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周越被一阵极轻的响动惊醒,他下意识地探手,掌心却只摸到一片尚有余温的床单。
他猛地坐起,慌忙跑出客厅,直到看见落地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缓了口气。
夏知遥坐在飘窗上,穿着他那件T恤,光脚轻晃,静静望着窗外,那头浅粉的长发随意披散,月光落在她肩上,美得不真实。
周越轻手轻脚走进厨房,翻出可可粉,倒进热牛奶,“睡不着?”他走过来,嗓音低哑,像深夜里的一阵风。
夏知遥回头,接过杯子,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时差没倒过来。”
她轻啜一口:“还有些事在想。”
周越没问,只在她身侧坐下,陪她看窗外的夜。远处的灯火一盏盏亮着,像城市的心跳,浮在雪色之上,静又美。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从后方抱住她,头靠在她肩上,鼻尖埋进她颈边,然后,他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夏知遥没有动,握着马克杯,杯中荡起一圈圈细涟漪,映着窗外灯火,晃得人心头发烫。
“别闹。”她嗔了句,声音却软得不像话,“牛奶要洒了。”
周越没停,反而笑了,低低地从喉咙滚出来,带着点坏,带着点缠。
她睨他一眼,慵懒开口:“处男刚开荤都这样没节制吗?”
周越挑眉,低头轻咬她耳垂,声音又低又哑:“听你这意思,没睡过处男?”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轻顿,脸色变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淡淡一笑:“嗯?你管这么多干嘛?”
周越盯着她,捕捉到她眼里那一瞬的波动,只贴近她颈侧,语气含火:“我吃醋,行吗?”
夏知遥低低笑了,“吃醋?”她轻声重复,“那你慢慢吃吧,不然排队的人太多,轮不到你。”
周越眸色一沉,像被点着了某根神经,低哑地道:“那这样吧,你再给个机会,我好好表现表现。”
他说这话时,唇几乎贴着她肩膀,气息滚烫,嗓音低得像从深海里压出来,带着几分偏执、几分**,还有压了太久的灼热。
夏知遥没躲,甚至轻轻歪了歪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默许他的靠近,指尖顺势穿进他微湿的发间,轻轻拨了拨,手法慢悠悠的,分明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撩弄。
她懒懒地挑了下眉,语气却透着点打趣的得意:“还没表现呢,你这都几回了……”
周越被她这句话逗得眸光一亮:“你这话什么意思,嗯?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夏知遥靠在他怀里,忽然像想起什么,轻笑出声,声音软软的:“你小时候就像只小狗,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走哪儿都甩不掉。”
她语气一顿,又慢吞吞地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挠人心尖的味道:“现在更像了,比小时候还粘人。”
周越原本就窝在她身后,被她这话一激,懒洋洋地抬起眼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你才是。”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脖颈,又指了指唇角,一边控诉一边撒娇:“你看看我这一身……你怎么这么爱咬人?嘴都咬破了,我明天还怎么上班?”
