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谢云衡特意敞开了房门,来者不拒。师弟师妹们争先恐后前去问候,这是清虚观难得一见的热闹。谢云衡自然以诚相待,沏茶、倒水,一一应酬,忙得不亦乐乎
“大师兄,我们想死你了!”
“大师兄,近来身体可好?”
“大师兄,您给我们的糕点真的太好吃了!”
......
以荆云澜带队,众弟子们将谢云衡围得水泄不通,嘘寒问暖,无比关切,大师兄大师兄三个字此起彼伏,更是绕得谢云衡团团转,听得他头都大了。
众弟子心照不宣,没有人提及讲经堂或者思过崖有关一事,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而聊的内容多是家长里短,日常琐事,以及对傅云渊掌事的痛诉。
一开始,傅云渊原本是想建议谢云衡打发了他们,但考虑到他的大师兄是个心软子,索性就直接行动,打算守在谢云衡附近,簇拥而来的众弟子见他在此,自然望而却步。傅云渊刚想张口却被谢云衡拦住了。
“云渊,你前几日为我守在院前,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又怎能劳烦你为我挡客呢?”
“大师兄着实心痛你,不仅影响你休息耽误修行不说,那些俗务积攒多了,更会应接不暇”
“大师兄还是希望你多多珍重一下自己,不然你让我这个大师兄怎么对得起你,将来又如何服众啊。”
谢云衡言辞恳切,面带痛惜,傅云渊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只留下了一句“师兄还是别太宠惯着他们”便离去了,走时,还不忘斜楞了一眼荆云澜,以示警告适可而止。
荆云澜也不甘示弱,回了他一个白眼,看到傅云渊离去后,便带着众弟子拥了上去。
直至夜色渐深,师弟师妹们终于陆陆续续散去。谢云衡将最后一位弟子送到院口,目送其离开,他揉了揉眉心,正欲转身回房。
“大师兄”
一个温和的声色,但带有一丝清冷的语气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谢云衡闻言回头,只见白云芷静立于院外的古柏之下,眉间带有一点忧色。
“云芷?”谢云衡有些意外,“还有事吗?”
白云芷上前几步,先是行礼一礼。
她抬眼,目光快速扫过谢云衡的脸庞,语气得有关切的询问
“大师兄面色仍见倦怠,还望务必珍重自身。”
谢云衡有点意想不到,微笑点头
“有劳云芷挂心,我并无大碍。”
白云芷微微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略带质询
“正因望大师兄珍重,云芷才更是不解。”
她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下一句该说什么,声音平稳
“大师兄曾在讲堂上,面对师父,面对所有同门说的那些话......在云芷看来,几近惊世骇俗,无异于口出狂言。”
白云芷虽然用词稍重,但她并非指责,而是对谢云衡无比的不解与惋惜。她理解谢云衡的悲悯,但对过于介入世俗甚至不惜触犯门规戒律的方式不能苟同。
“师兄所憧憬的道,云芷窥见一二,知其源于大师兄的性子。然而,清虚观传承百年,屹立不倒,所依仗的正是这规则与秩序,祖宗之法,立观之基,怎可改动?”
“师兄如此狂言,不仅令自己身陷囹圄,触怒的是恩师,撼动的是宗门根基,动摇的是我等安身立命之所......”
“敢问大师兄,若代价如此沉重,或遍体鳞伤,或众叛亲离......那师兄所言之道,究竟是救赎,还是......毁灭?”
说到最后,她的喉间微动,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痛惜。
谢云衡面色不改,只是抬手打住了她言毕想要行的礼,目光投向远方,手也随之缓缓垂落。
沉默了片刻后,谢云衡并未像往常面对师弟们的困惑立刻给出答案,而是目光坦诚地面对白云芷的视线,给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回答
“嗯,问得很好......:”
谢云衡微微颔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确定
“抱歉,云芷。这条路的尽头是何光景,我也未能看得见。”
“至于你想要的答案,我目前......还没法告诉你......”
白云芷愕然,想要接着开口,却被谢云衡打断
“请给我些时间吧。”
谢云衡又微笑起来,语气平静
白云芷凝视着他,沉默良久,终是郑重一礼
“如此......云芷,静候师兄。”
她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此时,白云芷心中的困惑不但未能解开,甚至变得更加沉重,压在心头。
谢云衡目送她离开后,便伫立在原地,许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