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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当细作,但在卖酒 第7章 枯逢春(七)

作者:我羡春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25 02:50:55 来源:文学城

太后申斥极其严厉,直言要王应礼管教好女儿。起初王应礼并未辩驳,只等到刘缌开口索赔,司空府便不肯善了。

笔墨官司打起来无休无止,为了顾全面子只能说是家事。

既为家事,便请宗正定夺。

太后寝居未央宫,座上除了他们,还有孟氏与王增寿。

一如早前说好,王采薇狠狠咬住刘缌与人私会,说那女子身材高大。王昉之则在旁帮腔,诉说起妹妹归家时的狼狈。姐妹二人一个娇憨圆润、泪珠滚落;一个字字珠玑、风骨卓然,倒叫断家事的宗正生出怜惜。

刘缌自然不敢说自己与羌胡密谋,道是司空家早有悔嫁之心。

“若此事为真,陶邑王侄的确不像话。”清河王年逾五十,为先帝的堂兄,自元始年初任宗正,迄今已近二十载,在宗室中很有分量。

“依清河王看如何处置为妥?”太后面色微沉,听了一早上两相辩驳、各执一词,已疲惫至极,深悔选在皇帝早朝时候召几人入宫,只想尽早结束这出闹剧。

清河王捻了捻胡须,有意偏袒二女,以向王公卖个好,“与其成一对怨偶,不如就此一拍两散。”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惊走殿中诸人睡意,宫官替太后按摩颈周穴位的手也顿了顿。

说话的是刘缌与王采薇。

年少女郎抢先作答,声音如春莺婉转,且不说太后赐婚之折辱意味,就算只看眼前她与刘缌怨憎会模样,也当快刀斩乱麻。就连王昉之也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三书六礼已成,若反悔岂不是叫人平白看笑话。臣女忝居殿前,叩请殿下赐一纸恩典。请殿下许臣女,陶邑王不得纳妾、不得宠幸媵女、不得抬高奴婢。”

气氛有些阴沉,太后不肯定夺,清河王也不好再托大出面。

王昉之跪得膝盖胀痛,悄眼望向妹妹——她胜券在握,并无愁容,甚至偷偷伸手,抚平了她袍裾末的褶皱。

她们二人不会因为一次长谈就毫无间隙,但有些龃龉好似悄然淡化了。

“妾在琅琊时候曾听过一桩趣闻。”

王增寿伏身向太后行礼后道,“琅琊郡守夫人是妾族中长辈,素来凶悍远闻,可妾小时候觉得她顶顶温柔。只因后来嫁与郡守,与婢妾争风,才落了不好名声。寻常人家尚且如此,遑论郡王。

妾瞧着郡王与三娘应是两情相悦,只是闹点别扭,被底下人误解至此。殿下何不成了他们一桩心意,更添一桩喜事。”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王昉之侧目看向刘缌,忽地问道:“陶邑王伤势如何?”

“已无碍了。”他始终淡淡神情,仿佛多说一句话也费劲。

“既然是两厢情愿,求到孤跟前,也算合宜。鸯奴,日后你可不得侮辱她。”太后微微阖了阖眼,盖棺定论,又流水一般赏赐了许多衣料首饰给王采薇。

“一朝之上三个王,上天倒真是眷顾司空啊。”清河王小声嘟囔了句。

连日多风雪,殿外鲜有日头高盛时候,天光汇聚一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今日天气真好,本来我与李十六娘相约了六博戏,却被这等小人生生耽搁。真是可气!”

王采薇伸手挡住视线,“若非害怕牵连阿父,任凭他如何叫嚣,我也不愿来受这一遭罪。”

“既然不愿,何不承清河王的情?”

王昉之陪着她一道往前走了数十步才问。“就算退婚,以咱们家如今声势,再与五姓联姻也不算难事。”

青石宫道漫漫,长得令人胆颤。入宫时候不得乘车辇,她已走过无数遍。若论心境,此刻倒生出惶然。

魏冉昨日临走前同她说,小心王增寿,上辈子是她当皇后。而这辈子有司空府助力,她的路子走得顺了许多。

这吊轨的命运如同星穹,拨动其中一颗可以改变走向,却会落入殊途同归的结局。

譬如她避免了远嫁陶邑身死,那王采薇呢?

