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呜...”
侯家的狗可能从没被这么对待过。
冷不丁被我一脚踹开,这狗的第一反应不是冲我狂吠,而是慌忙后退到包浩脚下,趴在地上嗷嗷呜呜地叫。
“大将别怕!”
包浩赶紧俯身摸狗头安慰。
他知道我看不上他,但我连他的狗都欺负,包浩怒道:“你干什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他:“你以后都别出现在柯予面前。”
包浩咬牙,“凭什么?”
我笑了,“他是我的狗,我不想你靠近他你就不能靠近他。”
丢下这句我便转身走了,反正他以后也没机会接近柯予了。
这晚我才从侯继勋这知道,他帮柯予还是去了趟内陆,只是去了也没用,我说过他再也不可能见到林莉就绝不会让他见到。
从酒店套房的落地窗远眺,能望见沉寂的大海与夜色融为一体。
敲门声将我的视线拉回,我平静地应道:“进。”
一身疲惫的柯予从门外走进来,他的头和眼眸都向下,进来后便站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流浪狗回家了。
我将目光又转移到窗外,看天幕中的寥寥星星,看月光下流淌的潮水,看城市霓虹投射的灯光,就是不看他。
房间里只剩沉默。
直到门再次被扣响三下,得到我的应允后,酒店服务生推了个小推车进来又退了出去。
我用无比平静的口吻对柯予发出指令:“把手表摘了。”
他手腕上的手表是我买给他的,点缀着珠宝的深蓝表盘,象征时间的永恒。柯予将手表摘下放到茶几上。
我又说出下一步:“衣服也脱了。”
我要干什么他猜不到,只是照做。
现在柯予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我给他选的,什么颜色,什么质地,什么纹路,系哪条领带,配什么款式的袖扣,戴不戴领巾,都是我一一搭配好的。
脱下外套,柯予的手在衬衫这一步犹豫了。
我冷声道:“全脱了。”
他便解下每一粒扣子。
瘦了。
在外面没好好吃饭。
也憔悴了。
为了那个女人,他竟敢跟我决裂,还玩失踪,逼得我让出到手的项目才找到人,为此爷爷非常不满。
真是太久没管教了。
我走到推车旁,揭开盖子的瞬间空气便冷了一分。
香甜的味道散开,柯予倏地抬头,在看到草莓冰淇淋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看来还记得很清楚。
我拿起舀冰淇淋的圆勺,舀一勺再一夹,便成了一个浑圆的冰淇淋球,之后递到柯予嘴边,道出一个字:“吃。”
柯予抿紧嘴唇,脸部线条连带着身体都绷紧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我拍了把他的脸,语气愈发森冷:“张口。”
过去这些年,不吃冰淇淋成了我们的默契,冰淇淋给我俩的都不是好的回忆。
柯予仍是不动,我没耐心与他继续对峙,直接上手取出冰淇淋球。
这触感就像徒手握着一个雪球,冰得我掌心刺痛,我将雪球对准柯予的嘴巴塞过去,他不张口,就用手指撬他的嘴。
柯予咬紧牙关,被冰淇淋糊了一嘴。
我再去抓一手冰淇淋塞给他,一次接着一次,不但逼他吃下去,也泄愤地将冰淇淋有如丢雪球那样朝他身上砸。
冰淇淋球没多少重量,用再大的力气也砸不疼,柯予的身体却微微颤抖,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一个、两个、三个......
