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 第65章 采集样本

梅以安站在季知秋旁边，看着光屏里的城市，说：“我已经很难想象地球文明的时代，透过这些遗迹和图片，我想那是个非常鲜活的时代，智能化程度没有这么高，生活还是一件需要自己去做决定的事情。”

莱昂问关河：“如果我们去到赤道，找到太阳，新太阳联邦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会。”关河很肯定地摇头，“文明不会复制，如果我们能找到太阳，新太阳联邦只会进入另一个新的发展纪元，也许在科技文明之外，会多一些人情味；也许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反而会将科技的影响力进一步扩散，用科技来重构地球。”

莱昂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又问关河：“可我们会找到太阳吗？这里离新太阳联邦已经很远了，但外部环境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关河看向莱昂，目光沉甸甸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目前关于太阳消失的几大理论里，我最倾向于地球大气层物质的异变，使得太阳辐射的电磁波无法抵达地球。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最可能是地球生态系统本身的自调节，在地球纪年时代，人口爆炸、环境污染等一系列的问题，使得地球的生态承载能力超负荷了。地球为了维持本身的平衡，开始进行‘清洗’，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隔断太阳。”

季知秋赞同地点头：“这也是我最认可的理论，所以在上一次离开新太阳联邦后，我按照关老板给的路线图，在几个标的地点进行取样，初步测算的结果是，越靠近赤道地区，空气中各种微粒含量越接近地球纪年时代的数据。”

关河道：“所以五月鸢尾号这次航行的目的，就是去验证地球自调节理论的正确性。当初学界的研究认为，既然是地球自调节，那最终会有一个新的平衡点出现，就像寒武纪以后的地球变化。我们究竟能不能找到太阳，只有在这个理论正确、平衡点出现的双重可能性下，才有可能。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只有1%。”

“微乎其微。”关河看着莱昂的眼睛，“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抱有希望，但不要太过天真。”

季知秋耸了耸肩：“不能这么说，这种状态其实更像薛定谔的猫。你不打开盒子，就不会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用概率来判断，倒显得太悲观了，关老板，别吓小孩儿。”

莱昂的重点立刻跑偏：“我怎么就是小孩儿了呢！”

梅以安叹了口气，看向莱昂，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莱昂。”

莱昂悻悻地闭嘴。

关河摇了摇头，对于莱昂的反应不做评论，对其他人道：“十分钟后，我出去采集样本。”

“采集空气样本？”沈成器问关河：“五月鸢尾号不就一直在实时搜集数据，为什么还要下去？”

关河解释道：“不仅仅是采集空气样本，而是对整个地表环境进行一次采样，包括可能生存下来的动植物、建筑物的毁坏程度以及其他的一些环境数据。传感器的判断再精准，也比不上人的感知能力。”

沈成器看了看关河，他轻轻地拉了一下关河的衣袖：“我能一起去吗？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只是觉得，外面太黑太空了，让你一个人下去，会很孤独。”

关河犹豫了一下。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又黑又空的地方踽踽独行，早就习惯一个人去面对一切，骤然有人想要和他一起去面对，他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处理。

理性告诉关河，他该拒绝沈成器，这些事情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是效率最高的做法。

但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你真的舍得拒绝小沈吗？在无数个黑黢黢的夜晚，你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你身边吗？

沈成器又问了一遍：“我真的不能一起去吗？”

最后还是季知秋在一旁看不下去，拍了拍沈成器的肩膀，主动道：“可以，我带你去。防护服那么多套，关老板忒小气。”

关河反应过来，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向沈成器妥协了：“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这种时候莱昂总是要凑热闹的：“那我也要去！”

梅以安瞥了他一眼：“你要去？”说着，梅以安踮起脚，屈指敲了敲莱昂的脑袋，“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为人处世，怎么还是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莱昂立刻怂了，瘪了嘴巴，识时务地道：“不不不，舰上不能没人，我不去。外面有什么好的呢，漆黑一片，我申请在舰内休息，最好再给我一只葡萄口味的营养剂，谢谢各位老板——”

沈成器觉得，五月鸢尾号上多了莱昂，就好像养了一只格外聒噪的鹦鹉。他一个人一天的碎碎念，能比所有人的加起来都多。

关河搂住沈成器的肩膀：“我们一起下去吧。”说罢，关河看向梅以安，“我已经让Iris执行警戒和保护指令，但以防万一，我给你开放了一部分权限，如果有特殊情况，你可以进行操作。”

梅以安点头：“放心。”

