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 第5章 第 5 章

从唐小姐住进院子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差不多就要到此结束。

他无法抵抗家族的命令，我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实力。我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他搅和在一起，但是心却无法自我控制。

即便自己再三疏远，但是还是很容易被他吸引。摸着自己微微发痛的胸口，我好像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表妹。”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越发难受，并不想回应。就当作不知道吧，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表妹，你在不在。”声音再次传来，甚至还能从声音中听出些急迫，就好似她再不出声回应，他就会冲过来一样。

小云看到我并没有动作，有些紧张。她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是她不知是因为什么，只能暗暗着急。

冷静了好一会儿后，我终于有了动作，从椅子上起身离开房间，一下子就看到了门外的他。

彭毅终于等到了我。脸上露出了带着丝憨气的笑，对着我说：“表妹，你终于回应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看着他的脸，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底生出，不由得带着怒气地说：“怎么不去陪着唐小姐，偏偏来了我这。”

彭毅好似看出了我的不开心，将自己凑了过来，小心赔礼说：“哪有的事，唐小姐有那么多人陪着，也不差我这个。还是陪表妹更重要。”说完，将自己又凑近了一些。

“走开点，没脸没皮的，不怕臊得慌。”我看着他的眼睛，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好像我的闹心是假象一般。

“禾妹妹，”唐子柔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毅少爷也在呀。”

我一听到声音，立马正色起来。来了来了，这种经典的桥段也被我给遇上了。两女争一男，你看我接不接招。

“唐小姐，你怎么来了。”我好似有些惊奇地问道。

唐子柔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笑着说：“听彭姨说，禾妹妹总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这可不利于禾妹妹你养病，所以我过来想陪陪你。禾妹妹，不会不欢迎我吧。”

“当然。”我不动声色地回应，“唐小姐来我这，我们院子顿时蓬荜生辉，备感荣幸。”

唐子柔转头看向彭毅，眼神从上到下扫过我们，倒是没让我感到不适。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小姐，做事方方面面，根本不可能给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彭公子倒是……热闹的紧。”唐子柔说话温温柔柔，语气中含着打趣，“这么一大早就来找禾妹妹。”

彭毅当作没听懂的样子，不在意地说：“我打算带表妹出去游玩，看来真不凑巧，这次表妹不能和唐小姐闲聊了。”

唐子柔语气一僵，她没想到彭毅竟然敢如此不给她面子。就算她的脾气再好，可是从那种家族里出来的人哪有真正温和的。

但是彭毅的家世不容小觑，根本不会害怕她。唐子柔转念一想，这倒是个好机会，让她好好看看彭毅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唐子柔笑着问我们，“我知道有一家很好的西餐厅，我请你们吃西餐吧。”

彭毅有些不情愿，他不想别人打扰他和表妹的相处，又不好当着我的面拒绝，只能看向我，希望我狠狠拒绝她。

“好。”我答应了，我也想看看我和彭毅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我还是希望能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

“禾妹妹，快来。”唐子柔招呼道，“你肯定没有来过西餐厅，这次可得好好试试。”唐子柔打发了前来招待的服务员，笑着挽着我的手，将我往里带。

我倒是不杵这种环境，西餐厅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只是好奇民国时的西餐厅与现代的有什么不一样。

彭毅绅士地将椅子拉开，让我们坐好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我的身边，殷勤地给我点了一些吃食。他应该是怕我不适应，所以将我照顾得特别好。

餐厅里的一却那么熟悉却又陌生，没有现代西餐厅的精致，但是也不缺小资氛围。

唐子柔看到我并没有显露出对于西餐厅的胆怯，瞬间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但是从小的家教让她成为一个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周全的人，还是热心招呼着两人。

“东西一般般，服务倒是还不错。表妹，你就稍微尝尝就好，你肠胃弱，这些生冷、刺激性的东西还是少吃。”彭毅每个东西都取了一点点，将碟子递给了我。

眼中带着期待地看着我，好像要我给出评价一般。我好像不能抵抗他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尝了尝小蛋糕，喝了口咖啡。