夏知遥原本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听他这么一说耳尖立刻泛红,咬了咬唇,没理他,转过头装淡定。
周越却不打算放过她,贴着她耳侧轻声道:“不过……留印子也挺好。”
他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语气收了玩笑,慢了下来,眼神也沉静了些许:“至少我能确定……这不是梦。”
他顿了顿,嗓音低哑,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柔:“你不知道,我做好多梦,梦见你就站在我面前,刚想开口,就醒了。”
他贴在她耳畔,语气一寸寸放轻:“昨天晚上……是我这几年,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
过了片刻,屋内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与窗外遥远车灯的流转。
周越忽然开口,声音仍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点来之不易的温存,“再过几天就圣诞假期了。”
他贴在她耳边说,语气低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我那边可以多请几天……陪你。”
他说完顿了一下,鼓起勇气才继续:“你想去哪儿?我们……一起。”
夏知遥没立刻答话,她望着窗外,灯火如织,映在她眼底,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几秒后,她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哪儿都行。”
周越心口一热,手臂紧了紧,把她抱得更牢些,他语速快了半拍,压着难以抑制的雀跃:“真的?你说的啊,别反悔。”
夏知遥没回头,只是轻轻一笑,她抬手,扣住他搁在腰间的那只手,十指交缠,语气懒懒的:“这有什么可反悔的?我带你玩了十几年,也该轮到你带我玩一回了。”
周越本来还想问一句:“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但那句话卡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他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他忽然不敢问了。
她什么都没说,却已经什么都明白,那已经是她能给的最温柔的答案。
清晨的纽约天色澄澈,阳光像一层薄纱,铺在未融的初雪上,整座城市像是刚刚从长夜梦中苏醒,万物悄然舒展。
夏知遥站在街边,裹着周越的羽绒服,那件本属于男人的衣服披在她肩上显得有些宽大,反倒让她原本利落冷峻的气质,多了几分不设防的柔软与慵懒。
她的粉色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落在颊侧,阳光洒下时,发丝泛着淡淡暖光。
周越偏过头看她,眼角染着笑,声音里带着一点调侃:“真难得。你不是最讲究搭配的吗?现在这身……怎么看都像逃课的大学生。”
夏知遥哼了一声,懒得回应,将脸埋进高高竖起的羽绒服领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别扭的倔强:“挺好,暖和。”
她轻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气息,干净,温热,混着一点皮肤的味道与烟草的微凉,熟悉又让人上瘾,她闭了闭眼,任那股安心悄然在晨光中渗进骨子里。
周越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上,眸色温柔得能把雪融化,他想,此刻的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柔软的模样。
寒风依旧吹着,擦过街道,掀起她鬓边几缕碎发,他没说话,只向前一步,悄悄将她的手扣进掌心,他垂下眼,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下次别穿这么少出门。”
夏知遥嘴角微扬,没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
风还在吹,街边的雪慢慢化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点一点驱散残余的寒意。
他们站在这座城市清晨的光里,一如三年前那场未竟的告别,只是这一次,他们终于再次靠近。
苹果店的灯光落在夏知遥侧脸上,勾勒出她清晰柔和的五官线条,她静静地站在展示台前,低头滑动着屏幕,一如既往地自成一片静域,任由身旁人流如潮,她始终不动声色。
那份疏离感,与生俱来,也被她养成。
周越站在她身侧,目光柔和,昨夜风雪中的缱绻仍在指尖残留,而她却仿佛早已将那段温度封存,收起了所有余热,连一丝呼吸都未曾带出。
她此刻的平静,令他忽然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他是不是真的拥有过她?还是只是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被温柔拒于门外?
他站在她身边,却像站在时间之外,看她安然、独立、遥远,像一场美得过分的幻觉。
就在此时,夏知遥忽然抬头,眉梢轻挑,将手中的手机晃到他眼前,语气漫不经心,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白的还是粉的好?”
周越微微一愣,随即走近半步,身形悄然倾斜,低头看着她手中的一白一粉两款手机。
“都挺好。不过……粉的配你头发。”
他话音未落,一旁正在整理包装的女店员忽然笑着凑过来,语气轻快,带着典型纽约口音的热情打趣:“Girl, that pink phone was made for your hair. You’d be a walking Instagram post。(这个粉色就是为你这头发量身定制的,出去就是ins网红了。)”
夏知遥没料到旁人会插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女孩正朝她笑,笑容真诚自然,就像是在夸一个熟人。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周越已经从外套内袋掏出信用卡,递给柜台店员,语气利落:“We’ll take this one. Please put it on my card(我们就要这个了,请刷我的卡)”
夏知遥怔了下,眉心微蹙,下意识就开口:“Wait a second, I’ll pay for it myself.”
