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奔波,赵凌云于晚些时候到达距京城五十里地左右的一家驿站。
就在下马时,赵凌云隐隐发觉有些不对,一路走来似乎有人跟着,便略施小计,就将跟踪之人抓个正着,摘下此人的蒙面头巾,竟然是苏七七!
“小七,怎么是你?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在府中待着吗?”
赵凌云的语气中有一丝怒气,吓得苏七七不知所措,讲话结结巴巴:“我,我就是,就是担心你,所以,所以就跟来了。”
“你……”,赵凌云一时无语,“这件事不是儿戏,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我,我错了,赵大人,我知道错了,但是,不要赶我走。”
赵凌云怕让苏七七回去,一路上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就勉强答应让她跟着,只是打算到了羌州,就将她安置下来。“唉,明日就与我同行吧。但是,要答应我,之后一切听我安排,不可再自己善做主张。”
“好的好的,我一定都听赵大人安排!”少女瞬间笑逐颜开。
连续几日快马加鞭地赶路,赵凌云与苏七七二人终于来到羌州。
此时的羌州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没有商铺开门营业,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整个镇子都显得凋敝清冷,竟像空了一般,街上所见只有即将奔赴前线沙场的将士。
赵凌云租下城中一位妇人的房子,将苏七七安置在那里。
“小七,明日我会出去处理一些事务,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切记不要乱跑。”
“既然已经答应了赵大人,我肯定不会出去的。”
“现在的羌州不比京城,此地位于两国交界,外面形势复杂,十分危险。”
“你也要注意安全,我,我会担心。”
赵凌云无言,只是紧紧将苏七七拥如怀中。
根据已经得到的情报,之前被发现的那名奸细的身份其实是汉人,与其说是奸细不如说是叛国者,关于为什么要做乌兹国的细作而叛国的原因随着他的自尽也无法得知。赵凌云分析着现在所掌握的情报,那个细作是在潜入军营偷行军布防图时被抓,并且身手不凡,被抓之后马上选择自尽,是幕后之人雇佣的死士,看来此人绝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行事极为小心。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之谜可以日后再查,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查出细作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究竟还有几个奸细潜藏在城中。
此后几天,赵凌云早出晚归,去城中探查,正当一筹莫展时,偶然发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往镇子以西一个废弃的居民小院走去,便一路尾随,隐藏身形,放轻脚步,听到屋中几人交谈。
“货都准备好了吗?”
“都备齐了。”
“什么时候走?”
“再等两天吧,前些日子出了那档子事,这边加派了官兵,不好做啊。”
“那边等得及吗?”
“是啊,别到时我们把货运过去,人家说没按时送到,再给我们压价。我们可是搭着命在做。”
“放心吧你们,和那边说好了,等风头过去就出货。”
“那人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真以为是个老实伙计。”
“就是,摊上这么个人真是倒霉。”
“你们回去都好好看看自己的伙计,带个知根知底的,靠谱点。”
“这还用说,我都得把他们祖宗十八辈问候清楚。”
“哈哈哈,老徐你这脾气可以啊。”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别在这儿待太久,下次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赵凌云又一路远远跟着那个老徐,看着他走进了一家茶叶铺子的后门没再出来,这应该就是老徐的住所了。
在回去的路上,赵凌云一直在想,老徐一伙儿人所说的出货是什么意思,现在羌州深陷战乱纷扰,商户早已不再营业,何须出货?与乌兹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随着战争的开始而停止,再无与乌兹互市的可能性。而且,如果是正常的生意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进行?他们所说的那件事又是什么事?
一时间杂乱无章的信息涌来,赵凌云理不出头绪,但好在今天已经找到线索,草蛇灰线,将此作为突破口肯定能发现什么。
第二日,赵凌云又去了那家茶叶铺子。正门紧闭,反而后门不时有人一车一车地往外运送着什么,赵凌云跟着这些车来到了镇子西边的破庙,发现竟然还有从别处拉来的车子,车上同样装的满满当当,只是都盖着雨布,不能分辨究竟是何物。
破庙殿门有人把守,不停有人将遮盖之物搬进大殿,行事如此神秘,必定有蹊跷。赵凌云又跟着其他几人,发现了与之有联系的几家布料铺子和铁器铺子,对于他们所运之物也就大致猜到。
茶叶、布匹、铁器,这些货物究竟要送到哪里?
