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烦归烦,谈宇君认真也是相当认真,就连跟钱盈盈打电话的时候,手上的两根棒针还在不停舞动,嘴里偶尔还小声念妈妈教的口诀。
钱盈盈隐隐约约听到好几次什么“正挑下,反挑上”,疑惑中开口一问,才知道谈宇君正在织围巾。
她诧异,“真是小刀剌屁/眼哦,你竟然在做手工。”
谈宇君嫌弃,“你说话真糙。”
“比不过你。”钱盈盈反驳,又想起先前她说的话,迟疑道:“是给那个‘有趣的人’织的?”
谈宇君眼睛仍盯着手里的棒针,“嗯哼”一声。
“认真的啊?”钱盈盈惊异难掩,声音都大了些。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谈宇君反驳,随后又美滋滋道:“我打算后天去找她。”
钱盈盈张张嘴,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去……去哪?”
“祁平啊。”谈宇君淡定道:“她生日,我去刷刷好感。”
她的轻描淡写落在钱盈盈耳中,还是激起了她一身鸡皮,她了解谈宇君,人类社会也只是一个动物世界,而她是个有耐心的捕猎者,无论是人还是事,她想要的就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除了……于映浓,这人叫谈宇君栽过一个大跟头。可现在才爬起来没多久,她怎么又想着往其他坑里跑了。
钱盈盈踌躇几秒,还是没忍住,“于映浓那边……”
“别提她。”谈宇君立即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烦躁,“大过年的,晦气。”
钱盈盈无声叹气,她当然不想无端触她眉头,惹人不快,只是担心朋友为了过坎儿而做出些什么蠢事罢了。
“那个……感情啊……”她斟酌道:“我们还是要擦亮双眼的……”
“停停停,”谈宇君心情转晴,扑哧一笑,“你把我当你学生了吗?”
钱盈盈正酝酿着,听罢“啧”一声,“不识好人心。”
年初四那天,刚过十二点,任平生就被鸟毛她们一个视讯电话从睡梦中闹了起来。
“喂。”任平生迷迷懵懵,拖着懒音,屏幕的强光让她睁不开眼,“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电话那头声音嘈切错杂,鸟毛的大嗓门却压过一切背景音,给任平生吓得又清醒三分,“生日快乐啊!”
“我这次没搞错了吧!”穿着花裙子的鸟毛洋洋得意,“可算是踩准点了。”
任平生的脑子也终于转起来了,想起年三十的乌龙,又强睁开一条眼缝,看向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忍俊不禁,“这次没错了。”
阿根廷所处时区比北京时间慢十一个小时,但年三十那晚,她们仨还是记着要跟任平生说新年快乐,结果鸟毛没算明白时差,打来视讯电话时,才知道年已经跨过去一小时了,惹得大家一顿嘲笑。
那天她目瞪口呆后捶胸顿足的样子,任平生是想一次笑一次。
“好了好了,到我了。”禾子从鸟毛手里接过机子,“任生,生日快乐!”
而悄悄也歪着身子,探进摄像头里,跟着道:“三十岁生日快乐!”
任平生适应了光线,咧着嘴笑,“谢了啊。”
“礼物回去给你。”不知谁插话,“这次不送茶叶了。”
“那我就等着你们了。”任平生笑,“飞机是明天晚上到吗?”
悄悄点头,“今天傍晚起飞,明天到。”
“中央饭店和bar sur都去了?”任平生问,“何宝荣的家找到了吗?”
鸟毛接过话棒,“都去了,找了好久的路,接过他家那栋楼看起来像危房,吓死人了。”
“还去了世界尽头灯塔,火烧云可太漂亮了,等vlog剪好了给你看!”禾子笑眯眯道。
眼瞧着鸟毛兴奋起来又要叭叭个没完,悄悄出言打断,“咱们别打扰任生睡觉了,回祁平见面再唠。”
“对对对。”禾子和鸟毛也终于想起国内是什么钟点,忙点头,“晚安晚安!”