“还不错。”我笑着回应，其实咖啡真的太甜了，也不知道他加了多少糖下去。

唐子柔看着我们两人默契的动作，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这可难办了。父亲说一定要与彭家联姻，虽然她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到底爱不爱她，但是还是让人觉得膈应呀。

她其实忘记了，我和彭毅是有婚约在身的，可能就算她知道，她也毫不在意吧。

他们这种家庭，爱情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切以利益为重。不是她现实，她也怀揣过少女般的心事，但是她的姐姐给了她狠狠一击，让她彻底清醒。

不是门当户对的家庭，真的不会很长久。就像是她的亲生姐姐，找了个穷学生，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虽然嘴上说着爱情，但是连西餐厅这样的地方都再也去不起。

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

我看着这古怪的氛围，没意思极了。说话都要在脑子里转几个弯，不嫌累得慌嘛。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耐，彭毅直接提出了回府，我们就在这古怪的氛围中回到了彭府。

刚走进彭府大门，唐子柔就表现得有些累了，轻笑着和我们告辞：“我就先回去了，今天逛得久了些，有些累了。”

我也提出了告辞，阿朝已经等在了门口，很明显就是有事找彭毅。我并不是不识趣的人，这种事情很显然不想我参与。

“少爷，夫人有请。”阿照的语气明显带着深意，他很担心他家少爷，估计这次也不会讨到好处。

刚走进大厅，彭毅就调整了自己的姿态，“母亲，您叫我。”还没等他继续说完，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等在大厅，立马接着说，“父亲。”

“跪下。”威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其他人早已经离开了此处，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彭毅砰地一声跪了下去，在那个静谧的大厅里，彭毅的跪倒声打破了沉寂，那声响如同石子投入湖心，泛起层层涟漪。让彭夫人的心都跟着颤抖了几分。

“你干嘛，儿子才刚回来，你就吓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面对丈夫的威严，她的抗议显得无力而微弱。

彭老爷转过身来，脸上的怒气几乎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压抑着的风暴。“你母亲说你不想和唐家联姻。”

彭毅低垂着头，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是，儿子不想。”

彭老爷都要被气笑了，“你说你不想。听你母亲说你想娶你表妹，就为了这个，你要拿你的前途做赌注。”

彭毅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是，我要娶表妹。”他的话语简短而有力。

“这并不是拿我的前途做赌注。儿子相信，即便没有与唐家联姻，我也能够靠自己的努力赢得未来。难道父亲不相信我有能力为家族争光吗？”

大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彭毅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他就是被你惯坏了。”彭老爷站在那里，生气得连彭夫人都一起指责。

“怪我，你自己也没少宠。”彭夫人对于丈夫的指责，气得直拍着自己的胸口。

彭老爷不想再去分辨到底是谁的错，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在衡量，衡量着儿子的决心和他说的话。

彭老爷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大厅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彭夫人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多言。她深知丈夫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但她也心疼儿子，希望看到他幸福。

“起来吧，”彭老爷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少了些先前的严厉，“你既然有这样的决心，那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但你要知道，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你有做好准备吗？”

彭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仍保持着谦逊的态度，恭敬地向父亲磕了一个头，“父亲，谢谢您的理解。”

“你先别急着谢。”彭老爷制止说，“我正好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如果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办成，说不定我就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彭毅心中一喜，他知道父亲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只要他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他就有机会和表妹履行婚约。

从大厅出来，本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出门一段时间，他就心里生出了一种急迫，他想要见表妹，想要和她告别。

不去管其他，直接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彭毅朝着我居住的院子里疾步快走。

“表妹。”

我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又听到了彭毅的声音。刚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转眼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

“这是怎么了。”我感受到了他加速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好像重重地敲击在我的脑海。

“表妹，不，阿禾。”彭毅喘息声在房间里响起，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情愫，“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你等我，等我的好消息。”

我没有说话，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他的心乱了，他在害怕，害怕什么，难道是怕我不同意？

“表妹，我不是，我只是……”

“好。”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抱着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的同意。

我其实只是想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我不否认我喜欢他，从上一世开始，这份感觉已经在心底沉淀，不是我否认就代表没有。我是个胆小的人，但是我也想要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感情。