赵凌云恍然大悟!
这些商铺老板要将自己的货卖给乌兹,没有官方允许的渠道,就私自通过地下商队进行运送买卖,而我方军队的部署就是这样送出去的!他们所说的前些日子那名伙计就是被抓到的奸细!但是从此前的谈话来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认为是走私事情败露,被官府抓了而已。
事情已经明晰,现在还剩一个问题,商队中还有几名奸细!
因为知道赵凌云此行目的的人并不多,所以他现在既不能找官府派人,也不能惊动军方。只是要同时调查几家铺子的人,实在是分身乏术,迫于无奈,赵凌云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小七,能否帮我一个忙?”
“啊?”苏七七没想到赵凌云会让她帮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能不能帮我去一家铺子查查里面人的行踪?”
“当然可以!能帮到赵大人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我都快无聊死了。要我做什么?”
“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我明白的。赵大人请放心吧。”
赵凌云只告诉苏七七每日暗中跟着从铺子中出来的人即可,别的没有透露更多。
“小七,原本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的,现在还要让你为我涉险。”赵凌云眼中满是自责。
苏七七伸手捂住赵凌云的嘴,忽然正经起来,说道:“赵大人,别这么说。虽然不知道赵大人具体在做什么,但一定是对国家、对边城百姓十分重要的事。我即便只是一名女子,却也想为国家尽一份力。”
“小七,谢谢你的信任。明天,务必小心。”
赵凌云又暗中调查了那日运送货物的几名商铺伙计,身份背景都很普通,日常生活也并无异常。
一切似乎又陷入僵局,然而就在这时出现转机。
这天,茶叶铺子的掌柜老徐带着自己的一名伙计和一车茶叶,并没有去镇子西边的破庙,而是去了羌州县衙。
为何这个时候官府还会采购茶叶?官府内有人勾结?赵凌云心中疑惑。
老徐从县衙出来,将那名伙计打发回去,独自一人又去了那件废弃小院。
“老邓头,我刚才去给县衙大人送了点茶叶,顺道打探了一下官府那边的口气。”
“怎么说?”
“好像是因为和乌兹那边关系紧张才加派官兵的,跟咱们没关系。”
“还是谨慎一点。”
“没事吧,咱们这次小心点就行了。”
“是啊,我能等,我的货等不起啊,老在那地下放着,到时候成色不好了,出不了好价钱啊。”
……
“行吧,准备一下,五天后出货。”
“好嘞,还是老地方?”
“嗯。”
五天后就走,看来如果还有细作,肯定会有所行动。
第一天,没有异常。
第二天,没有异常。
第三天,没有异常。
马上就是要出货的日子了,商队的人还都没有行动,难道只有那一个细作?还是他们因为那件事暂停了行动?赵凌云心中疑虑,在房中来回踱步。
“这么晚了,小七怎么还没回来?”赵凌云渐渐开始不安,担心苏七七是否遇到了意外。片刻之后,拿起剑向外奔去。不出百米,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苏七七,忙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赵大人,有,有问题,快跟我来,”苏七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赵凌云一边跑,一边说:“我看到有个伙计在大家都睡下之后偷偷出门,去了城外军营!”
