。
【定风波:确定是这里吗?】
【令羽:是滴!直接进来,E3桌!】
任平生便也不说什么了,只向门口的服务员报桌号,跟着他。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见面的时候,鸟毛已经点了一长串的菜。
“你也扫码看看,有什么想加的赶紧点。”鸟毛把包拿开,给她空出位置。
任平生摇头,“先下单吧,不够再添。”
碗已经涮好了,尽管大家可能不会喝,但任平生还是往四个杯子里倒满茶水。
“怎么会来吃红油火锅?”任平生问。
“评分挺高的,就想来试试嘛。”禾子嘿嘿笑。
任平生眨眨眼,忽而问:“刚刚有没有下单牛奶?”
“早就准备好了,”鸟毛点头,“而且点的鸳鸯锅,放心!”
但任平生实在很难放心,除她以外,她们仨都是地道广南人,是一块出去撸串时多撒了点辣椒粉都能被呛咳嗽的吃辣辣鸡,偏生鸟毛人菜瘾大,拉也拉不住。
这不,悄悄她们原先想着边吃边聊,氛围好就更易问出真话,但美好的计划在她们看到任平生面不改色吃辣锅后也不自量力地将肉涮进红锅里时全然崩盘。
任平生亲眼见着她们仨一秒涨红脸,辣到失智,鸟毛更是鼻涕唰唰流,手忙脚乱地找牛奶。
她叹气,把三瓶牛奶的吸管插上,一人递去一瓶,还叮嘱道:“一口一口慢慢喝才解辣,不要一下干掉半瓶。”
然而鸟毛已经嗍进一大口了,只好泪眼汪汪地含在口中,感受耳膜鼓动如雷响。
一通折腾,任平生还在慢悠悠地吃,另外三个人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你们何必呢。”任平生忍笑。
悄悄喘气,口水咽了又咽,“但是辣锅的确比较好吃。”
这话得到鸟毛跟禾子的强烈认同。
任平生无奈,招手唤来服务员,要来三碗开水,“可以过一遍热水吃,但估计还是有些辣的,你们自己掂量吧,小心喝牛奶都撑饱了。”
这麻辣火锅得劲到任平生都吃得鼻头冒汗,所以她对过水能消减辣度这事不抱太大期望。
好在鸟毛她们也不敢硬刚,五六筷子涮白汤,才间杂着一次涮进红油汤里,但饶是这样,她们也吃得满头是汗,禾子的嘴都有些肿了。
可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们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但绕圈是做不到了,她们嘶哈嘶哈地便单刀直入道:“所以……那个叫谈宇君的女孩……是不是啊?”
任平生明知故问:“是什么?”
鸟毛鼻涕都要出来了,吸吸鼻子后还“啧”一声,“还能是什么?暧昧对象啊!”
任平生耸肩,“我很正经的。”
我回来啦!
因为是隔日更嘛,所以每个月头一篇如果是单数日子发出来,我就希望这个月的更新都在单数,譬如一三五七这样,反之亦然
所以原本应该明天发的,但是刚刚上线看到有小可爱在评论区问今天更不更,我……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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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