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后 第19章 旧情4

白翊想起，出关那日，妖王来到他的洞府，送了他妖王的信物，钦定他为下一任妖王。

妖王活了约有一千两百岁，出生于人魔大战前，是目前妖族最强者。她受过伤，且一直没完全养好，所幸其他妖修都与她一样困于灵气不足的窘境，与她年岁一般的都经历过大战，身上或多或少有旧伤，比她更小的没有灵气可吸收，境界一直上不去。而比妖王还要大的，全死在了人魔大战中。

眼前进入成年期的儿子，是处于最佳状态的妖修，生命力旺盛。妖王深感欣慰的同时，竟也觉得自己年老。

母子之间说了会话，妖王便要回去继续处理公务。见白翊想去找贺锦君，提醒道：“人修是狡诈的生物，养一个人修作为宠物实非明智之举，要小心。”

当时白翊还一笑了之。

妖修普遍嗅觉灵敏，过去白翊能闻到贺锦君身上极轻极淡的香味。可如今，第一时间只能感受到兔子的味道，贺锦君要和这个兔妖待了多久才会让整间屋子都被这种味道充斥！

白翊像一堵墙站着一动不动，没有理会贺锦君的问好，眉头深深皱起。

来到妖族几年，和白翊共处这么久，贺锦君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厌恶，心中咯噔一下，把屠苗苗放了下来。

她又试探问：“你怎么不动？”

白翊依旧没接话。

气氛古怪得很，贺锦君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僵硬片刻后垂下眼帘，手无意识地抚摸屠苗苗的背。白翊的手握在身后掐住，竭力压制自己变回白虎把贺锦君扑倒床上，再把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舔一遍覆盖上自己味道的冲动。

他死死地盯着她，贺锦君竟从他毫无缘由的愤怒中读出了几分怨念。

短短几秒间，成年人和成年虎心绪百变。

她不知道白翊突然发什么疯，脑海中竭力回想看过的有关妖修的书籍，想知道妖修从幼年期进入成年期，是否会心性不定情绪大变。

他压抑本能的同时，后悔自己没有在闭关前也把贺锦君关起来，不让她接触到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妖修。

暗潮涌动之下，只有处于幼年期的未成年兔一无所知。

屠苗苗回头看看低头默然的贺锦君，往前看看站得笔直的白翊，发出疑问打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沉默：“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白翊大步向贺锦君走来，她直觉不对，立刻把屠苗苗放在旁边，说了句呆在这里别出去。下一刻，胳膊被白翊用力握住，疼痛带来的不适让她怀疑等下就会起淤青。然后白翊拉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带出了屋子。

她们单方面吵了一架。

“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兔妖搅在一起的？”白翊几乎用的是质问的语气。

“七年前的夏天。”

那个时候他刚闭关没多久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和别的妖修这么亲密！”他嘴唇颤抖，“你是我的人你知不知道！！”

“……”

贺锦君抬手把垂在胸前的发丝拨在脑后，不知该如何答复。

她这一动作，白翊立刻注意到她短了一截的头发，追问道：“你的头发呢！怎么变得这么短了！”

“剪了。”

白翊不可置信：“你居然剪了头发？你怎么能剪头发，不可以！”

好一会贺锦君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白翊等她回复，一时也没任何动作，背后的桂花幽幽散发着香气。贺锦君修为上升后，经过练习，对世界的感知度上升不少，后面有很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音，她莫名想到屠苗苗可能正趴在门缝看她们俩。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问白翊：“为什么？”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生气？

为什么不可以和屠苗苗接触？

为什么不能剪头发？

成年期的白翊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完完全全是一副成熟大人的模样，眼神凌厉，目光如炬。他冷酷地说：“因为你是我的人。你的头发也是属于我的，包括你的胳膊你的手，都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处置。”

白翊突然迈步向前，和贺锦君擦肩而过，走到屋边，重重拉开门。后面的屠苗苗来不及躲避，只能呆呆站立在原地，怯生生地问：“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贺锦君回答。

白翊一把拎起屠苗苗。

贺锦君对白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把屠苗苗送回兔族，后面的年岁里，贺锦君都只见过白翊一个有智慧的生物，她又回到了只能和白翊以及系统说话的处境。