周越挑了下眉,表情没变,嘴角却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自己?你身上现在又没现金,也没卡。”
她张了张嘴,像还想说什么,又忽然噎住,只好低低嘟囔一句:“我酒店房间里有。”
周越看着她那副别扭又倔强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像潮水一样,一点点涌了上来,他没再应声,只转头吩咐店员结账,动作利落,压根没打算让她掏钱。
签完字,他收回卡,随手一收,顺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天生的熟稔,毫不张扬,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亲昵。
“没手机你能活?”他顿了顿,语气吊儿郎当,却藏着一点掩不住的小得意:“多大点事,我堂堂一个华尔街精英,一个苹果手机还是买得起的。”
语气太轻松,太随意,把买手机说得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甚至带点宠溺式的骄傲,骄傲于她此刻还由他来照顾。
夏知遥低下头,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轻声道:“我回酒店再把现金给你。”
周越闻言轻笑,身形微倾,贴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非得跟我算这么清楚?”
那语气极轻,带着他惯有的慢调子,却句句入骨,像一只手试探着拉开她心里的防线,看它是不是已经松了一寸。
她没回答,只别过脸,咬了咬唇,眼神仍倔,可那嘴角压不住的弧度……终究还是泄了底。
周越盯着她看,轻声道:“晚上下班我来接你,吃饭。”
顿了顿,他像随口补充,又像在温柔里画下一道不容质疑的线:“记得,别再说什么还钱的事了,好不好?”
夏知遥轻轻“好”了一声。夏知遥一走进酒店,前台服务员便迎了上来,笑着将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递到她手中。
“Ms. Xia, a Chinese lady brought in this coat for you last night. She left a note, in Chinese.”
(夏小姐,一位中国女士昨晚捡到了您的大衣,还留了一张纸条,是中文的。)
夏知遥下意识地接过,
“She said she found it nearby, and there was a hotel business card in the pocket, so she brought it straight here for you(她说是在附近捡到的,口袋里有酒店的名片,就送来了。)”服务员补充道。
她低头看那件衣服,是她的没错,压成一团,边角起皱,沾了灰,像被人丢弃在街头某个角落太久,失了形,也失了体面。
她喉头发紧,还是开口:“What about the phone?”
“Sorry, she said she only found the coat. The phone might still be somewhere else.”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接过那张便签:
【您的大衣我已送到酒店前台,手机没找到,可能还在别的地方。很抱歉没能帮上更多忙,可加微信联系:xxxxxx ——Lydia Lin】
夏知遥盯着那行字,心里还在嘀咕:她是怎么看出这件大衣是中国人的?又没名字,又没标签。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翻了翻衣兜,下一秒,一包心相印的纸巾从里面滑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自嘲,也带着某种命运般的讽刺意味,好吧,现在解释得通了。
“看来,我丢掉的东西……”她低声说,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至少还有一件,会自己回来。”
她推开房门,整个人站在原地片刻,像在从雪夜与喧嚣中慢慢抽离,直到呼吸平稳,才转身走向浴室。
灯一亮,瓷砖反射出冷白的光,整个空间明亮却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她站在洗漱台前,目光越过干净的镜面,盯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熟悉,却也陌生,镜中的她像是换了壳,脖颈处几道淡红的痕迹突兀地浮现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愣了一下,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些痕迹,指腹掠过的瞬间,那些热度、喘息、失控的力道仿佛一并苏醒,清晰得像是刚发生过。
他昨晚的吻带着一种近乎压抑到极限的渴望,像是困兽挣脱束缚后的一次爆发,凶猛又真切,毫不掩饰。
她没有躲,反而……抱住了他,那个动作,现在想来几乎让她无法直视,她是怎么会那样毫无保留地去回应他的?
她闭了闭眼,却止不住脑中那些画面不断闪回,而她,明明早就该转身离开,却在那一刻沉沦得那么彻底。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习惯精准计算,习惯提前评估所有风险,可昨晚,她像疯了一样亲手撕碎了自己立下的所有规矩。
现在,夜色已褪,理智归位,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点刺眼的红痕像是一道醒不过来的梦的证据,指尖按在脖侧,她轻声开口:“周越……”
可下一秒,她却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同样是在纽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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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