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稍早些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些大型动物的骨头。
黑黄的骨头附着青苔的浓绿半埋在泥土里,无人知晓它在这里躺了多久,若非形态与一旁破败的枯枝朽木不同,二人恐怕也会很轻易就将它忽略。
明月从它零散的骸骨中看不出它是什么动物,只希望它不是那只老虎。
越往深处走,他们就会看到更多以前没见过的不同蕨类植物,它们的叶子像是被风吹动的一簇簇毛茸茸的羽片,又像是聚集在一起蜷缩着身体的绿色虫子。
明月很想尝尝它们的味道,又担心会中毒影响之后的行程。
风途提议:“我百毒不侵,我来。”
鉴于上次某人吃菌粥引发的撒娇事件,明月对此表示怀疑。
风途又说:“或许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们预计的更久,最终还是不得不就地取菜。”
“所以那是我们最后备用的选择。”
“但我们可能在路上反复猜想它的口感和味道。”
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明月准了,但只准他尝一点。
风途将采来的蕨类在水边清洗过后,又在锅中盛了一些水,回过头来的时候明月已经挖好了坑,并找来些干柴枯叶在坑中烧起了火。
明月让他先不要把菜放进去煮,因为她想先喝些白水吃些东西。
两人吃过今天的第一顿饭后,又打来些水将采来的蕨类放到锅中煮。
在水温逐渐上升的期间,风途才表现出他的担心,“如果,我真的出现状况,你会放弃原来的计划把我带回去吗?”
“什么样的状况?”
风途想了想:“腹泻。”
“若如此,你自己回去。”
“要是昏迷?”
若真是昏迷,倒是可以把他分拆开来用血腥味吸引猛虎现身。
见她不回答,风途重复催促道:“要是昏迷,你会放弃原来的计划把我带回去吗?”
“也许会。”
“也许……真伤人。”
在明月的注视下,风途挑起了一片煮好的菜叶,心一横大口咀嚼起来。
“不太好吃,感觉像是过季了。”
“那还是不要吃了。”
扑灭了火堆,二人再次动身。路上明月有事没事便要问他一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明月。”
不一会儿,她又问:“我是谁?”
“小月,目前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好阿妹。”
过了两个山坳她再一次发问。
这次他答:“西王母。”
明月一惊,全然没注意到他看见自己惊慌时的窃喜,直捏住他的脸颊就要给他扣嗓子。
这下可好,风途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结果猝不及防被她捅得直犯哕。
“咸的咸的,明月咸的!”
他怀里抱着锅,生怕又给打碎了,死抱着不敢撒手只能后退着躲她。
“我闲的?”
“呸呸,不是!我是说你的手!”
明月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手指,也有些嫌弃,“你到底认得我不?”
风途哪敢再逗她,连连点头,“认得认得,丝追的亲娘。”
明月这才稍稍放松,又有点恼火,“若我是西王母,此刻我会用头上的角撞死你,”她忿忿白了他一眼,又低眸看向他怀中抱着的锅,“还有水吗?我要洗手。”
见明月似乎放过了自己,风途松了口气,咧起嘴角笑着道:“有,不够我再给你打。”
正在她洗过手还未来得及在衣服上蹭去水珠时,忽然她手一扬,水珠向风途脸上飞去,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明月已不在眼前。
“这是惩罚吗?”
他左右张望,见明月就在不远处正往回走,手里还抓着一只鸟。
“原来……有肉吃了。”
明月却说自己留着它有别的用,当务之急是给它治疗翅膀。好在出发前明月向殷郎中讨要了些草药磨成的粉,可以用于止血。
从她的小布兜里一同掏出来的还有针和线。
“你带这么全。”
明月似笑非笑,沉声道:“若是你不幸被老虎一掌拍出个大口子,我好给你缝上。”
对此,风途冷哼一声:“我和它谁先受伤还不一定。”忽然他又觉得不对,“你不是想把我绑在树干上做诱饵吧?难怪这次这么爽快就答应我一起来。”
明月忽然抬头看着他,笑得令人发毛。
自知理亏,风途别开了目光:“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乱开玩笑。”
“你没开玩笑,我是凶煞的西王母,你今后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完蛋,她好像真生气了。风途只得闭上嘴,静静看着她给小鸟包扎翅膀。
明月:“你放心,这次我真的不会轻易吃了你。”
鸟儿嘶哑着喉咙挣扎得更欢实了。
明月告诉风途:“我需要你把它握的更紧些。”
“我担心会不小心把它捏死。”
“相信你的控制力。”
哦!风途试着多加了一份力握住了小鸟的脚和翅膀,这下它不能胡乱的挣扎了。
“嗯……其实我也相信,尤其是在你这样说之后。”
包扎好了翅膀,明月又在鸟的小脚上系上了绳子,还给它喂了水并挖来虫子喂它。
明月问:“你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她主动问,倒让风途有些意外。
“抱歉,刚刚让你担心了。”
明月嗯了一声,“所以你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风途沉吟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一一。”
姨姨?明月觉得他起名的逻辑很怪,而且左右也看不出这鸟的性别,不过既然已经说让他起名了,起什么就是什么吧。
“来,给你姨拿好,”明月将小鸟绑在了锅盖顶的绳头上,“以后还要靠你姨给咱试毒。”
风途听她“泥~”了半天,总觉得怪怪的,疑惑是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说她以后真要拿自己试毒。
黄昏之时他们找到一颗优雅的老树。老树的枝干如一只摊开的手掌,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平稳地睡在上面,不过令人忧心的是他们发现那上面有一个洞。
如果里面住着的不是鸟和松鼠,那很有可能会是蛇。
看不到洞内深处,明月打算拿烟熏,不过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把整棵树都烧掉,所以在确定那棵树的状态后她扯来些草和树叶,又点燃一小把枯枝用草和树叶包裹住它并塞到了洞里。
随着浓烟渐起,树的不同位置开始缓缓飘出烟气。烟气萦绕在树粗糙的表皮,擦过枝节掠过树梢,逐渐扩散笼罩在树的周围,显示出一种朦胧仙渺的幻象。
有些呛,二人后退了几步,风途问她:“像不像一盏硕大的香炉?”
“是有些。”
烟气逐渐消散,二人并未发现有什么小东西从洞里跑出来,倒是在树上发现一条被熏得七荤八素的松鼠。
“看来今天真的有肉吃了。”
它少得可怜的肉被二人美美吃了一顿,而它的皮则被风途用来制作护手,不过只有一只,因为材料实在不够。
“可惜,太小我戴不上,送你了。”
明月戴上倒是正好合适,“你是专门按照我手的大小做的?”
“自作多情,”风途伸了个拦腰,枕着手臂斜躺在树干上看向上方不算开阔的天空,天色正在很快地暗沉下去,“那皮子再大一点还有你什么事。”
“你这种语气很难让人表达感谢。”
风途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与其得到她的感谢,他更希望她不要客气。
清晨的小鸟叽哩喳啦叫个不停,明月揉开睡眼,天色才刚刚亮。
“你醒了。”风途已经在树下忙活有一会儿了,是给小鸟捉虫,“明月,你觉不觉得一一有种警告危险的能力。”
“什么?”
“你看右边。”
她转过头,恰见一只黑白相间的蛇正吐着信子盯着自己,忙一抬手,攥住那蛇的脑袋就甩到了地上,风途则趁机割下了它的头。
明月跳下树,看着仍在蜿蜒移动的蛇身,长吁口气。
“感谢自然。”
“别感谢了,它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