系统安慰她继续忍耐，等白翊成为新一任的妖王就可以离开妖族。贺锦君问，她还要等多久？

系统说，也许还要几十年。

几十年。

现代她只活了二十多岁，可来到这个世界，在妖族的日子都占据她过去人生的一半。她属于现代，属于那个尚且可以自由行走的世界，可是她是否有一日还能回去？

贺锦君恐慌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遗忘。

遗忘她的学习生涯，遗忘她的工作经历，遗忘她面目模糊的男友，甚至遗忘她的家人，她的父母。

曾经牢牢刻在脑子里理化生知识变成被水打湿的纸张，上面一团团墨迹，朦胧一片。其他的人和事，也如放置于室外的石块，被风雨侵蚀。

白翊以完美的成绩通过了妖族的隐匿测试，被允许前往人间，临走前，他教会贺锦君，让她隐藏身上的白虎气息，带上了她。

人间繁华如梦似幻，不是天外客可想。

他们逛了街，还在路边吆喝的画师那里画了一张二人肖像，接着去全城最大的酒楼吃饭。

贺锦君知道任务没完成前，她没死在妖族前，绝无可能离开。可是她站在酒楼的雅间中，望着楼下熙熙攘攘人群一会后，仍是回过头问:“我能回人间吗？”

“不能。”白翊很疑惑她会问出这个问题，“锦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我想回去呢？”

“我就吃了你。”他说。

透过人脸，贺锦君看到一只白虎张开血盆大口。

停停又走走，一年复一年，窗外的树茂密了又被修剪。

这些时间里，有一年贺锦君被无尽的孤独打败，接连多日都神情恍惚，不知所云。白翊见她如此，大发善心把屠苗苗拎回来陪她做伴。

后面的故事就和系统讲述的一样，妖王旧伤发作，妖心浮动，权利交接的动荡之际，反叛妖修为报复白翊，劫走贺锦君，杀死后抛入河中。

白翊去那里找了她，什么都没找到。他不肯相信贺锦君就这么死了，纵身一跃跳下。河水奔流不息，入水瞬间寒意刺骨，像被人蒙头打了一巴掌，白翊不得不睁开眼面对现实。

*

第一个任务完成，贺锦君接收到来自系统给予的灵力，加上她在妖族这些年的修炼，一举结丹，境界飙升到金丹期。

感受着充沛的灵力在体内运转，加之离开妖族的喜悦，贺锦君在阆州大吃大喝，纵情享乐，大肆购物。

在妖族里，依靠白翊给的东西，贺锦君积累了一笔灵石，用这笔灵石打造了一个储物灵器。

她的要求是小巧，方便携带，不起眼，选来选去，挑中耳钉的款式。做好后戴在耳朵上，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心中非常满意。

这下就算后面的任务中，要扮演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戴着这耳钉也不会有人注意。

她肆意玩了一周，有天下午路过阆州的练武场，跃跃欲试，进入其中，找人切磋。

她很谨慎，自知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只能依靠灵力取胜，只找了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却没想到金丹和筑基的境界差异之下，依旧惨败。

比武台上，对手红光满脸，连声道承让承让。贺锦君勉强笑了笑，说了句恭喜，狼狈地匆匆离开。

“为什么会这样！”贺锦君在路上不可置信，“不是说每个境界间有巨大的鸿沟吗！我怎么还打不过一个筑基期的修士！”

系统说的很不留情面：“这是因为那人的灵力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你的灵力有一半都是源自我。”

贺锦君这一天都极其沉默，到了晚上，她趴在客栈的床上一动不动，然后又开门飞到房顶上，对着月亮发了会呆，把头埋在膝间。

系统发现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她抬起脸，上面满是泪痕，泪水涟涟如珠，仍不断沿着脸庞下坠，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别和我说话，我在痛恨自己的软弱。”

如今贺锦君再想起这些旧事，已经很难拾起当年深入骨髓的孤寂和听到系统说灵力源自于它时的无地自容。

从石屋出来，贺锦君没像白翊一样直接离开，而是反复多次地进入，细致观察。渐渐的，面对钢铁巨人，她愈加轻松，虽然因灵力被压制无法真正打败它，但也不再会被它伤到。

更重要的是，贺锦君几次观察，见钢铁巨人离开原本的位置时，发现那处隐隐约约有凹陷。然而石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每当贺锦君想冲过去，钢铁巨人就会猛然大跨步阻拦她。

那里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和青玉珠子有关？

白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必然不是直接对修士起作用，可妖兽争抢，难道是开启什么东西的关窍？

贺锦君沉吟着回到人修营地，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对石屋和石屋内的东西产生极大好奇，在房间内的大床上躺着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

既然自己一个人引不来钢铁巨人，不如试着多找几个人？

说干就干，贺锦君从床上蹭起来，找到舒孟焦所居住的房间，敲了敲门。

人修在秘境自由探索，贺锦君做好了舒孟焦不在的准备，打算她若不在，就找楼下有没有书墨阁的其他弟子，要一张通讯符，没想到门一下子开了。

舒孟焦，水明香，南思安，空明大师，归宁，坤灯仙，童冰灯……几乎门派大能都在里面，齐齐把目光投向贺锦君。

贺锦君乍一见这么多人，顿时脚步停驻，“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舒孟焦摇头道：“不，贺道友，你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