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处有南柯 第10章 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你可以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下面又跟着发了位置和日期。

刘亦茗看着祝禹给自己发的微信消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索性就先已读不回了。

挑了件价值不菲的大衣，去年一咬牙狠心拿下的，每天面对蒸箱烤炉做甜品也没有机会穿，化了一个精致的日常妆，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礼品，也算是用心准备了一番，去见冯安的父母。

冯安一家都是南方人，冯安在北方读的大学，毕业后索性就留在北方工作，正好赶上电商热门发展，于是和同寝室兄弟一起成立了工作室，直到越做越大，干脆留在了北方定居，冯安的父母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也是知道了冯安有了交往的女朋友，便执意要来看一眼。

说不紧张是假的，刘亦茗时刻提醒自己行为举止要大方得体。

冯安的父母穿着都很优雅，古典中式风，颇有股江南水乡画中人物。只是冯安的妈妈第一眼见到刘亦茗的时候，上下打量之时，让刘亦茗着实有点无所适从，看着衣着华丽的刘亦茗也和冯母想象之中有些许差池，早听闻儿子讲这个姑娘多么聪慧过人的，今日一见，唯恐自己的宝贝儿子着了道。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自己做了点低糖的糕点，还带了点酒和茶叶。”

“哦呦，阿姨叫你小刘啦，我看这也不简单呐，还是收回去好啦，我和你叔叔坐飞机来的，路上也不好带。”

刘亦茗没料到第一步的送礼都没有送出去，还是私下托朋友购的茅台和安溪铁观音，当然不简单，可没少破费折腾。

“妈，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让人拿回去的道理。”冯安接话道。

“没关系的阿姨，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应该给您发快递过去的。”

刘亦茗心里是莫名不舒服的，心想这么举止不俗的人，怎么讲话反而情商不高。

午饭过后，喝茶谈心间隙，冯妈妈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是一个和田玉手镯。

“小刘啊，初次见面，阿姨也没什么别的表示，你应该也不缺钱，我想我们冯安平时也不能少给你了，就准备了这个镯子，你先收着。”

刘亦茗放下手中茶碗，面上的礼貌笑意褪去，捋了捋鬓边的碎发，一字一句清晰道：“阿姨，首先谢谢您的礼物，但是我觉得您有些误解，我自己有在经营一个小店，虽然不能和冯安的公司相提并论但收益也还不错，养活几个人也没问题，冯安对我确实有生意上的帮助，我很感谢，但我认为我们之间是平等相处，我也没有您指的靠冯安或是什么，冯安身上还有不少我送的东西呢，我觉得您儿子那么聪明，您大可不必不放心。”

“小刘你这讲的话我就不懂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这孩子不要太敏感了。”

“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不过这个镯子呢我就先不收了，毕竟我和冯安也只是在接触阶段，八字还没一撇呢。”

刘亦茗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她也是尽量压下自己心里的恼怒，用缓和的语气说着，也挑起倔强的长眉目瞪了一眼冯安。

“那没什么事，叔叔阿姨我就先回去忙了，二位要是喜欢吃糕点可以随时来我店里吃。”

冯安连忙起身说道：“我送你。”

留下冯妈与冯爸面面相觑。

“你看看，一点都说不得了。”冯妈气愤道。

冯安送刘亦茗回去的时候二人一路上双双安静，直到下车时，冯安开口道：“其实我爸妈一年来不了几次，呆两天就回去了，你不应该呛她的。”

“我认为我只是在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她认为的我仿佛是靠你养着。”

“你想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同为女人，她什么意思我自会理解，倒是你，我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由我来解释吧？”

“这很重要吗？我的迟早也都会是你的。”

“你还真是你妈亲生的。”

“......”

一晚之后，二人都没有主动联络对方，冯安想不通这只是些鸡毛蒜皮小事，刘亦茗何必那么在意，而刘亦茗始终认为二人是对等关系的相处，冯安没有意识到这小细节里包含了尊重。

倏然间想起祝禹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刘亦茗看了看日期，还来得及。

“好，我会去的。”

祝禹以为不会等到回复了，看到这条消息时，激动的手里的酒杯差点落在地上。

由于刘亦茗车票订晚了，到祝禹学校的时候，毕业典礼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刘亦茗悄悄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不禁感慨年轻真好，人生的容错率也很高。

结束后，祝禹下台就跑向刘亦茗，开心地接过刘亦茗提前准备好的向日葵花束，大方的和舍友同学们介绍着“这是我的姐姐！”刘亦茗也默许了她这样的做法，不经意的翻看祝禹的毕业证书，发现上面印刷的名字为：祝雨。是下雨的雨。但刘亦茗清楚地记得祝禹加自己好友的时候标注的是大禹治水的禹。

喧嚣散去，冬日的寒风凛冽，路灯的照映散发着微弱的温暖光晕错觉，脱下学士袍的祝禹和刘亦茗并肩而行，怀里还抱着那束向日葵。

“抱歉，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准备毕业礼物，请你吃个大餐吧。”

“我一开始以为你不会来了，但看到你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姐姐，谢谢你没有拒绝我。”

祝禹嘴角绽开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能有一点冒昧，但我还是好奇，你......家里人呢？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毕业意味着人生很重要的青春阶段结束，也是下一个成长之路的开始，而祝禹选择了让一个并没有认识很久的朋友来参与其中，甚至也不是罗柯、贺书程她们，任谁都不免诧异。

“我父母他们在老家......很远，不是很方便过来......”

