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一面夹起小鸡炖蘑菇里的粉丝,一面对顾逸说:“顾总,溅你身上,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帮我洗了就行。”顾回。
“不帮你洗,找个对象帮你洗。”
顾笑道:“那肯定我来洗啊。”
流云长长惊讶了一声,道:“原来你主内啊?”
“哈哈哈,我都可以。”
……
中午时分,卫德卫明两兄弟下楼,准备骑车去店里,卫德问:“你骑还是我骑?”
“都可以。”卫明答。
“好咯,那你骑咯。”卫德道。
卫德下了车,见卫母坐在木沙发上看手机,便唱着“我能习惯远距离,爱总是身不由己”,边唱边走近,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然后卫母无动于衷,直到走到她面前,她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慢慢积聚起来:“我等你好久了。饭早就煮好了。”
“爸呢?”
“钓鱼去了。”
前一天晚上,在外婆家,卫父端菜上桌,卫德问:“妈姆说你今日又去钓鱼去了?”
“嗯。”卫父答。
“屋里生意欸不好好吧?”
“嗯。”
经济衰退后,父亲渐渐闲下来,他需要新的爱好消磨时间,过去爱和钟伯伯下象棋,不知什么时候起,下棋改成钓鱼了。如今,每回打电话回家时,母亲既嫌弃又骄傲地回:“你爸啊?冇事做不又钓鱼去了咯。”
卫母搬来一个木架子,放上一块白桌板,拿一块抹布,将桌面擦净,没过一会儿,一份热气腾腾的清炒黄瓜端上桌,母亲洋洋自得地挑着下巴:“是吧?你看我炒菜好快啦?”
卫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又点头表示肯定。
菜陆陆续续上齐,油豆腐蒸排骨,蒜苔芹菜炒牛肉,冬瓜山药排骨汤。忽听到远处有人叫“卫德啊,放假了”。
卫德循声望去,二伯正坐在电瓶车上,车后挂了几个大水桶。他走过去,寒暄几句,又问:“伯伯,恰饭冇?”
“恰了。”
“真的恰了?”
“恰了,你爸呢?”
“钓鱼去了。”
“走哪里钓鱼去了?”
“我不晓得。伯伯,真的,没恰来恰一点。”
伯伯下车走到屋里,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卫德从里屋拿来碗筷。卫伯父道:“哎呀,你爸钓鱼鱼都冇一条——恰芹菜好吧?”卫德无语。
“快装点饭,我给你爸送过去。”卫伯道。
“他待会儿就回来了。”
“是咯,装饭得我送去给他吃。”
正说着,卫父骑摩托,戴着一顶鸭舌帽回来了。两兄弟交谈几句,卫伯便搭桶装水去了。
父亲步伐轻快,从后屋提来一桶水,将网里的鱼通通倒入水中,母亲走过去,惊讶地说:“呀,钓了这么鱼啊!四条,五条。”
偶尔路过几位街坊邻居,都要驻足,道一句:“哎呀,他今天钓了好多鱼叻!”“是叻!”
饭后,卫父往屋前的电瓶车走去,卫明发现后轮胎瘪了,刚骑车时铁块一直刮地响。卫德不经意间注意到父亲的头发稀少许多。他想起每次他和母亲说“头发掉了好多”时,父母就在一旁调侃“你这算什么?你忘了你小时候,头上只有几根黄毛”。
“这不一样啊。”
“这有什么不一样叻?”卫父像个孩子一样回道。
卫德不再多言。
收拾好桌子,母亲又朝卫德得意道:“你去看我帮你洗完的被子咯。你去闻一下。”
“我闻不出来。”
“一点油芒气都冇得。”
……
卫德起床后不久,翻了翻书桌,右边一个抽屉里有许多本子,上面记录了他高中、大学乃至研究生期间的部分心事。母亲打扫整理时,或多或少会看到,加上她也好奇,或许上面的文字早就被阅读过了。
卫德希望母亲读过了,他不敢翻看上面的文字,或许因为羞耻,又或许是怕母亲真的看到了,那等于是“被出柜了”。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
如果没看见,为什么那天过马路,卫德和母亲通电话时,母亲的言语有种在“男朋友”和“女朋友”间徘徊的感觉呢?
卫德不想多想,多想无益。时间会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