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容征月猛地一颤,卓然而翘起的腿瞬间从膝盖滑落。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视线撞上孟渡辰那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你醒了啊?。我刚才在和我妈打电话。说…今年过年不回去了。”
他故作镇定的移开视线,生怕孟渡辰捕捉道自己眼底的慌乱。
“你妈?她打给你的?”孟渡辰站在原地,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之意。
“啊,对,给我打的,问我要不要生活费,那我肯定要啊,有钱不要是傻子。”容征月表面镇定,实则已经慌张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然而孟渡辰竟然没有怀疑。他上前看了眼煤气灶上被烧的底发白的铁锅,好心问道:“嗯,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容征月连连摆手,他现在只想把孟渡辰支走,自己好喘一口气,“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去吧,我还没研究好这东西怎么弄。”
他边说,边重新点开视频,盯着那长达两分钟的教程。
孟渡辰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他没再睡下。天冷,只在床上躺了会儿便起身。拎起门口的扫帚打扫着屋子,直到看见墙角的那把吉他时,动作戛然而止。
地上的吉他琴颈歪了半寸,但好在没有完全断,想被掰到一半的筷子。而琴弦的第六根弦已经断了,断口卷曲这,剩下的五根虽然还挂着,却全都松了,音也不准了。
孟渡辰丢下扫帚蹲下身,被冻得发红的手指轻抚过琴颈的那道裂缝。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把吉他了。只知道每次情绪失控,他都想控制不住的毁掉身边的东西,吉他,曲谱纸,以及各种乐器。然后在满地的狼藉里,被无尽的后悔吞噬。
孟渡辰缩回手,叹了声气。这时容征月匆匆忙忙的跑来,看到他没睡,眼里一亮:“你没睡啊,太好了。”
他喘着气,指向门外,“快来帮我切下菜,我自己忙不过来了!”
孟渡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容征月也瞥了眼墙角的吉他,一把拉住他:“快别管它了。回头找人给你修修还能用。我火还开着。万一把厨房炸了,她们回来要骂我了。”
“阿嚏!阿嚏!谁骂我了?”工厂里,流水线的轰鸣声中,霍漫溪揉了揉鼻子。
容征月在一旁认真的想了想:“也可能……是在提醒你多穿点。”
“?”霍漫溪垂眸看了眼自己,她今天已经把她最后厚毛衣都套在棉服里头了。这要是还能冻感冒,简直没天理。
“已经穿的够厚了。”她把手伸给乔冬云看,“你也多穿点,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有雪呢。”
“有雪吗?那漫溪姐,你要不要来宿舍住?晚上能开暖气。”昭昭听到后,好心邀请。
霍漫溪立刻摇头:“不用,多盖双被子的就行了。省的去了占地方,让别人的东西没地方放。”
她说着,目光不介意的扫过不远处那几个老员工,声音故意提高。如果不是他们,她现在甚至不用昭昭邀请,就能在晚上享用暖气。
当初她就是因为包吃住才选择来厂里的,省钱的同时还能存钱。结果就在她搬去宿舍的那晚。事先说好的床位被杂物占了,就是他们仗着自己是老员工不仅不帮忙收拾干净,还冷着脸说:“这边有人了,你去别处看看吧。”
她初来乍到,独自一人漂泊他乡,不敢争执。只能把委屈吞下。自己出去租房。幸好遇到的是计清风,不然其他地方那每月800的房租,她真的舍不得。
随着霍漫溪的话落下,那几个老员工似乎听到般,抬头瞥她一眼,都没做声。
昭昭被拒绝后,没有强求。嘟囔了句:“好吧。”
几人安静下来,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可正经的不到一秒,郑钰安就从安全通道那边急匆匆的跑来,撑在传送带边喘气:“八卦…新鲜八卦。”
听到八卦,三人眸光一闪。同时向他看去。
“什么八卦?”昭昭最先凑过去。
“我刚在…刚才在安全通道看见梅姐和一个男的!那男的还给她送花。不过梅姐没收。”
“男生?谁啊?咱们厂的吗?”昭昭追问。
“没看清脸,我就是上厕所路过无意看到的。”郑钰安强调着无意二字。
霍漫溪顿时失去了兴趣:“这算什么八卦?梅姐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呢。”
“啊?这不算是八卦吗?我还以为…”
“咳咳,别说了,梅姐来了。”昭昭用膝盖撞了下郑钰安。郑钰安立刻闭了嘴。随后尬笑一声岔开话题,“那个中午一起吃饭啊。听说今中午有肉,晚上有包子。我先回工位了。你们记得等我。”
说完,便溜回自己的工位,梅嘉婉路过时正好撞见他的背影,笑着对霍漫溪她们说:“这小子又跑来约饭啊?”
“梅姐!”霍漫溪朝她招手,“你来,我问你个事儿呗。”
“怎么了?”
“你谈恋爱了?”霍漫溪压低声音。漂亮的眼睛含着浅浅的笑。
梅嘉婉先是一愣,随即挑眉:“你怎么知道?郑钰安那小子说的?”
“啊?你都知道了?”霍漫溪有些惊讶。
梅嘉婉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从安全通道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了。”
“所以…?”霍漫溪眨眨眼,“那个男的,真的是你男朋友?”