简单交接后，沈成器、关河和季知秋三人换上防护服，带好环境监测工具包，准备走出五月鸢尾号。

三人在操作室外遇到了沈识洲上校。沈上校似乎一直在门口，人没有进去，但把里头的谈话应当听得很全。

关河路过沈识洲，没说话，只朝他颔了颔首。沈识洲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的回应。

“哥，你怎么……”沈成器话还没说完，就被关河拉着离开了。

十分钟后，沈成器在出口看到同样穿着防护服的沈识洲，他跟在季知秋的身后，对关河道：“两人一组，注意安全。”

关河对分组没有异议，和沈识洲各选了一个方向，进行样本采集。

原本的砖石路面都结了一层很厚的冰，没有太阳的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四人头上的探照灯亮了一点儿光，照亮身前一点的距离。

关河走了两步，回头朝沈成器伸出一只手：“抓紧我。”

沈成器抓住关河的手，跟在他身边，一起进行定点取样。

他们穿行在古旧宫殿的废墟里，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在一处类似天井的院子里，沈成器捡到了一片结冰的琉璃瓦片，顺着这块瓦片，他看见在墙角处，有类似苔藓地衣类的植物。

“关河，这里！”沈成器蹲下来，拿着瓦片轻轻戳了戳地上的苔藓，将最上面的那层小冰晶去掉，“好像有植物。”

关河低头，和沈成器的两束光同时照在深褐色的苔藓植物上面，在透亮的光照下，植物根茎清晰可见，表面有毛茸茸的凸起，还有纤细的菌丝缠绕进冰晶里面。

“植物在离开光合作用后还能生存吗？”关河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部分苔藓放进容器里，“我想，这个神奇的世界告诉我们，可以。”

在原本以为一片死寂的地方发现顽强的生命，实在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沈成器扶着关河的手腕站起来，防护面罩下，他的眼角弯如新月，是个笑容满面的灿烂模样。

只是沈成器的笑容没能持续下去。

不远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射了沈成器头顶探照灯的光，那光线正好射向沈成器的眼睛，刺眼的光线使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同时，耳畔忽然有凛冽的破风声呼啸而至。

“小心！”

沈成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离他最近的关河就本能地察觉到不到，立刻伸手将沈成器抱在怀里，就地一滚，两人躲过致命一击。

但关河的防护服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沈成器从关河怀里爬起来，他这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攻击他们的，是一只半人高的“猫”。

这猫的毛色很杂，以沈成器有限的知识面，判断不出它的品种——甚至这究竟是不是一只猫，沈成器都觉得还有待商榷。

突然袭击他们的，就是这只大猫。偷袭失败，这猫也不急，它用那双黄色的眼睛，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沈成器和关河两个人，像是在思考，这两个乱入的奇怪物种，能不能吃。

沈成器将关河挡在身后，压低声音道：“你的防护服破了，我们得先离开。”

“这猫有攻击性。”关河抓住沈成器的手腕，“你不要乱来，让我——”

“哪能什么事情都让你一个人面对。”沈成器没有回头，他弯下腰捡起那块离他不远的琉璃瓦，瓦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沈成器取下头顶探照灯，以琉璃瓦作为反光面，对准那只大猫的眼睛，将强光反射过去。

“跑！”

关河和沈成器也配合默契，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回头，向五月鸢尾号飞快地跑去。

梅以安已经收到关河在第一时间发过去的紧急讯号，派出一辆小搜救艇来做接应。沈识洲和季知秋也在同时得到消息，两人也立刻撤退。

四人在几分钟后同时回到五月鸢尾号，摘下防护面罩时，沈识洲和关河只是呼吸略快了些，季知秋和沈成器两个人就不行了，突然的高速奔跑，让他们一时喘得都直不起腰。

沈识洲皱着眉头，他的手伸了出来，却停在半空中。他似乎想拍一拍季知秋的后背，替她顺一顺气，可又怕这动作显得他唐突，于是沈上校的手，就一直这样尴尬的停在半空。

季知秋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只是她直起身子的时候，后背恰好撞到沈识洲的手掌。

她转过头，看到沈识洲。沈上校吓了一跳，像碰着火苗一样的缩回手。

梅以安和莱昂匆匆忙忙地从主控室跑过来：“刚刚是遇到什么了，都没事吧？”

“梅姐。”沈成器对梅以安笑了一下，“别担心，都好。”

关河看了一眼沈成器收在身后的手腕，没有说话，他把随时摄像头拍下的监控画面，以及那一管苔藓植物样本，同时交给梅以安：“故宫附近有生命活动迹象，我们的探测仪并没有显示，我想，这些留存下来的动植物一定发生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异变。”

梅以安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成器四人，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立刻离开这里？”

关河沉默了一瞬，他抬起头，恰好对上沈成器的目光，沈成器仿佛知道关河在想什么，竟然直接拒绝了梅以安：“不，我们得留下。”

他看向关河。关河接收到沈成器的目光，他不再犹豫，视线扫过其他人，缓慢而坚定地道：“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想抓捕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