“哦，好吧。”

祝禹抱花的手不禁紧紧攥紧，思索片刻后，惭愧道：“姐姐，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

“我不想叫他们，就是叫了，他们......也不见得会来。”

“怎么会呢？你和父母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祝禹无奈的将头侧向一侧，昏暗的灯光下一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

“他们接受不了我，我其实还有个姐姐，她叫祝雪，和姐姐你差不多大，我一直习惯喊她名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像她，因为我很想她，所以我就总想靠近你。

脑海里尘封的沉重记忆浮现在眼前。

刘亦茗能预感到微妙的伤感氛围，只一味沉默聆听，没有打断祝禹。

“中学时期，父母托好大关系送我去了重点私立中学，除了学费还有昂贵的借读费，我一点都不想去，我的家庭条件有限，祝雪本来毕业后想继续读研，为了我她选择了先去工作，我那会儿长得瘦瘦小小的，把自己打扮成像男孩子的模样，但是反而会被一些男同学欺负，有嘲笑我不男不女的，有骂我是个垃圾的，为了远离他们，又不得讨好他们，帮他们偷偷买烟或打火机，他们还会逼我和他们一起吸烟。”

“在班级里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直到一次换座位，我有了一个很好的同桌，她成绩很好，对我也很好，有次老师发现我帮那些男生买烟，是她站出来维护我我才没有被记过，她还警告了那些人，不可以再让我帮他们跑腿做事情，她的爸爸是银行行长，妈妈是市局书记，所以她在班级还算蛮有话语权，我的成绩一直跟不上，也是她帮我补习。”

“后来我们形影不离，我只听她的话，但一次模拟考试，她成绩退步了好多，她的妈妈一时难以接受，来学校找到老师了解原因，最后一致认为是我影响了她的学习，最严重的是，之前看我不顺眼的那些男生跟老师告状，说我喜欢她，我们在早恋。”

“等等......她......是女生对吧？”刘亦茗其实猜到了，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嗯。”讲到这里，祝禹也不会再隐瞒。

“小小年纪，一群人渣。”刘亦茗气愤道。

“其实有句话是对的，我确实喜欢上她了，但我不能承认，对她岂不是恩将仇报，老师让通知我家长，我没勇气让爸妈去，祝雪去了，最后解释开了，让我转了班级。”

“我们家在村子里，村子不大，流言蜚语传的很快，我爸妈得知后难以接受，开始逼我留长发，穿裙子，假期就是关禁闭，不让我有接触其他女生的机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一直持续到我高考结束，只有祝雪，是她一直陪着我。”

“我特意选了离家很远的学校，给自己名字改了个字，想换个地方无拘无束的生活，爸妈坚决不同意，扬言不会给我一分钱生活费，他们说到做到了，我只能自己找兼职半工半读，但祝雪为了让我全心读书，一直在用她微薄的工资资助我。”

“你姐姐真的很爱你，那为什么今天不是她来呢？”刘亦茗问完，祝禹再也抑制不住，肩膀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眼眶里渗出了一点晶莹的泪花。

“我刚上大二的时候，她出车祸，离开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

“她想给我买个高配置电脑，夜晚加班去兼职，骑单车回去路上出事的，肇事者也赔了不少给我爸妈，当爸妈知道这两年祝雪一直在为了我奔波的时候，就不想再看见我了，的确，是我拖累了祝雪，她从小就很省心，功课也好，她应该继续读研，该不上学的人是我。”

“不要怪自己，有些命运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姐姐那么爱你，你更要好好精彩生活，不要辜负她。”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努力的生活，普通服务生挣钱很少，时间也卡的很紧，我只能去酒吧或KTV兼职，这期间学会了调酒，后来就去了老罗那里，老罗人很好，也是在南柯1梦兼职，我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所以你很棒，凭自己本事吃饭，是姐姐的骄傲。”

刘亦茗伸出双手，轻轻地拍打着祝禹的肩膀。祝禹愣愣地看着刘亦茗温柔拍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几秒，这种感觉，已经分不清是对祝雪的想念还是对刘亦茗的依赖，而刘亦茗是打心底里欣赏祝禹的，其实刘亦茗也有妹妹，叫刘亦芒，但不曾提起，因为姐妹关系并没有多亲密，反而刘亦茗这些年挣得钱都需要转一部分给家里，为的就是接济不上进的刘亦芒，刘亦芒也习惯了花自己的钱，父母也默认了这种扶妹模式，对比之下，刘亦茗也从心里羡慕了祝雪，至少祝禹懂爱。

“对了，说好请你吃大餐的，我们走！”

“嗯！”

寒风飘过，祝禹心里是温热的。至少此刻，不是孤独的自己。

祝雪，姐姐，我好想你，今天格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