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效应 第14章 第 14 章

一连几天高温预警，谢旻除了晨跑足不出户，有大把时间捡起之前感兴趣的爱好。这天，他正听网课，在南半球过冬的贺森发来长图，“成绩终于出了，今年好拖。”

谢旻手很快地点开长图下载，又把图片缩小。

“你成绩也太稳了。”贺森又发来一条。

谢旻又点开图片，年纪第六，班级第三，全市排名12。他又看了贺森和柳宸之的成绩，柳宸之年级第二，贺森年级十七。

他往后看，贺森语文考了96，“你语文又崩了。”

贺森过一阵才回他，“语文对我而言就是玄学，放弃了。老林刚私聊我了，让我开学了拿着卷子去找她。”

“对了，你听说了吗，学校好像计划年级前五十提前开学特训。”

成绩一发布，班级群里炸开锅，谢旻收到好多条@，回了一通，看到贺森这么说，“不知道，大家选科都不一样，怎么特训？”

“仅限物化生，差不多是一二版班专属了。”

“不强制参加就行。”

“你不想参加？”

“感觉没必要。总不能在特训里讲的知识点，开学不讲。”

“我就猜到你不想去。”

和贺森隔了七个时区，这个月两人的聊天消息总是隔着几个小时，谢旻趁这个时间和他多聊了几句，“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八月中旬，机票已经买了，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我这边有事，回家再聊。”

谢旻继续研究成绩单，柳宸之各科成绩都挺均衡，物理拿了全市第一，总分比第一低三分，比自己高十分。谢旻以往不太重视复盘，看完成绩后，翻出书包里的试卷，给柳宸之发消息，“出来自习吗？来我家也行。”

两人商量后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谢旻整理出来自己的错题和一些拓展题，和柳宸之讨论。柳宸之看起来也很少和人这么研究题目，一开始讲的过于细致，后来两人直接先把题都做出来，对着解题步骤探讨，效率大为提升。

谢旻发现在一些难题上，自己和柳宸之的思维路径有很大不同，虽不好说有什么高下之分，在一些自己的易错点上，迁移柳宸之的做题技巧确实可以避免同样的失误。

这种知识技巧飞速转化的感觉令他专注力大为提升，一下午，他同柳宸之几乎过完了他准备的所有题目，这本是他三天的作业量。

谢旻做题做得畅快，对柳宸之道：“今天我请你吃饭。”

柳宸之收好桌上的纸笔，道：“好。”

两人定下学校附近的一家面馆，谢旻这几天少出门，不怎么活动，胃口一般，进店之后被店家的分量惊到，他把菜单递给柳宸之，柳宸之点了一碗清汤面，谢旻加了一碗小米粥，

“没有想吃的？”柳宸之问。

“不是，没啥胃口，怕吃不完。”

远处的老板突然插嘴，“你俩点个中碗一起吃不就行了。”

谢旻与柳宸之对视一眼，问：“你介意吗？”

柳宸之摇头，谢旻对老板道：“行，换成中碗。”

两人吃饭都没有说话的习惯，安安静静地吃完，出来散步消食。

一中在的片区是市里的学校聚集区，除了有几所高中，还有两所大学。谢旻本来还奇怪在暑假时段，怎么越走人越密集，接着他和柳宸之就被塞了两张传单。

原来今天是临大的戏剧节，校区内有数场学生原创的戏剧表演，欢迎广大群众进校观看。

谢旻将传单看完，传单下面有一条虚线，撕下后就是一张入场券。

“去看看？”柳宸之提议。

“走。”

临大校区内戏剧节的氛围更加浓厚，不少穿着戏服的演员在校内走着，还有一些小型音乐表演，很多露天节目已经开幕，有舞剧、话剧，还有小型阅读会。

天色微暗，校园里亮起五光十色的灯，一队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小丑面具的演员排成一列自人群穿过，谢旻一躲，温和明朗的阅读声传入耳朵，一位青年人身着长衫怀中抱猫，坐在书围成的背景里阅读，丝毫未被周遭的环境打扰。谢旻拉着柳宸之离开误入的读书小团体，又被路人送了几张明信片。两人一路应接不暇地看着各类演出，闯入一个又一个戏剧梦境。

