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灭期的3S级副本被强制退出,这在“Nature”的历史上虽非绝无仅有,但也绝对是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事件。
传送大厅内,侥幸存活的红杏公会几人,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目光如同淬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江晏一行人身上。
尽管在“Nature”主城区,受主神规则监控,杀人会招致抹杀,但以江晏的手段和性子,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方法有不下百种。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们的心脏。
夏青山则在脱离副本的第一时间,如同融入海水的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只留下红杏与江晏这边两队人马,在空旷的传送区边缘无声地对峙,气氛紧绷如弦。
与此同时,“Nature”的公共论坛上早已炸开了锅,信息滚动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我去!那个偷跑进3S副本的家伙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晏哥一次比一次牛逼啊!这次通关速度也太快了吧!好想看观战回放学习一下!”
——“啊?不是每场副本都有回放吗?”
——“楼上的,新来的吧?给你科普一下,不是每场副本都有回放,关闭回放需要特殊道具,价格死贵!晏哥每场副本都在用,所以咱们根本看不到过程!”
——“等等……你们看截图放大!那个委托人是不是状态不太对?他垂着的那只手……好像在滴血欸!”
……
各种猜测、惊叹、分析甚嚣尘上,将“动物世界”副本和江晏小队的热度推向了顶峰。
江晏淡漠地扫了一眼如惊弓之鸟的红杏众人,连平日里那点戏谑逗弄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厘清。
首当其冲的,就是张谭肆那骤然爆发、导致副本崩溃的伴生能力!
在“Nature”,能凭借自身伴生属性直接引动副本规则紊乱、甚至崩溃的玩家,屈指可数。
鹿苑公会的会长林荒南算一个,夕下红公会那个神秘的路久,怀岭公会的程谨义及其核心队员沈怀南……这些都是金字塔尖的、声名赫赫的人。
张谭肆?一个看起来胆小如鼠、只会抱头鼠窜的富二代,绝对在里头排不上号。
他原以为张谭肆只是只待宰的肥羊,完全没料到这家伙竟然一直在藏拙,这伪装未免也太成功了。
其次,是陈平安和付秋桐之间那种非同寻常的默契。
在副本最后应对丧尸潮时,两人背靠背的防守,动作间的衔接与补位,绝非普通队友或点头之交能达到,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实战磨合的战友。
付秋桐的搏击技巧,招招致命,风格狠辣凌厉,是极为专业的军用路子。而陈平安,一个自称“普通退伍兵”的人,为何要刻意隐藏身份和实力?
他进入“Nature”的方式也透着诡异。
这一切的疑点,单独看或许还能用巧合或个性解释,但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缠绕在江晏心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隐藏实力是常态,但隐藏到这种程度,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需要答案。
于是,江晏不再理会红杏公会那怨毒又畏惧的目光,直接带着神情恍惚的陈平安和因脱力而脚步虚浮的张谭肆,与一旁警戒的付秋桐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启动了传送权限,消失在原地。
回到那栋标志性的小白楼,张谭肆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然而,强行催动伴生能力的反噬也如同排山倒海的海啸般轰然爆发。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更可怕的是,他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紊乱的能量流,如同无数无形的风刃,将他所触及的一切切割得支离破碎,他自己的双手更是首当其冲,瞬间被割裂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江晏皱眉,刚才在传送大厅他就察觉不对,自己的手只是靠近就被割伤,此刻情况更糟。
他迅速对陈平安下令:“背起他!”
陈平安反应极快,不顾那些肆虐的能量流可能伤及自身,一把将痛苦蜷缩的张谭肆背起——奇异的是,那些足以割裂金属的风刃在触及陈平安时,竟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滑开,未能伤他分毫。
这一幕让江晏眼底的探究之色更深。
以最快速度回到小白楼,江晏直接将张谭肆安置进一间特制的、布满吸收和稳定能量符文的安全屋。
此刻的张谭肆,伴生能力彻底暴走,根本无法控制。
江晏没有犹豫,立刻调出面板,接通了一个通讯,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郁苍南,过来。立刻。”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睡袍、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年轻男人无奈地出现在小白楼门口:“老板,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在睡觉啊!”