“阿……阿姐,”王采薇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我与阿姐年少不睦,甚至还有巴不得对方去死时候,但对外仍是一家人。以刘缌的心性,不论我知道了多少,他都会牢牢将我掌在手里。既然如此,何必让阿父更受诘难。”

她顿了顿又道:“他与羌胡勾结,能有什么好事?我嫁给他后能找到证据最好,若找不到,也能防止他与其他家联姻。阿姐在我今日处境,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吧。”

北地早已沦落战火烽烟,与国朝最鼎盛时候相比,舆图几乎去了三分之一。

她是王氏女郎的前提,首先是一个人。

正因如此,王昉之与她才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五姓七望,世家女郎,受家族十余年无忧无虑的供养,大多只有联姻一个目的。不论嫁王侯还是嫁白丁,始终与家族利益联结。

但没有一个世家会为了侵吞皇权而勾结异族,这才是国朝应有的气节。

“将近岁旦,阿父斡旋数日,也要归家了。”王昉之没有应答,转头说起其他事,“宫中已备好初七人日祭祀典仪,诸王来朝,已于驿馆住下,近些日子便少出门为好。”

逾行至外头,逾觉瑞雪丰年的欣喜。

各家均备好竹节、椒柏酒,跳方相氏的少年亦在街尾作舞。总角小儿缠着祖父求压胜钱,贴起门神的百姓言笑晏晏。

王采薇嗯了声。

“一除一岁,何故旧年。”

她笑了笑,与妹妹前后登上马车。

王应礼归家已至深夜,燃竹节的声响由远及近,已是新岁。

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岁,诸王并十四州刺史一道入东都朝贺,

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止事,俱是司空之责。遇上这样难得的盛典,司空座下二十九掾史尽派,又有执金吾并城门校尉来回巡查,仍难免疏漏。

他滞留许久,前朝后宅皆不安宁,置身东都,竟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喟叹。

赴东都的诸郡王中最年长者为吴王,年近古稀。他所住驿馆距宫城最近,可入住以来屡屡闻到腐朽之气。起初吴王不大在意,直至夜里听闻霹雳声,才警觉起来。

吴地临海,因煮海烹盐把控了国朝盐政近六成。吴王财大气粗,寻了匠人自行修缮驿馆,才发觉横梁蠹痕业已深矣,若不加维护,定获殃灾。

陛下在朝上大怒,命廷尉并少府共查——各驿馆中蠹痕深浅不同,但属吴王驿最深。

宗正与少府并属司空所部,而同受责的大鸿胪与廷尉为司徒所部。

明面看,三公之中唯太尉获利;可若吴王身死于此祸,又有大不同。

这桩案子前世亦有,王昉之难得窥见两世重影。

木秀于林。

她心下盘桓起这四个字。

可若是根基深固,风向调转,亦难摧之。

“阿父饮一杯柘浆吧。”

王应礼推门后才见长女,面前一豆烛火与一笼炭。柘浆鲜甜清冽,他收拢了素日怨气,露出平和笑意:“夜已深,阿昉一个人守岁吗?怎么不叫婢子一道陪着?”

王昉之给自己煮了一杯酪浆,加以石蜜鲜花,热腾腾得捧起,又险些烫着舌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来助阿父脱困。”

“困局如何?”

“有迹可循,不算完美。”

两人对坐,互观彼此,一个看见睽违多年的父女情意,一个窥见亡妻当年风华。

吴地何其富庶。

武帝诛杀刘濞除七国之乱的缘由,更有其把持盐政、私铸铁钱的缘故。而今吴王受封在此已有两代,已成沉疴积弊,若放任自流,难免不是第二个刘濞。(注释一)

只是武帝尚可用兵,而刘晏辞身边唯有魏冉而已,若贸然将魏冉派出,则中枢空虚,给周边州郡的豪族可乘之机。

“吴王之祸积重难返。如在武帝朝中,何须用这等手段。”王昉之沾了一点酪浆,在案几上写下一个刘字,“若此计成,父亲与谢司徒一并受牵连,便是重复党祸之局。”

她上辈子与刘晏辞接触不多,倒因为刘缌的缘故,对刘家这一众工于心计的男人皆无好感。

“我在此分析的头头是道,其实父亲应当想到了。”

王昉之说及此,声音已有战栗,她亦害怕自己想的办法却只能说出来。“项城王世子质居东都,王驿与吴王所在不远。项城多**,产木蠹蛾与蚜虫。而前年先帝病重时候,项城王与吴王世子不睦,甚至公然大打出手。

