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派有一秘器,名曰符哨,是用符纸糊成的一个纸哨子。
虽不能真正发出声音,却也有传递信息的作用。远在百余里外的人拿此符哨,另一人吹响时,这边的符哨便会震动起来。
在此符哨旁放一黄纸,黄纸上便会显示出吹哨人所在的位置。
一般情况下,一只符哨可作终端,与多只符哨相照应。
终端符哨往往放在名弟子的师父那里,弟子在外遇事,便可吹哨求救。
李乾道吹哨时,冯海正在事兴阁和李贤真聊有关过几日弟子们各自下山历练的事项。
项上符哨一震,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冯海皱了皱眉,嘀咕了句“又是哪个小崽子惹事了”,取下符哨,放至黄纸旁。
符哨停止震动,在黄纸上渐渐晕出三个字:吾明街。
冯海冲着李贤真笑笑,“不能跟你聊了,不知哪个孩子出事了,我得去救场。”
李贤真跟着站起身,“我也去。”
“你去干啥?”
“万一是易昇呢。再说,我也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正好趁此机会下山看看我老了没,顺便练练玉碎。”
冯海白他一眼,“就你理由多,走吧。”
本想着孩子那边出事,总得选一种速度快的出行方式,比如御剑。
可偏偏李贤真翻箱倒柜半天都没找到玉碎,无奈之下,只能与冯海同乘一把剑。
冯海的剑名曰“百纳”,剑身较普通的剑要细一些,此时载了两个人的体重,险些没飞起来。
冯海喊了两声“起”才堪堪飞起。
真是苦了百纳了。冯海想。
此次前去救场,冯海还带了一位之前经由李贤真带的弟子。
此弟子学习刻苦,做事勤恳,就是脑子不是很活,遇实战不会变通。此次前行带他去,也算是历练历练。
当然,冯祥和纪明巩也叫上了。
本是去救场的,结果零零碎碎带了这么多人。
冯海一行人到得很快,因此他们到吾明村时,那送亲队伍还没走,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唢呐声仍凄凉响亮。
也不知李乾道此刻在哪儿。
如此情形,即使闻钰派人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暂时等抬轿的人们都过去,再深入村子去找李乾道。
“李乾道真是的,”冯祥不满地抱臂埋怨,“这么大个村子,让咱们上哪里去找他?难道要挨家挨户地寻吗?”
“从午训结束,到现在不过才半个时辰,而此地距离闻钰派道观大约二十里路,单凭走是肯定走不过来的。”随行的崔鹤立分析道,“师父您出门前找不见玉碎了是么?”
迎着崔鹤立投来的目光,李贤真点了点头。
“那您要不要感应一下玉碎的位置。”
临行前李贤真找玉碎时愣是怎么也感应不到它的位置,便以为是剑灵躲起来休眠了。
可听崔鹤立这么一说,他大概也明白了些许实情。
阖上眼,默默用道心与玉碎建立联系,果不其然感应到了。
“我就说嘛,玉碎怎么可能大白天休眠,果然是让这臭小子拿走了。”睁开眼后,李贤真笑着说出这么一句。
他扫视一圈几人,道:“我知道他在哪儿了,跟我走。”
正巧送亲队伍已经走远了,众人便跟着李贤真进了吾明村,往一处小道走去。
灵岚和灵浔住的那处破庙并不难找,只是前去的路有些难走。
他们一行人走的这条小道上全是杂草,脚刚一踏进小道,草蔓便弯弯绕绕地缠上来。
两个孩子几乎是走几步就被绊一跤,大人虽没至于摔,脚却也没稳到哪里去。
“这孩子真会藏……”冯海亦步亦趋地抱怨着,“这么难走的路,也得亏他能找到。”
“谁知道他来这么偏的地方是为了干什么,”冯祥“哼”了一声,嘲讽道:“兴许是又出来会那小狐狸精。”
纪明巩垂头,用力将脚上的草蔓甩开,“万一师哥只是这三天在观里待得无聊了,出来散散心呢。”
“散心哪用得跑这么老远,”冯祥不满地说,“明岭村还不够他散心吗?非得跑到这里来,出了事还得我们过来救……嘶,疼。”
转头看去,是断后的崔鹤立用力地捏了他肩膀一下。对方没说话,甚至表情都没变,只是就这么看了他一眼,又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李贤真在前面,这才松了手。
其实这些事李贤真都知道。他对妖没意见,也不反对儿子跟一些品行端正的妖□□往。
只是他知道自己这老朋友对妖的态度,自己又将儿子交予了他让他管教,许多事自己便不好再下手管,就只能由着冯海教了。
虽然罚得也不重。
如此想着,李贤真有点后悔当初把李乾道交给冯海教了。
他看着身后步履蹒跚的四人,止不住地叹气。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儿子。
李贤真带队的能力要较冯海强上一些,至少他不会因为要自己赶进度而把他人都甩在后面。
几人很快便看见了那破庙,以及在破庙门口站着向他们挥手的李乾道。
李乾道虽是灰头土脸的,但好在身上没有伤,李贤真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儿子挥手致意。
站在李乾道身边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人。大的抱着小的,悄悄凑近李乾道,耳语着:
“我们俩现在这样……不会让你师父发现吧。”
李乾道仰头又检查了一下灵岚灵浔暂时被墨水染成黑色的头发,确定没有露红发丝,这才点了点头。
“应该不会。”
可灵岚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又往口中塞了颗散气丹,感受自己体内有关妖的力量越发弱起来,这才微微放了心。
李贤真快步走近李乾道,扶住他的肩将他又大体检查了一遍,这才开口问:“遇见什么事了?”
