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闫肃家素色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穆韵是在一阵轻微的头痛和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的。她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昨晚的混乱——酒吧、痛哭、大雨,以及闫肃那双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沉稳的眼睛。
客房的床品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而清爽。她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崭新女士洗漱用品和一条干净毛巾,如此细心。
走出客房,闫肃已经不在家了。餐桌上放着温热的豆浆和包子,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字迹刚劲有力:「早餐在桌上,冷了微波炉热一分钟。我有事出门,醒后自便。锁门会自动带上。闫肃。」
没有过多的客套,也没有令人不适的关切,一切都恰到好处,保留了她的体面。穆韵慢慢吃着早餐,食物的暖意熨帖着空荡的胃,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昨晚的失态像潮水般回溯,她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尴尬。
她仔细收拾好餐桌,将客房恢复原状,然后留下了字条和足够支付早餐及洗漱用品的现金,压在杯子下。「闫肃,昨晚非常感谢,打扰了。早餐钱,务必收下。穆韵。」
她不想欠下人情,尤其是这种在她脆弱时伸出援手的人情。保持距离和礼貌,是她习惯的处世之道。
回到家,那个宽敞明亮、装修精致的别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空洞感。顾瑾川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静得可怕。穆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心底那股涩意,像往常一样洗澡,换衣,然后拿起手机。
她给闫肃发了条微信:「闫肃,昨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早餐钱我放在桌上了,请一定收下。另外,不知你何时有空,我想正式请你吃顿饭,表达我的谢意。」
消息发出去后,她开始处理堆积的家务,试图用忙碌填补内心的荒芜。
过了一会儿,闫肃回了消息,言简意赅:「钱看到了,下次不必。吃饭的事,最近有点忙,等有空我联系你。」
他的回应依旧干脆,没有趁机拉近关系的意思,这让穆韵松了口气。她回了个「好的,那你先忙」,便放下了手机。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穆韵照常上班,只是更加沉默了些。她不再主动给顾瑾川发信息,而顾瑾川许是在忙,或者本就习惯了这种不紧密的联系,也并未察觉异常。只是偶尔在深夜,穆韵会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一周后,萧池清和顾瑾川相继回国。
萧池清回来的第二天就来公司上班了,她看起来神采奕奕,似乎国外的行程颇为顺利。她给项目组的人都带了小礼物,给穆韵的是某小众品牌的精油,说是助眠安神效果很好。
“看你最近气色似乎不太好,工作太累了吧?”萧池清将礼物递给穆韵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目光却似乎比以往更锐利了些,像是在审视什么。
穆韵心头一紧,面上却绽开无可挑剔的微笑:“谢谢萧顾问,费心了。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她接过精油,指尖触及瓶身冰凉的玻璃,仿佛也触及到了对方那看似关心实则疏离的界限。她们之间,横亘着一个顾瑾川,像一道无形的墙。
顾瑾川也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解释出差的忙碌。
她和闫肃的联系并没有断。偶尔,闫肃会发来一两条消息,有时是分享一张有趣的图片,有时是问候一句。穆韵也会礼貌回应。她再次提起请吃饭的事情,闫肃这次没有推辞,但时间总是约不好,他似乎真的很忙。
直到又过了一周,闫肃才终于空出时间。穆韵特意订了一家环境清雅的私房菜馆。赴约前,她犹豫了一下,给正在读大学的弟弟穆勋打了个电话。
“小勋,晚上姐姐请一个朋友吃饭,就是以前帮过你的闫肃,你也一起来吧?好久没见你了。”
她带上穆勋,既是为了避免单独与闫肃吃饭的尴尬,也是下意识地想用一个“安全”的身份来界定这次会面——感谢弟弟的朋友。
穆勋欣然答应。
晚餐气氛很好。闫肃见到穆勋也很高兴,两个男人聊起篮球和游戏,很快就找回了熟悉感。穆韵在一旁微笑着倾听,偶尔插几句话。她看着闫肃和穆勋相处时的自然爽朗,很难将他与那晚在酒吧外眼神凌厉、以及弟弟口中曾经那个“有点混”的形象完全重叠。
“肃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好像很忙的样子。”穆勋好奇地问。
“跟朋友合伙弄了个小货运站,刚起步,杂事比较多。”闫肃回答得轻描淡写,但穆韵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创业者的疲惫和专注。
席间,他们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以前。穆勋说起小时候调皮被闫肃帮忙解围的事,闫肃也笑着补充了一些细节。那些被时光模糊的往事,在此刻被重新提起,带着温暖的滤镜。穆韵听着,仿佛也透过这些片段,看到了一个与她认知中不太一样的闫肃——重义气,有担当,并非全然是江湖草莽。
距离在回忆和轻松的交谈中被无限拉近。晚餐结束时,穆勋意犹未尽,和闫肃约好了周末一起去打球。
“姐,周末你也来看我们打球吧!”穆勋热情地邀请,“给你看看你弟弟我现在球技多厉害!”
闫肃也看向穆韵,眼神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是啊,穆韵姐,有空的话一起来吧,就当放松一下。”
穆韵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闫肃诚恳的表情,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下。她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需要感受一些正常生活的、阳光下的气息。
她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真切的、带着些许释然的弧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