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不许我提起我妈,对我爸的事也从不透露,我对我的父亲知之甚少。
“我只是担心爸,想看看他!”
这个自称我妈的女人仍然没放弃挣扎,固执地想去看爷爷。
私人疗养院不像普通医院,偌大的大厅里只有几个医护人员,正悄悄地往这张望。
闹剧再演下去又得传开了,我转动轮椅方向,朝女人走过去,用眼神示意阻拦她的人放开她,他们一松手,女人便冲到我轮椅前。
她仔仔细细地看我的脸,眼里很快蓄满泪水,伸出手犹豫着想触摸我的脸,又畏于我平静的表情不敢伸手,最后她半蹲下来,颤抖着用手轻轻碰了下我的膝盖。
“我知道你腿受伤了,我很担心很难过,很想看看你,但你爷爷不许我接近你,可你的事我都知道,当年你被绑……”
她想说的是旅游大会我被绑架的事,但没说出口,泪滴落下,女人嘴里不停念着:“我的小锐,我的小锐…”
我冷静地开口:“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的死有太多疑团,他为什么要自杀?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爷爷为什么怪她?她又凭什么说她有苦衷?
女人抬起眼看我,被泪水模糊的眼中有一抹迟疑,刚才她是着急才脱口而出的话,现在想撤回也撤回不了了。
“小锐,你爸爸的死没那么简单。”她往四周环视了遍,神情警惕,然后放低声音对我说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你,你能不能先让我看看爸?”
女人再三请求,又退一步说:“或者你告诉我爸的情况也行,我很担心他。”
我还不能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单从外表上看,我俩并不相像,仅凭她的一口之辞,我并不能相信她,而且前面那么多年她都音讯全无,怎么爷爷一倒下她就冒出来了。
“等DNA验证结果出来再说。”
丢下这句,我便转身离开了。
在等待结果的那几天,女人每天都会出现在疗养院,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吵闹,比起看爷爷,她更像在等我。
每次她手上都会拎一个小盒子,看见我便提起来对我说:“小锐,这是妈妈亲手给你做的蛋糕,你尝尝。”
我并没有接。女人也不不气馁,只是在我经过时充满期待地对我说:“小锐,今天妈妈做的蛋糕是草莓的。”
第二天换成:“草莓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这次给你做的巧克力的。”
又在下一次说:“抹茶的可以吗?”
我不喜欢甜食,更不会接受来历不明的食物。但在我走开后,我又会不经意从楼上看她一眼。
她会打开小盒子,取出其中的小蛋糕,不浪费的一口一口自己吃下去。女人身形纤瘦,站着低头吃蛋糕的身影显得有些可怜。
又一次走进疗养院大门,女人果然还在,见了我便小跑着迎上来,拎着小盒子充满希冀地对我说:“小锐,妈妈今天做的水果蛋糕,放了好几种水果,很好吃的。”
所有口味她都得做一遍,因为从未生活在一起,她无法知道我喜欢什么味道。
这次我停下了。
当我从她手里接过纸盒,女人不可置信地愣了两秒,然后欣喜到不知所措,手都忘了收回去。
其实亲子鉴定的结果我提前拿到了,她确实是我母亲。
但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没出现过,我已经适应了没有母亲的生活,她的突然出现我应该激动吗?应该兴奋吗?要抱住她和她认亲?还是叫她一声“妈妈”?这些我都做不到。
我天性情感淡漠,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人,包括亲生母亲,这需要一个过程。
“你回去吧。”我对她的语气不像先前冷淡,但依然很平。
女人踟蹰:“爸他……”
她还惦记着想看爷爷,或许别人会被她的执着感动,但我不会轻易让爷爷的真实情况泄露,我回道:“你不用在这等了,爷爷需要静养,不能有情绪波动,等他好点了再说吧。”
说了这些我便走了。
这个蛋糕我并没有拆开,晚上我将它带回了庄园。
病好后,我又回到了公司上班,经历过一阵动荡,集团内部又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能这么快稳定下来的原因,一方面是对外放出了爷爷没事,只是生病静养的消息,一方面是柯予表现很好,他的工作很出色。我该感谢他,也该奖励他。
夜色如墨,房间的窗户和窗帘都敞开着,微风不请自来,月光也悄然而至。鱼缸里的鱼,有些藏在石头和水草里,一动不动地睡着,还有几只不愿意睡的在水中缓缓游动。
我边看着它们边静静等待。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被厚实的地毯吸纳,但我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心便因此一亮。
房门没锁,门把转动,门外的柯予一进来,便被我抱住了。我吻住他的唇,不满地从喉咙嘟囔:“怎么这么晚?”