李乾道仿佛对于他爹会来这件事并不意外,所以只是指指那刚走远的送亲队,道:
“我听这边的居民说,这送亲队扰人许久,还杀害了些前来驱赶的无辜之人,想着自己道行太浅处理不了,便想着叫师父来帮忙处理。”
“师父还以为你出事了。”崔鹤立补了一句,“没事就好。”
确定李乾道无事后,李贤真才想起剑的事。他将手放到李乾道头上一顿乱揉,将李乾道的头发揉得像鸡窝子还不停手。
“你要用玉碎也要跟我说一声啊,你爹我还能不借给你?偷偷摸摸地给我拿走了,害得我来之前一通好找。”
“知道了爹,别揉了……”李乾道拧巴着脸,痛苦的表情看得一旁缩在灵岚怀里的灵浔有些憋不住笑。
“这两位是……”冯海凑过来问。或许是先天对妖的敏感,他怎么看这两人怎么不对劲。
李乾道虽生怕师父看出端倪,却也只是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我到吾明村后正巧遇上这送亲队,不知往哪里躲,就误打误撞进了这位公子的家。正好听他们讲了送亲队的事。”
冯祥翻了个白眼:“亏你能找个这么偏的地方躲,知道我们找进来有多麻烦么?”
“那也比你强。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捉迷藏都藏不明白,次次第一个被找到。”李乾道不甘示弱地翻旧账怼道。
“你!”
眼瞅两人又要吵起来,纪明巩赶紧站出来趟混水。
他提高了些音量,偏头问冯海和李贤真。
“所以,师父师伯,那送亲队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的什么?”
“据我观察,此队伍脚步沉重,身无妖气,所以不是鬼也不是妖。”李贤真说道:“但其目光呆滞,皮肤也不是活人的颜色。”
“是尸吧,师父。”崔鹤立答道。
“应该是,”李贤真向自己的大弟子投以赞许的目光,“但具体的,还需近距离看看才能知道。”
“既然看见尸了,赶尸人应该也在附近才对。”李贤真道,“可这路上根本都没看见人啊。”
“那是谁赶的,总不能是自己站起来走的吧,诈尸啊?”冯海道。
“这送亲队伍子时还会再来的,几位公子可以子时再近距离看看。”
灵岚突然开口。不知为何,几人的目光突然聚到他身上,盯得他有些不自在。
他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还以为是被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时间紧张得不行,却还要故作冷静地问:“怎么了?”
这几个人的眼神各怀心思:李贤真是在想怎么开口在他这里借宿一晚,冯海是在想怎么这人这么像妖却没妖气,崔鹤立是单纯习惯于在听别人说话时看着对方;至于三个小辈,自然是师父看哪儿便跟着看哪儿的,盯着人家看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灵浔感受到了这几束眼光中夹带的敌意,微微炸毛。
灵岚怕他一个激动露了原形,忙伸手假意摸头,实则压制。
这种奇怪的境地持续了十秒便不攻自破,大家继续各忙各的。
灵岚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还把灵浔头上摸掉色了。
李贤真看了看那座破败小庙,想着应该装不下这么多人,便打消了一开始的念头,笑了笑,冲灵岚作揖。
“谢公子告知这些,小道不多叨扰,先走一步。往后若遇难事,可去闻钰派求助,届时定鼎力相助。”
灵岚手不敢从灵浔头上移开,只能生硬地鞠了一躬,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