柯予被砸得满身黏腻,融化的冰淇淋流经他的身体,流到地上变成一片狼藉。
全部冰淇淋挖空我才收手,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草莓甜蜜的香味,柯予低垂着头,站得一动不动。
我忽然将手覆盖在他前胸浅浅的弹痕上。
我的手冻得失去知觉,冰得柯予浑身一僵。
他终于抬眼看我,我用冰凉的指头戳了戳他的心脏,又将手指移到他唇边,掐住他的嘴,有冰淇淋液流进他嘴里。
我笑了,问他:“冰淇淋好吃吗?”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那些深埋在柯予心底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那些又饿又冷的日子,昏暗潮湿的住处,充满血腥味的拳台,为了吃饱饭豁出命去的过往都是他亲身经历过,也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的噩梦。
离开柯家后的寸步难行,还有这句话都让柯予意识到,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柯家给予的,大到身份、事业,小到手上的手表,身上的衣服,没有柯家,没有我,他根本没法立足。
我能左右他的命运。
在外面再难柯予也始终憋着一口气,可这句话将他一下击倒了,柯予整个肩膀垮了下去,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低头,他的道歉,他的示弱,我该高兴的,就像当初把他重新接回家时,我内心的得意,可这一刻我只觉得疲惫和深深的无力。
这件事也让我意识到,如果不是有柯家的控制,柯予不一定是属于我的,他并不像我需要他一样需要我,他甚至会想要逃离。
而且我才知道自己在柯予心中是如此恶劣的一个人,绝情、冷漠、不择手段,可以轻易地毁掉一个人。
“我安排林莉去做了除胎记的手术,之后送她出了国,给她这些机会的条件是她再也不能回来,不能和你联系,不能再出现在你生活里。”
我说出林莉的境遇,省得柯予还念念不忘。
说来真是可笑,我能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怎样?是卸她一条腿还是丢进海里喂鱼,柯予怎么就认为我理所当然会那样做。
我累了。
一种心灰意冷的疲倦,让我多一个字都不想说。阵阵寒意由手心蔓延至全身,我冰了手更寒了心。
我走向房间,听见柯予在身后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没有停顿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尽管柯予失踪的事一开始我就让齐哲紧守消息,但之后的全岛搜索,还有不让柯予进入柯家公司的禁令,还是让底下的人生出各种猜测,爷爷也过问了好几次。
第二天我便带柯予回庄园见了爷爷,告诉爷爷商业机密泄露的事调查清楚了,与柯予无关。我编了套并不严密的说辞,可爷爷没再追究,只是把柯予又换了个公司,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有些隔阂的产生,就没那么容易消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回避与柯予见面。
我们都很忙,我每日在总部跟随爷爷左右,时间长了,爷爷逐渐放手让我独立处理更多事务,每天往返于云畔庄园与公司之间太耗时间,我干脆搬到了洲际酒店长住,这样和柯予碰上的几率就更小了。
其间我和柯予在庄园里碰见过,哪怕是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们也没什么交流。
吃完饭我便回房间,之后柯予敲响我房门,我都以睡了累了要休息了回应。
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要见也不要说。
总部办公室里,我又在加班。
随着爷爷逐渐放手,我的工作量骤然增多,有个海滨乐园的项目要提上日程,爷爷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有很多前期的筹备工作。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齐哲走进来提醒我:“柯总,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从众多资料中抬起头,才看到办公楼里的灯全暗了,回头看外面的天也迷蒙一片。
这么晚了啊,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无意识地又咳嗽了几声。
齐哲将杯子递过来,劝我说:“别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注意身体。”
杯子里是一杯冲泡好的药,我示意他放在桌上,应道:“我马上就好,你先走吧。”
以齐哲的敬业态度,我不走他是不会走的。
我俩说话间,外面有人来了。
听见脚步声我俩一齐往外看,便见柯予出现在了门后。
齐哲对柯予点了下头,便退了出去。
这个时间柯予来这,当然是专门来找我的,我用公事公办地语气问他:“有什么事?”
柯予并非空手而来,他将手里拎的袋子放到会客的茶几上,将袋子里的饭盒一一拿出,再打开盖子,食物的香味便在室内散开,飘进我鼻子里。
“这是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我给你带的你爱吃的。”柯予边拆筷子边说。
我表现平淡,只道:“我已经吃过了。”
“吃了还可以再吃点,这个点还在加班,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这几句齐哲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敷衍道:“好,知道了。”
只差没直说“你可以走了”赶客,但我的态度够明显,柯予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于是抬头,“你还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我又咳嗽起来。
一听我咳嗽柯予便皱了眉,走过来对我说:“回去休息。”
我端起齐哲送来的药两口喝了,将喝光的杯底亮给他看道:“你可以走了。”
但没撑到柯予出去,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嘴上劝不动我,柯予便直接上手,走过来一把将我拽了起来,语气有点生气,“回去休息。”
我想挣开他的手,可他手劲太大了,我瞪柯予道:“放手!”
“你不回去就不放。”柯予也来硬的。
看来冰淇淋还没吃够,胆子肥了,不但不听我的话,还敢跟我动手了。
我怒道:“关你什么事!”同时屈起膝盖一脚对上他的腿就踢过去。
我的三脚猫功夫当然不是柯予的对手,柯予轻松闪过,我却重心不稳差点摔了。
柯予忙拉住了我。
动作间,杯子哐当掉在了地上。
接着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