柯予反手锁上背后的门,答:“事情太多了。”
“喝酒了?”
我头埋进他颈窝深吸一鼻子,闻到很淡的酒味和烟味。我讨厌烟味,但柯予身上的我可以忽略不计。
爷爷刚出事那会儿,我陷入极度后悔与自责,无心与柯予亲昵,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那一天没法重来,造成的后果也无从改变,即使不是出海这次,我们俩的事也总可能被发现,结果也不会更好。
爷爷倒下,柯予现在就是我的所有,我更加依赖他,离不开他。事已至此,我不再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以才会让柯予晚上来我房间,我想他了。
我边吻他边脱他的衣服,柯予扣住我作乱的手,沉声道:“我累了。”
真是扫兴。
不过柯予是真的疲惫,我落下的担子都是他替我担着,他这么累都为了我,我该体谅他的。
我只好先作罢,拉他到床上让他睡下,在他耳边对他说:“吃蛋糕吗?”
柯予半睁开眼,看见我起身拿来一个小盒子拆开,放了一天,蛋糕上面用来装饰的水果不是那么新鲜有光泽了,但造型还是挺精致的。
柯予摇头:“不吃。”又闭上了眼。
我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蛋糕进嘴里,奶油微甜,并不甜腻,还挺好吃。我低声道:“这是我妈做的。”
这句话成功将柯予的瞌睡赶跑,柯予从床上起身,对于我说的话非常意外:“你妈妈?”
我咬着勺子点头。
最近柯予都在公司忙得晕头转向,并不知道疗养院发生的事,也没听说有个女人天天堵在那,他疑惑地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我重新舀起一勺蛋糕,点在舌尖,对他伸了伸舌头,“你吃了我就告诉你。”
好奇和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柯予靠近我,直接卷起了我嘴里的蛋糕。我的唇顺势缠住他,与他一起品尝。淡淡的奶油让这个吻更加美味,我都舍不得放开。
在柯家这么多年,柯家还有什么事是柯予不知道的,以前我生病难受时总喊妈妈,后来才是拽住他不松手。柯予追问我:“你妈是谁?你们在哪见到的?”
我将她守在疗养院要见爷爷,还有说的那些话都讲给了柯予听,“她说她很担心爷爷,想见他。”
“你让她见了?”柯予眉头微皱。
我摇头,“就算确认了她是我妈又怎样,她和爷爷还有爸爸过去发生的事我不清楚,我不会让她见爷爷的。”
我又不傻,现在爷爷昏迷不醒,她说的话都是一面之辞,谁能判定是非对错呢。
柯予点头对我的做法表示肯定,又问我:“你对她的情况掌握了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又拉住他一起躺下,和他头对着头,慢慢说起:“我派人去查了。”
毕竟中间有这么多年的空白,以前我没有任何关于我妈的信息是因为爷爷的有意阻拦,我想找找不到头绪,现在既然她自己找了上来,我自然得查清楚。
豪门联姻在名门望族中相当普遍,毕竟找个门当户对的,有利于利益交换,也便于权利制衡。然而爷爷不屑用婚姻作为交易的手段,在这方面他的思想非常传统,他希望我爸能找一位务实的女人结婚,对方的家庭他并不看中。
我妈邱晓桦进入了爷爷的视野,当年她只是柯氏集团的一位下属员工,但长相温婉端庄,脾气更是公认的好。
爸爸到了适婚年龄也一直没有对象,爷爷希望他早点结婚,有了家庭男人自然能更加成熟,便亲自给他定了结婚的人选。
平民女孩邱晓桦嫁入了海州岛实力最雄厚的柯家,童话里的灰姑娘遇见了王子,实现阶层跃迁,以后可以过上童话般的生活了。
但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有一天会被爷爷赶出柯家,赶出海州岛,并且像消失了一般。直到近几年才悄悄地重回海州岛,并且隐姓埋名,过上了很普通的日子。
“没什么特别的。”
我最后下了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