江晏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指向安全屋:“时间多得是,待会儿再睡。去,把里面那人暴走的伴生压制下来,给你涨工资。”
听到“涨工资”三个字,郁苍南瞬间清醒了大半,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板,你总是知道怎么精准拿捏我……”
他揉了揉眼睛,目光扫过站在一旁、毫发无伤的陈平安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但并未多问。
他推开安全屋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紊乱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刀阵,瞬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开数道血口,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走到痛苦呻吟的张谭肆身边,蹲下身,伸出右手,双指并拢,指尖萦绕着柔和的金色光晕,轻轻点在了张谭肆的眉心上。
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狂暴的、呈现青黑色的能量丝线被缓缓从张谭肆眉心牵引而出。
郁苍南手法娴熟地将这缕能量在指尖缠绕、压缩,最终化作一条造型古朴、闪烁着微弱金光的手链。
他将手链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张谭肆的手腕上。
几乎是手链戴上的瞬间,张谭肆周身肆虐的能量流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迅速平息、收敛。
他脸上痛苦的神情也逐渐舒缓下来,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郁苍南做完这一切,才示意江晏可以进来了。
他看着昏睡的张谭肆,对江晏说道:“暂时压制住了。他这伴生有点意思,‘飓风之核’,潜力很大,但极不稳定。这次强行透支,伤到了根基,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手链能帮他稳定能量,但治标不治本。”
江晏看着张谭肆手腕上那条金色手链,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他以夜深为由,将看起来同样疲惫不堪的陈平安赶去客房休息。自己则和郁苍南来到了小白楼幽静的后院。
月色清冷,洒在精心打理过的庭院中,郁苍南倚在廊柱上,语气带着点调侃:“老板,我现在是不是不是你唯一的下属了?这么快就有新人了?”
江晏嗤笑一声,懒得接他这无聊的试探:“又没少给你钱。再说,里面躺着的那个,尾款还没结清呢。”
“那站着的那位呢?”郁苍南意有所指地看向陈平安房间的方向。
“他?”江晏目光微闪,“他很特殊。目前……还需要他帮我做些事。”
“看你们这狼狈样,刚下完副本?”郁苍南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嗯,被强制退出的。”
“我听说了点风声,”郁苍南吐出一个烟圈,“这次存活率居然高达60%,论谈上都炸了。哦,对了,我还听说……那个陈平安,是自己闯进去的?”
他看向江晏,眼神里带着求证。
江晏挑眉,并未否认,反而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对啊。很意外?”
“确实意外。”郁苍南坦然地点头,“我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一星半点儿的能量波动,纯粹得像个……白板。老板你带他进3S副本,总不可能是让他去送死吧?”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是老板你故意让他跟着的?假意试探他?”
江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挑了挑眉头,答非所问。
江晏:“小白楼里不让抽烟。”
郁苍南了然一笑,将烟灰弹落在旁边的石臼里。
“就一根。”
郁苍南说着,下一秒却被江晏伸手直接拿走了唇间的烟,掐灭,“你说呢?”