“是,在一起一个月了。网恋认识的。”
“哦~网恋认识…什么网恋认识的?可以啊梅姐,就是别被骗了哈。”霍漫溪好心提醒。
“知道了。”梅嘉婉心里有数,笑着应承。网恋没几个认真的,她也只是玩玩而已。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散开投入未完成的工作中。而这一坐就是一上午,中午霍漫溪和乔冬云吃完饭立刻回来休息了会儿。
午休时间短暂,过后又是忙碌的下午,流水线的节奏将时间吞没,一晃便是日头西沉。晚饭后的加班更是漫长,当她们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车间时窗外已经天色已经浓稠如墨,只有头顶的灯管倾下光,将每个人的身影投射在传送带上拉长。
霍漫溪早就习惯了加班,倒是身边的乔冬云,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原因,一直在打哈欠。
“困了吗?”她问。
“嗯,有点。”
“再坚持一个小时就…”霍漫溪话到嘴边还没说完,一个熟悉又惹人心烦声音传来。
“大家晚上好啊。”一个穿着黑色棉服和单薄紧身裤,露着半截脚脖的男生晃了进来。乔冬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不自觉的皱起眉,内心惊叹:“他不冷吗?”
她视线上移,发现男生还顶着一头格外惹眼黄发。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的接触,乔冬云迅速收回目光的同时,男生的目光在车间里一扫,立刻锁定了她霍漫溪的身影,嗓音又提高了:“漫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和我说。”
霍漫溪翻了个白眼,连肩膀都懒得转一下,用着后脑勺表达着:“不想理你”。
贺延咧嘴一笑,抬脚就要往那边凑。就在这时,今晚本来不加班的郑钰安从昭昭身边站起,冲上前,手臂一下按在了贺延肩膀上,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诶,延哥?”郑钰安脸上挂着笑,语气不容置疑,“你怎么又来了?我还以为你辞职不干了呢?”
贺延被拦,不爽的“啧”了声,他歪着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丝毫未减:“辞职?怎么可能?”
他侧过身,目光越过郑钰安,死死黏在霍漫溪的背影上,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能让半个车间的人听见:“就冲漫溪在这,我也不可能辞职啊。我前些天也回家了,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女孩子,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冬云尴尬的裂了下嘴,然后靠近霍漫溪,轻声询问:“漫溪,他是谁啊?”
霍漫溪手下动作一顿,低声咒:“神经病一个。不用理!”
谁知下一秒,贺延竟推开郑钰安,没皮没脸的凑道她工位旁:“漫溪,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滚!”霍漫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管我什么时候来的。”
“别你们凶嘛。”贺延笑嘻嘻的,目光顺势落在她身旁,“这位是谁啊?新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他说着就想凑凑近乔冬云。霍漫溪“啪”的放下手里的零件,周围瞬间安静:“一边去吗好吗?别打扰我工作。”
“这怎么能算打扰呢?都九点了,也该累了,我和你聊天把你提提神。”贺延嬉皮笑脸,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霍漫溪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脸,目光冷冷的望向他那件露脚脖子的紧身裤上:“不是…贺延,我跟你很熟吗?你家里介绍对象都要提我一嘴,怎么?怕人家不知道你在厂里当现眼包?大冬天的露个脚脖子,是想给我们表演一个原地冻死吗?”
她声音不算大,但吐字清晰,旁边的工友听到忍不住偷笑,贺延那副嬉笑的表情也僵在脸上,片刻后他开口:“漫溪,你怎么能怎么说呢?我这是时尚,潮流。”
他低头晃了晃腿,抬头时换上一副的感动的神情:“我知道了,你在关心对不对,怕我冻着。好,我明天就穿棉裤。”
霍漫溪绝望了,她转过身不在理这个神经病,继续她的工作。
梅嘉婉看着这一幕无奈摇摇头,最终说:“贺延,你怎么一来就骚扰人家?”
“梅姐,你怎么也这么说?我这是骚扰吗?我这是在保护漫溪,你看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漫溪吧。”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没记错的话,我刚来的时候,说我那批货有问题的就是你吧。”霍漫溪冷笑,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次被这个神经病诬陷说货有问题,被扣了钱。
“……”贺延心虚。确有这么个事,但他没想到霍漫溪还记得,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霍漫溪趁机又说:“所以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哎呀,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现在不是不会了吗?你要是还生气,我今天送你回家吧,以表歉意,女孩子走夜路挺危险的。”
“用不着,我和我朋友一……”
“那就怎么说了啊。”贺延压根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自以为潇洒的转身就走。还哼着曲子。
“不是,他有病吧。”霍漫溪气的差点掰断手里的工具,她看向乔冬云和梅嘉婉,眼里全是无语,“谁要他送啊。”
梅嘉婉叹了声气:“这小子混不吝的,等会下班你们从后门快点走。”
乔冬云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投去同情的目光
原来厂里的人也都不完全是好人,这个人对漫溪一直都是这样吗?那真的太危险了,特别是晚上,她一个女孩子回去。但现在又能怎么办呢?
她下意识的摁开手机想看时间,屏幕亮起。锁屏壁纸上正是容征月拍的照片。看着这张照片,乔冬云忽然想起了拍这张照片的人。那个总带着笑容,善良又可靠的容征月,还有…他的朋友孟渡辰。
对了,可以找他们帮忙!但是……
乔冬云看了眼窗外,她不想大晚上的麻烦别人,尤其对方还是男性。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贺延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子,真要送她们回去,真的能把漫溪气坏。
她着急的点开容征月的微信。共享了位置,紧接着补充一句:
【那个…你们睡了吗?有个男的缠着漫溪,非要送她回家,你们能来一下吗?】
乔冬云:你们猜容征月他们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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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