掐断通话时,任平生脸上仍挂着笑意,隔了好一会儿后才让心率慢下来,再次进入睡梦中。
第二天起床后的一切,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任平生没有特意出门吃些什么好吃的,就连身上穿的也还是一套睡衣。
小孩会觉得生日是大日子,但长大后就发现其实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就连一份临时而紧急的工作都比它更重要。
任平生今天没什么事情非做不可,想起远在阿根廷的朋友们,心下一动,找出《春光乍泄》看了起来。
这片子她以前也看过一次,但仔细想来,除了绿蒙蒙的画面和大致剧情以外,她已经记不得什么了,所以再看也仍有些新意。
黎耀辉跟何宝荣的故事并不甜蜜,从一开始就隐约预示着最后分离的结局,并不是一部适合欢庆日子的电影,但任平生不在意这些,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九十六分钟的电影,却给人一种格外漫长的错觉,大概是里面的爱意与折磨太过相似,分不清究竟是谁披上了谁作外衣。
三字打头的年纪,任平生早已失了为爱横冲直撞的心性,但望着缓缓上滑的卡司表,她还是感到些沉重。
她想,爱情该是很美好的东西,如果要以痛苦为代价,那就不算是爱。
然而她也清楚,在爱情里,理智与感性是相悖的,深陷其中的时候也顾不上权衡利弊了,更何况有的爱恋像裹着糖衣的苦果,初含进口中时甜得人眯眼,等反应过来时就连对苦味最不敏感的舌根都仿佛涂了黄连。
她曾经的恋爱经历不至于这么沉痛,却也让她明白情之一事不是哪一方独自努力就能走到大团圆结局。
人的一生中不可控的东西数不胜数,任平生深谙此理。
等任平生睡了个午觉起来,生日已经过了大半。
屋外天有些阴,空气潮润润的,仿佛要下雨,她更没有出门的兴致了。
祁平冬天的冷是湿冷,是能化作针扎进厚衣服里的冷,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决定还是去泡杯热热的桂花蜜。
正在厨房里捣鼓呢,大门忽地又被人叩叩敲响,任平生手上动作一顿,放下保温壶,往大门走去。
里门打开的刹那,谈宇君那张含笑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她一点都不惊讶,在听到敲门声时,她便已无由来觉得敲门的人大概又是她——永远突然上门并屡教不改的她。
“快让我进去。”谈宇君呼出一口白雾,边说边跺脚,“好冷好冷好冷!”
任平生心下叹气,却还是顺从地打开外侧门,而谈宇君一秒都等不及,像火球一样沿门缝蹿了进去。
一句“你怎么来了”还没说出口,任平生看目光往下一瞟便看到谈宇君手上拎着的蛋糕,不由得一愣。
谈宇君感受到她的注视,顺势将蛋糕拎得高高的,又晃了晃,眉眼弯弯道:“我来给你过生日啦!”
“任平生,”她声音欢快,一字一字说得清脆,“生日快乐哦!”
任平生怔愣着,久到略微有些失态了仍没有动作,仿佛有些疑惑似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眼前有太多东西了,多到她不知道应该先看哪个,是女人手上那个包装精巧的小蛋糕,还是蛋糕之上对方如花的笑靥。
谈宇君今天大概是仔细拾掇了一番,长长的头发侧编成一尾麻花辫,绕过脖子垂在胸前,民族风针织毛衣开衫里配一条黑色连衣裙,靴子一脱,就连脚上的绿袜子上都带樱桃图案。
但这些都不如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惹眼,像圣诞树上的彩灯,又像长巷子里的鹅黄路灯,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谈宇君不是她心里的小虫,被这样一瞬不移的目光盯视着,又见她眉峰渐耸,脑海里立马有警铃拉响,整个人往后小跳一步,“诶诶诶!你不是又要教育我吧!”
她如临大敌的姿态略显夸张,却也成功拉回任平生的思绪。
任平生轻咳一下,说:“没有。”顿了顿后,又道:“谢谢。”
谈宇君放下心来,得意之色再次铺到面上,嘴角勾起,“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生日的?”
但出题的人藏不住话,没等任平生作答就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我,福尔摩斯,翻到了你的小红书和微博。”她眯着眼笑得调皮。
放在其他日子里,又或者是另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做出这样的事,还大言不惭地自曝出来,任平生该生气的,但许是这会儿氛围太好,她甚至连丁点不适都没有,只笑笑,没说什么。
“我看一下现在几点……三点快半了。”谈宇君皱着鼻子,“这点不上不下的,你中午吃过饭了吗?我们现在直接吃蛋糕?”
任平生很好脾气的样子,“好。”
谈宇君满意了,随即将蛋糕往任平生手上一递,又把包随意地靠墙边放下,换上鞋后自觉又轻车熟路地往卫生间里走,洗净了手才出来。
而无论她在做什么,她都叽喳个没完,毕竟难得见到人,本就能说会道的她更是停不下嘴,但唯一的听众不觉得吵闹,只是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低头轻笑了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大家好,你们贴三伏贴了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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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