他反问道,语气莫测。
他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严肃:“你这几天,去准备一下他们几个的详细资料。张谭肆,陈平安,还有一位叫付秋桐的女性玩家。整理好后,我亲自去取。”
他特别强调,“尤其是陈平安的,我需要他进入‘Nature’之前,在现实世界里的全部生平资料,越详细越好。”
郁苍南看着江晏认真的神色,知道这不是玩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老板。保证给您挖得底朝天。”
或许是太久没见,郁苍南站在那里,陪着江晏在清冷的后院站了一会儿。
临走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提醒道:“老板,别忘了定期去进行评级。你总是推脱”
江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知道了。”
……
张谭肆这一觉,睡了很久。
期间,江晏恢复了以往的“养老”生活,品茶,看书,偶尔出门不知所踪。
陈平安则默默承担起了照顾人的责任,将小白楼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一个沉默而可靠的管家。
一个星期后,张谭肆终于悠悠转醒。
陈平安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的眼睛,那眼底先是茫然,随即迅速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醒了?”陈平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张谭肆失神地点了点头,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摸到了手腕上那个冰凉的异物——那条金色的手链。
“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陈平安递给他一杯水:“你的伴生暴走了,这是江晏找人帮你稳定下来的。”
张谭肆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目光复杂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抱臂倚着门框的江晏。
他冲江晏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恢复以往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容肆意张扬,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气息,然而眼角的泪水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滑落,泄露了他劫后余生的脆弱与感激。
“谢谢……”他声音哽咽。
江晏轻笑一声,打破这略显沉重的气氛,走上前,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资本家”嘴脸:“行,既然醒了,躺了这么多天,住宿费、护理费、精神损失费……结账吧。”
张谭肆:“……”
陈平安:“……”
“哥……”张谭肆苦着脸,“我身上还疼着呢……”
江晏闻言,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凑近了些,不知从哪儿摸出那把熟悉的匕首,冰凉的刃面轻轻贴在他的脖颈上,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那……要不要再睡一次?永久性的那种?”
张谭肆心下一紧,汗毛倒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到陈平安身后,手忙脚乱地调出面板:“哥!我转!我马上转!!”
手指飞快操作,生怕慢了一秒那匕首就真的割下来。
江晏看着账户里瞬间到账的、后面跟着一串零的款项,满意地收起了匕首,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钱货两清。收拾收拾,准备走人吧。小白楼不留闲人。”
张谭肆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落和不舍,小声嘀咕:“我可以交钱……不能长期住在这里吗……”
这地方虽然有个煞神老板,但安全性极高,而且……有陈平安和江晏在,莫名有种奇怪的归属感。
江晏笑了笑,斩钉截铁:“当然……不能。”
张谭肆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没有转圜余地。
最终,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带着满身的伤痛和一条封印着狂暴力量的手链,一步三回头地,被“无情”地赶出了小白楼。
陈平安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江晏挑眉看他:“怎么?你也想出去体验一下风餐露宿?”
陈平安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我……想出去。不是离开小白楼,是离开‘Nature’。你知道……该怎么彻底离开这里吗?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江晏闻言,眉头骤然蹙紧。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陈平安没有控制面板!普通玩家想要下线或处理各种事务,都可以通过控制面板操作。
但陈平安不一样,他是个“黑户”,是规则的漏洞。
“你,”江晏的目光变得锐利,再次确认,“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进入‘Nature’的?”
陈平安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答:“滑滑梯滑进来的。”
“实话?”
“实话。”
江晏感到一阵头疼。现在不少玩家都知道陈平安是和他江晏有关系的人,他树敌众多,如果自己下线,独留陈平安一人在“Nature”,绝对会被那些仇家啃得骨头都不剩。但陈平安想离开的意愿似乎很坚决。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带我去你来的地方。”
……
陈平安带着江晏,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再次来到了那片他最初出现的、靠近“遗忘之川”的荒芜地带。
然而,眼前空空如也。
哪里有什么滑滑梯?连个游乐场的影子都没有!只有荒草、乱石和远处猩红的海水。
“所以,”江晏环顾四周,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的滑滑梯呢?”
陈平安紧紧皱眉,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一个滑梯,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他仔细回忆,确认就是这片区域,绝不会有错。
他看着江晏,眼神里没有一丝作伪的痕迹。
江晏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这听起来荒谬的说辞。
他略一思索,做出了决定:“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他带着陈平安,再次来到了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桥洞下。
暗红色的海水在不远处缓慢流淌,蓝色的冷日悬挂空中,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陈平安看着那诡异的红海,想起上次濒死的经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未曾想,江晏根本不容他退缩,直接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一只造型拙朴、看似普通的木刻小鸟。
“握好!”江晏命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陈平安下意识地用力攥紧。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推背感从身后传来!
他甚至没看清江晏的动作,就被一股巧劲猛地踹下了桥洞,朝着那片猩红粘稠的海水坠去!
“握紧手里的东西!无论如何别松手!”江晏的声音隔着风声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醒来,你就可以出去了!”
“噗通——!”