父亲,杀一人,可保东都安稳数年。如此便是女儿的破局之法。”

更何况,杀他不冤。

王应礼叹了口气。

杨氏尚在时,喜欢抱着王昉之轻念:“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她对《吕氏春秋》的钟爱远胜其他书册,因为一个始终年轻的、活跃的王朝,才不会被青史腐朽。

王昉之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他毫不意外。

正如那年杨氏之言:“不诛国蠹,何以正国法?以其数十人、数百人之命,换陛下不受奸宦蒙蔽,才是诸君当做的。”

于是以弘农杨氏为首的世家与先帝对抗数年,先帝甚至不得已诛杀、流徙了一批中常侍与小黄门。

而今,他的女儿走上了一条与他妻子相同的路。

“你的母亲,并非受连坐而死。”

烛火之外、疏月照窗,王应礼又窥见十余年前,他与弘农杨氏一族共谋时候,罅隙中那似刀剑的一抹冷光,“她是党祸首犯。而我只是苟且偷生,不叫人忘记她的一块碑文。”

···

建章宫中,更漏渐深,残水留痕。待戌时三刻的铜珠闷声撞下,惊落了刘晏辞笔尖一点朱红。

刘晏辞盯着上议疏,忽地笑起来:“严惩项城王父子以震朝纲?他们倒是会选替死鬼。以后也不必将这些折子递到建章宫来,直接送去太后那吧。干脆将朝会也一道挪过去,省得令朕烦心。”

此事早已由王应礼与太后并议,送到建章宫不过是为走个章程。至于对项城王的处置尚未明晰,依太后的意思是过了年再商议,而知情人也压在两宫与三公中间。

“陛下息怒。奴之拙见忝污圣听。”宦者令叶全当即跪伏在地,额上沁出片细碎冷汗,“世家之争非一日之功,未央宫殿下能够与其制衡,于陛下而言亦为喘息之计。”

刘晏辞示意他起身,自己却踱到窗前。

建章宫外风雪更歇,被夜色惊飞的雀鸟抖落一片细碎雪粒。他不由自主抚摩过腰间环佩,讥诮道:“朕不过是个章工傀儡。”

“未央宫有言,请陛下多看顾丙舍那位。陛下今夜可要去瞧瞧?”叶全压低了声音问。

那位自然是王增寿。她自入宫来,几乎未有得见刘晏辞的机会,其余受掖庭辖制的嫔御们少不得明里暗里嘲讽她的出身。

刘晏辞闻言冷笑,他不会同打小服侍在身边的忠奴置气,对王增寿的印象坏了几分:“她倒是会在太后跟前讨巧姿态。”

叶全见他心中不愉,躬身道,“奴以为,王贵人反倒是个机会。“

刘晏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揉了揉眉心,“召魏侯入宫吧。”

魏冉踏雪而来,靴底摩梭过丹犀玉阶,发出轻微吱声。他清楚刘晏辞为吴王之事心烦,顾不得整顿仪容,“陛下仍为吴王之故烦心?”

刘晏辞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没有立即回答,只任由灯火在面上投下晦暗光影。待灯盏又续过一遍油,他才开口:“堂春一贯会替朕解忧,你瞧瞧这折子,三公中的两位都建议将过错推给项城王。”

“陛下疑心是世家之举?”魏冉垂手而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本议奏,"吴州世家魁首不过会稽孙氏,其又与吴王素有不睦,陛下有疑亦属寻常。但臣以为,孙氏根基不在东都,也少有人远来出仕,倒像是要一门心思依托长江天堑割据一方。若是其要除吴王,大可在吴王入京路上动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刘晏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也是他没想通的地方,倒也不妨试探一问:“若是孙氏与司空联手呢?”

魏冉见他有犹疑之色,斟酌着开口:“世家大族历来为中枢心腹之患,彼等倚仗祖荫,盘踞地方。但琅琊与会稽素无姻亲,臣不敢妄言。”

“卿所言皆中要害,但愿朕之忧虑,不过杞人忧天。”

魏冉离宫时,雕梁画栋皆见莹白,唯独刘晏辞负手而立,如积雪沉沉分外孤单。他轻声问:“魏侯与朕是为族亲,可如今见他这副样子,还有几分可以信任?”

殿中一片寂静,唯闻风卷残凉,萧瑟而已。

(1)引自西汉七国之乱,汉武帝诛杀吴王刘濞。

5555宝贝们来看看我的文吧,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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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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