果然还是行动了。
“那人轻功与我不相上下,速度很快,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伙计。我看他偷偷溜进军营就马上赶来找你了,现在应该还在里面。”
二人一路赶到军营外围,躲在树后面,观察着军营内的动静。军营毕竟是军事重地,况且现在赵凌云还不能表明身份,不好直接进去拿人,但要查出此人与军中是否有勾结,军营是一定要闯一闯了。
赵凌云吩咐苏七七回茶叶铺子守着。那人得手后必定会回到铺子,明日与商队一起出城。安排走了苏七七之后,赵凌云便趁士兵轮值换守时潜入军营,寻找细作的踪迹。如果是有军中之人勾结,能知道行军部署的人级别肯定不小,于是赵凌云先去了主将的营帐,帐中透出三个人影,应该是主将和副将在商议军情。
难道另有他人勾结?此时一队巡逻士兵经过,赵凌云迅速闪避,藏在阴影下,才险些没有被发现。
此时忽然有一士兵匆忙跑进主将的营帐,不过片刻,三位将领神情严肃地快步走出营帐,还带走一队守卫士兵,似乎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正在赵凌云准备跟上去看看时,忽然看到一个黑影趁人不备,闪身进入主帐,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出来,避开士兵逃出军营。赵凌云便紧跟其后,此人身材矮小,却身手极佳,不仅是轻功,估计交起手来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就在快到茶铺时,那人发现了守在后门处的苏七七,想要折返逃走,正遇上跟着他的赵凌云,便掏出匕首刺去,试图冲破围堵。
赵凌云举剑相迎,长剑出鞘,剑花翩决,利剑一出如有破竹之势,二人一路从茶铺打到了镇郊。赵凌云为从那人口中问得出卖军情一事,没有使尽全力,但那细作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有同归于尽之势。赵凌云便不在留情,全力回击,几个回旋之后,剑指那人喉咙,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看被抓已成定局,便想要自尽,说时迟那时快,赵凌云旋手收剑,闪身向前,点了那人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窃取军情卖给乌兹?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那人目光凶狠,直直盯着赵凌云,一声不吭。
“叛国乃重罪,论罪当诛九族。如果你坦白,或许能不牵连家人。”
“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难道问题的答案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苏七七赶来时,正好看到赵凌云与那人在对峙,走过去说道:“抓到啦,太好了!”
赵凌云摇头:“他什么都不肯说。”
苏七七借着月光打量着那人,忽然惊呼道:“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
“我之前跟着他的时候,看到他每隔几天就会从茶铺出来,揣着几个馒头去东边一间残破的茅草屋子,只是把馒头放到地上什么就回去了。是不是给什么人?”
“一起去看看。”赵凌云说到。
“只是给街头的乞丐,没什么人。”旁边的黑衣人忽然张口。
“是不是乞丐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凌云与苏七七将那人用绳子绑好,到茅草屋旁时已经天色微亮。
赵凌云带着那人站在不远处,苏七七去敲了敲屋子的房门,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
出来的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腿脚不灵便,眼神似乎也不太好。看到这一幕,赵凌云有些诧异,也感觉到了身旁奸细的异动。
“谁啊?”老人声音沙哑。
“婆婆,我刚来羌州,又累又渴,您能给我碗水吗?”
“小姑娘你跟我进来吧。”
在老人去拿碗的时候,苏七七还看到了柜子里的几个白面馒头。
苏七七一边喝水一边问道:“婆婆,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孩子们呢?”
“我儿子在别处做工,平日很忙,不回来住,家里就我老婆子一个。”
“您一个人住多不方便啊。”
“我那孩子很孝顺,常送些馒头给我,还会把水缸的水打满,在别人家做工不能老回来,也要多体谅体谅他。”
“婆婆,您对您儿子肯定特别重要。”
“现在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赶紧娶个媳妇成家,我也好放心地走。”
“婆婆,您别这么说。”
“姑娘,这羌州这么乱,来这干嘛呀?”
“哦,那个,哥哥参军要打仗,娘缝了几件衣服让我送过来。”苏七七赶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离开了。
在不远处的细作看到苏七七进去了那么长时间,便又急又恼,发狠地说:“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冲我一个人来,别伤害无辜。”
“看来那位老妇人对你很重要?”
此时苏七七回来,对赵凌云说:“里面就只有一位老婆婆,说她有一个儿子在外面做工,应该就是他娘亲了。”
“嗯,从他刚才的表现大致已经猜到了。”
“刚才和婆婆聊天,她似乎并不知道她儿子做的这些事。”
“你应该知道叛国罪株连九族,你真的愿意你娘因为你而死?”
黑衣人有些动容,依然沉默。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度晚年。”
奸细自知苟活无望,只能选择相信此人真能信守承诺,便将一切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