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感的液体再次包裹了全身。但与上次不同,手中那只木鸟似乎散发出一股微弱却稳定的暖意,护住了他的核心意识,抵抗着红海那股拉扯灵魂的诡异力量。
陈平安紧紧握着木鸟,任由身体下沉,意识在痛苦与温暖的拉锯中,逐渐模糊……
……
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而黑暗的隧道。
陈平安猛地睁开眼,如同溺水者获救般,贪婪地吸入一大口熟悉的、属于现实世界的空气!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书桌,未叠的被子,窗外传来的城市隐约喧嚣……
是他的出租屋!
一切都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仿佛那场光怪陆离、生死一线的“Nature”之旅,只是一场过于漫长而真实的噩梦。
唯一能证明那不是梦的,是依旧紧紧攥在手中,从那个世界带出来的唯一物品——那只呆头木鸟。
陈平安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下床,换下身上那套在“Nature”穿着的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之前呆在部队里,鲜少用到手机,翻箱倒柜了好久才找出了他许久未用的私人手机。刚一开机,屏幕就被各种自动推送的新闻和未读消息塞满。
几条加粗的标题格外醒目:
#震惊!本市又一起离奇悬案发生!受害者死状诡异!#
#惊!日前发现的未名死者身份确认,竟是警方通缉多年、臭名昭著的连环□□犯!#
#多地接连发生类似案件,疑似有组织报复?#
……
陈平安瞳孔骤缩,下意识点开详细报道。
当看到报道中提及的几名死者模糊的打码照片,以及一些侧面描述的特征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些人……他见过!虽然只是在“动物世界”副本中与水月公会的人短暂照面,但他记得其中几张面孔!
是巧合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前因后果,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突然打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迟疑地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听起来很年轻、带着点玩世不恭味道的男声:
“你好啊,陈平安!”
陈平安心头一凛,警惕地问:“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啊~”对方语气轻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听着,你晚上一定一定要记得按时回家啊!千万别在外面逗留!不然……会有怪事发生的哦!我们……晚上见!”
话音刚落,电话就□□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陈平安握着手机,只觉得莫名其妙,心底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但他此刻心绪纷乱,更多的是对战友的思念与愧疚,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他将那通古怪的电话暂时抛诸脑后,开始准备祭奠用品。
一切准备就绪,他驱车前往市郊的烈士陵园。
途中,还意外地目睹了一起并不严重的追尾事故,造成了短暂的堵车。
到达陵园时,他发现战友们的墓碑前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似乎有人先他一步来祭奠过。他先去了老院长的墓前,献上花束。那位慈祥的老人,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刻给予了他温暖和指引,却最终因为一场意外,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七十八岁。
随后,他来到了战友们长眠的地方。
大部分都是无名碑,唯有顾流源的碑上,清晰地刻着名字和那张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的、笑容灿烂的照片。
他的家里,早已没有其他亲人了。
陈平安沉默地将一束束象征永恒爱与怀念的桔梗花,轻轻放在每一座墓碑前。
最后,他停留在顾流源的碑前,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照片上那张乐呵呵的脸庞。
他不明白,为什么顾流源总是能那么乐观,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真正难倒他。
他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放在墓前,打开,给生日蛋糕插着的依旧是二十二的数字蜡烛。
“源儿,今天你生日呢……”他低声说着,仿佛在与老友闲聊,“你知道吗,如果‘Nature’里那段不是梦……那我今年,就算给你过了两次生日了。”
他点燃蜡烛,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
“二十二了……我都二十九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一点都没变……”
他默默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想我吗……为什么……一次也不来我梦里看看我……是不是还在恨我呢……”
突然,一阵轻柔的、带着凉意的山风拂过,恰好将蛋糕上那两簇小小的火苗吹灭了。
陈平安盯着那熄灭的蜡烛,看了许久,嘴角最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轻笑,自言自语:
“生气了吗?抱歉……”
笑着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他一个人,坐在墓碑旁,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将那个不算大的蛋糕,全部吃了下去。
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与逝去的战友共享这片刻的“团聚”。
临走前,他站起身,对着这片安静的墓园,对着那些沉睡的英魂,轻声说道:
“哥几个……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
走到半山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悄无声息地从他脚边游过,迅速没入了草丛。
陈平安下意识地抬眼,视线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见老院长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地望着他。
院长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心疼,还有许多他无法一眼读懂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陈平安怔住了,喃喃出声:“院长妈妈……”
就在这时,旁边树丛传来一阵布料的稀疏声,一个冒失的游客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陈平安一个踉跄,再抬起头时,树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院长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只当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驱车回到市区,情绪依旧低落。
他想起了院长妈妈生前常对他说的话:“平安啊,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啦!”