两人随兴而来，没事前做好攻略，感兴趣的剧目要不已经错过，要不已经进行过半，只能以游客心态走马观花地欣赏，慢慢就走离了戏剧节的核心区，人流明显变少，也有一些小摊，没什么光顾者，出摊人很松弛，互相聊天送东西吃。

前面有一个搭好的舞台，设施很少，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幕布，演员也仅有一位在台上，看样子还没开始。他们刚走近，坐在椅子上的女演员站起来，“观众我看也差不多就这些了，我们开始吧。”

舞台上的灯光暗下，留一束打在演员身上，再开口，已经不是方才说话时的神情。

她坐在椅子上，幕布上的背景是在家里，吃着饭，嘴里念叨着今天上班遇到的奇葩领导，同事。说回家路上去逛菜市场，遇到了打折的花，还是没买。

背景一换，来到海边，女演员甩掉脚上的鞋，走进海里，神情惬意，她说：“这片海是免费的，海水浑浊，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夜晚来这里，吹着海风，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的几幕都是这种日常叙事的重复，女演员平静中带着压抑，台词却用灵活欢快的语气，处处都是矛盾。直到最后一幕，女演员又回到椅子上，背景变成火车座位，舞台上的灯都灭了，

“这是一列海上火车，面朝大海，天水一色，列车上很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看向窗外，像是影子。我突然想起我们在黄昏的沙滩上漫步，夕阳将所有事物都染成橙黄色，你也这样抱着我，海水漫过我们的脚踝，我只记得记得你的体温，我将那一刻视为永恒。”

女演员缓缓弯腰，将额头缩进肚子，“你走吧，我们分手。”

原来所有情景都存在另外一个人。

背景再换，女主捧着一束花坐在海边，“你说你喜欢海，喜欢逛街，喜欢旅行，我也喜欢。那天，我回家，地垫上放着你的鞋，我开门进去，像往日一样做饭，说话，吃饭。然后去卧室，想起什么，又回到客厅去找你，你在流泪，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也可能不知道。那时，我不爱你了。”

观众一片安静，女演员起身向台下鞠躬，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演员拿起话筒道：“这个剧目我们还安排了一个观众互动环节，邀请两位观众与我们完成一个小剧本，选中的观众我们会有小礼物送出！”

女演员和走下台，挑中一对情侣，对方摇头。女演员又走向另一侧，“大家不要害羞，很好玩的，这两位可以吗？”将话筒对准另一对男女，女生解释他们是朋友不是情侣，女演员道：“不是也可以一起呀，演绎嘛。”女生摆手，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好吧，我再看看。”演员环顾人群，走向谢旻和柳宸之。

“这两位怎么样？”镜头跟随演员对准他们。意料之外被点名，谢旻表情一僵，向镜头一瞥，轮廓清晰又浓重冷淡的五官就这么展示在屏幕上。

女演员在两人之间轮转一圈，将话筒递给柳宸之，“请问两位有兴趣完成这个互动吗？”柳宸之侧过脸，凑近谢旻的耳朵，“想参加么？”

谢旻倒是无所谓上不上台，他也偏头看向柳宸之，两人距离太近，谢旻感觉柳宸之的呼吸扑在在脸上，似有若无，他看进柳宸之的眼底，柳宸之的眼里有夜晚迷离的灯束，漂亮又吸引谢旻靠近看得更清楚。

他问女演员，“不能演朋友吗？”

女演员好说话道：“可以，都可以！”

他们就这么被领到后台，剧本讲的是一对情侣的故事，可以视为这场话剧开始之前的事情，也可独立成篇。编剧拿着本子敲了一下女演员的后背，“情侣啊，这怎么演。”

女演员笑嘻嘻地抱住编剧，“这不前面的都拒绝了吗，我给你邀请回来两位帅哥，你还不满意上了！”编剧挣开她，用和缓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稍等，我改下细节。”