“好，你等我。”彭毅的语气中充斥着某种决心，他要做到的事情一定能成功。

彭毅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月了，我好像有些想他了。他在的时候，总是来我院子里，我觉得他烦；他不来了后，我倒是又怀念那个时候了。

“小姐，你别老是站在窗台吹风。”小云将一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你这几天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没事，我只是有些闷，吹吹风醒醒脑。”我搂紧了外套，对于现在的身体也很无耐。娘胎里带的弱症，真真是让我吃尽苦头。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看起来好不热闹。我有些好奇，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阿云好像看出了我的好奇心，叫住了一个正好经过的丫鬟。那丫鬟听到呼唤后，礼貌地走进了院子里。

“禾小姐好。”丫鬟行礼道，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和紧张。

我轻声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圆脸小丫鬟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好像下定了决心说：“是唐老爷来了。”

“唐老爷？”阿云探出身子，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他来是要带唐小姐回家的吗？”说着，阿云将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小丫鬟，“好妹妹，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丫鬟本不想接，但在阿云真诚的目光和温和的话语下，她的表情逐渐放松，最终接过了荷包，并轻轻点头表示感谢。“谢谢阿云姐姐，其实……”她欲言又止，显然是有更多的话要说。

阿云微笑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没什么，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小丫鬟深吸一口气，说道：“唐老爷确实是为了唐小姐而来，不过……他还带来了不少随从，看起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现在大家都在前厅忙碌着，准备迎接呢。”

听到这里，我和阿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不禁泛起了疑问。唐老爷亲自到来，并且带了这么多随从，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丫鬟又看了看我，像是下定了决心说：“禾小姐，我听说唐老爷过来，是要商量少爷的婚事。”说完，又带着些同情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咯噔，她说的少爷是谁，我很清楚。强打起精神，让小丫鬟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姐，你没事吧。”阿云很担心我，她知道我和彭毅的感情，也知道我对他有好感，她怕我会受伤。

我摆了摆手，虽然心如刀割，但是我还是要坚强，要相信彭毅。心口一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啊，小姐你。”阿云看到我咳出了血丝，脸色大变，连忙扶住我的肩膀，“我去叫大夫！”

“不，不用。”我轻轻摇头，用帕子掩住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些。“只是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阿云焦急地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闹出任何动静。“小姐，你这样下去不行，彭少爷他……”

“阿云！”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要说这些，你扶我去休息一下。”

前厅，彭夫人和彭老爷已经送走了唐老爷，两人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

“老爷，毅儿那，该怎么交代才好。”彭夫人脸上露出了苦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彭毅，“你明明答应他了的。”

彭老爷有些无神的双眼看向了远处，叹了口气说：“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你也看到了姓唐的那个老东西，他在逼我，如果不答应他，我们两家的合作也要垮了，我们家……”

“哎，不说了。”彭老爷的精气神像是被抽离，整个人都无力了几分，“婚礼好好准备吧，毅儿能谅解我们的。”

彭毅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成功的完成了父亲给他的挑战。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就是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

还没走到家中，就发现小厮正在门口悬挂两个白纸灯笼，门上也换上了白色的对联。彭毅心中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少爷，您回来了。”阿朝从门外疾步走来。看到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彭毅立马迎了上来，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哽咽起来，“您终于回来了。”

彭毅抓紧阿朝的胳膊，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到底怎么了，这么急的招我回来。”

“少爷，我……”阿朝欲言又止，眼睛已经泛红，“禾小姐她……去了。”

“不可能，”彭毅大声怒斥，“表妹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会。”彭毅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你一定是骗我的。”

彭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抓住阿朝的肩膀，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不至于倒下。“你说清楚，阿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朝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颤抖着说：“少爷，禾小姐她……在前几天，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大夫们来了好几个，都说是无能为力……她走得很快，没受太多苦。”

“不！”彭毅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不可能是真的。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但是赶了好几天路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彭毅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一阵天旋地转，人倒了下来。苍白的面色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少爷。”嘈杂的脚步声不停地响起。

彭毅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心已死，人活不活着，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