于是,回到冷清的出租屋,他连灯都没开,直接倒在床上,任由疲惫和悲伤将自己拖入沉睡,希望能借此暂时逃离这沉重的一切。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夜已深。
万籁俱寂。
不知睡了多久,陈平安在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不安感中猛地惊醒!
黑暗中,他清晰地听到,卧室的房门方向,传来一种奇怪的、硬物碰撞和刮擦的“咔哒”声!
他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目光锐利地投向房门方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骇然看见——一个身形扭曲、面容狰狞恐怖的“人”,正如同壁虎般,倒贴在天花板上!
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陈平安心脏骤停!
就在那“东西”如同脱力般从天花板掉落的瞬间,陈平安凭借惊人的反应速度,猛地向床侧翻滚!
——“砰!”
那东西重重砸在他刚才躺的位置!
陈平安毫不停歇,起身的瞬间一记凌厉的侧踹,狠狠踹在那东西的腰腹,将其直接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怪物般的“人”摔倒在地,却以一种非人的敏捷迅速爬起,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再次朝着陈平安猛扑过来!
它的双目空洞流着黑血,嘴唇外翻露出尖利的獠牙,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陈平安眼神冰冷,正欲侧身闪避,寻找反击机会,不料异变再生!
他靠在床边的脚踝,突然被一只从床底下伸出来的、冰冷粘湿的手死死抓住!那力量奇大无比,正用力地将他往黑暗的床底深处拖拽!
前有猛扑的怪物,下有诡异的拉扯!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两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只见两把闪烁着寒光的袖箭,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从不远处敞开的窗户射入。
一把精准地贯穿了那只抓向陈平安脚踝的怪手,将其死死钉在地板上。
另一把则直接射穿了扑来那怪物的肩膀,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向后倒飞,“咚”的一声,将其牢牢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嚎,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
陈平安趁机猛地发力,挣脱了那只被钉住的手,反手探入床底,抓住里面那东西的手臂,腰部瞬间发力,一个过肩摔的变式,竟将藏身床下的另一个同样形容可怖的“人形生物”硬生生拽了出来,狠狠砸向墙壁!
“嘭!”力道之大,那东西当场晕厥过去。
解决掉床下的威胁,陈平安毫不停顿,感受到身后还有动静,想也不想,回身就是一记迅猛有力的直拳,直取对方面门!
然而,拳头在距离目标鼻尖仅几厘米处,硬生生停住!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气质沉稳,眼神锐利如鹰。
另一个,则是一脸嬉皮笑脸,正对着他刚刚挥出的拳头夸张地拍着胸口,仿佛受了极大惊吓。
“哇哦!”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吹了声口哨,语气浮夸,“陈上校,身手不错啊!”
陈平安缓缓收回拳头,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冷冷地扫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是谁?!”
沉稳的那个男人上前半步,目光平静地与陈平安对视,声音低沉而清晰:“怀岭公会会长,程瑾义。”
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点埋怨:“哥!你说这么早干什么,多没意思……”
他转向陈平安,笑嘻嘻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你好啊,陈平安!我是他的队员,沈怀南。早上给你打电话那个,就是我!”
陈平安的目光在他们和墙上、地上那两个仍在抽搐的怪物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怀南一听,立刻叫起屈来,指着那两个怪物:“兄弟!我们还想问你呢!你知道吗?这几个鬼东西,从我们盯上它们开始,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可就只有你的名字啊!陈——平——安——!喊得那叫一个瘆人!”
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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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