剧本不长，四五页纸，大概情节是男主有个喜欢的女生，追求许久，对方没有松口，女主在一次聚餐上认识男主，一见钟情，展开追求。又一次被拒绝后，女主请求男主给他一个试试的机会，双方互相磨合，男主最后接受女主，女主也认为自己获得了爱情。谢旻和柳宸之当打酱油的路人。

两人看了两遍记住台词，和演员编剧顺了剧情，大家的意思是他们自行发挥，没多少要求，两人就这样登台了。上台前，柳宸之将手摊开伸向谢旻，谢旻轻轻一拍。

情节很像谢旻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看过的偶像剧，加之有几位经验丰富的演员做引导，他演的还算顺畅，到了告白的戏份，这算剧本的一个小**。

男主坐在地上，刚挂断告白电话，低着头。女主在他身边坐下，“都告白这么多次了，还会这么难受啊？”

男主之没理他，起身要走。

女主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我都陪你这么多次了，你就坐下和我聊聊天吧，或许明天我就不找你了。”

男主没吭声，坐回去，

“你喜欢她什么，她一直吊着你，不是骑驴找马，你还眼巴巴地贴上去，当舔狗当得这么没尊严。”

男主甩开她的手，哼一声，“那你整天跟着我做什么。”

“这话就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我听的。”女主无所谓道，他又靠在男主肩膀上，“我们挺合适的，不是吗？她喜欢新鲜感，你只想和喜欢的人过普通的生活，我可以陪你。”

轮到两人剧情，谢旻和柳宸之坐在主角前面，谢旻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说出台词的瞬间，喜欢二字轻轻挑动了下谢旻的神经。

“是我认识的人吗？”柳宸之问。

“是。”

“他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我和她表白了。”

剧本上写的这一段女主看见前面的两人，哭了，鼓起勇气搂住男主，请求他。

“你给了她那么多时间，给我一个月可以吗？如果不合适，我退出，再也不打扰你。”

“你先别哭。”男主想拉开他，尝试几次没成功。

“你明明对我不是毫无感觉。”女主抬头，强迫男主与他对视。

“好吧，一个月，我答应你。”男主错开目光，败下阵来。

之后，谢旻和柳宸之忠实地扮演着场景里的路人甲乙，听主角在背后演绎，柳宸之身上淡淡的玫瑰香被笼在这一小块空间里，馥郁又有些勾人。谢旻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对劲，强迫自己不关注旁边的人。

后面几幕很快演完，主演拉着他们又谢了一次幕。

编剧抱着两个拍立得走过来，“礼物在这里！”

女主演提议：“顺便给你们拍几张照吧！”得到两人同意后，她拆开拍立得，装好相纸，“站得近一些，就这样，可以加一些动作，好，微笑！”

两人的第一次合照留在这个夜晚。

回去路上他们聊到剧本，谢旻道：“编剧说自由解读，我还是认为这就是男女主之前的故事，男主并没有喜欢上女主，虽然女主愿意过他向往的生活，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男主逃避冷漠成为透明人，女主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麻木又分裂。”

柳宸之道：“我和你的看法不同，对于很多人而言，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有些人甚至会同时喜欢几个人，男主在追求目标与女主之间动摇，与其是妥协，不如说是顺势而为。而爱情，本身就会在生活中慢慢消亡。”

谢旻道：“你是这么想的吗？我看电影和动漫时，最不想看见的一种情节就是主角们怀着远大理想，披荆斩棘，拯救世界，最后变成普通人归于平淡的生活。倒不是说我不喜欢平淡，是他们曾经想要冲破生活的桎梏，见识到他们张扬的人生，最后又一个个变成成熟稳重的大人，非常无趣。”

“所以，我认为爱情也是如此，两人可以过相濡以沫的生活，但不能无趣无聊。对一个人的探索是以一生为尺度的，且不会疲倦。”

谢旻并未说服柳宸之，他们只是简单地交流想法，并无辩论的意思。柳宸之望着谢旻，看他因说到自己的观点时含着光的眼睛，微扬的嘴角，整个人轻盈而舒展。

感性上他与谢旻的想法一致，理性上他不认为会有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