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遗香 第5章 余淮

余氏商会的少东家名叫余淮。

余家是从北方举族迁来桐州定居的，取名“淮”字，想来是为了纪念故土。

至于那位女子，名为春溪，乃是教坊的一名乐伎。

桐州商业兴隆，各大酒肆、茶肆为了招揽生意，常向教坊租借乐伎演出，余淮便是在某次酒会上结识了春溪，一见钟情。

那天，阿梅撞见少东家余淮向乐伎春溪表白被拒的糗事，从此便每日提心吊胆，深怕遭人打击报复。但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归要来。

果不其然，三天后的下午，阿梅正在商会里帮忙对账，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少爷！”有人认出来者，忙上前行礼。

阿梅听见动静，立即抬头去看，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少东家余淮领着一个小厮，已在大堂坐了下来。

“这儿谁叫阿梅啊？”余淮抿了一口茶，问道。

倒水的仆人立刻指向里屋：“就是那个女的，少爷！”

“叫她过来。”余淮命道。

“是。”

不一会儿，阿梅被带到了余淮面前。

“你就是阿梅？”余淮抬头看了一眼，一副头回见面的表情。

阿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心说：“你就装吧！”

“对，我就是阿梅。”她答道，“春溪的好朋友，怎么地吧！”

听见“春溪”二字，余淮顿时一阵咳嗽，茶水都洒了一地。

“什么崔……什么西，我问你朋友了吗？话这么多！”

“随口一说而已。”阿梅白了一眼。

余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听说，你字写得很好啊？”

阿梅闻言，心里盘算：“这是要给我挖坑吗？”因而稍一愣神，竟忘了回答。

一旁的小厮立即催促道：“少爷问话，还不速答！”

阿梅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余淮：“好谈不上，会写而已！”

“会写就行！”余淮笑道，随即看向刚刚来到跟前的福掌柜，“福掌柜，我爹常命我熟悉商会事务，我却一直不当回事。如今，我幡然醒悟了，打算潜心研习一番……”

“哎呀好啊！”福掌柜闻言，几乎喜极而泣，“少爷如此上进，真乃商会之福啊！我立刻去请账房的老师，必定一五一十……”

不料，他的话尚未说完，余淮却道：“不急！我先看看过往账目，熟悉一下。”

“嗯也好！”福掌柜答道，随即转身命人，“去，把库存的账本搬来。”

但余淮却举手示意：“不必！海港潮湿，老账本的字迹恐怕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况且纸张又不免发霉，实在无法卒读。依我看，倒不如请人重新誊写抄录，以便我仔细查阅……”说着，看向了面前站着的阿梅。

福掌柜自然会意：“也好也好！”说着转向阿梅，“你字写得不错，就由你替少爷抄录账本吧！”

此时阿梅心中早已将余淮问候了八百遍，但她还是强忍住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要抄哪一年的啊？”

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但余淮岂会放过她？

“依我看，就从头抄起吧，我也从头学起！福掌柜以为如何？”

“自然好，自然好！”福掌柜拍手道。

随后，他命人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古董账本都搬了出来，放到了阿梅的座位上。

余淮有一点没说错，老账本的确旧得没法看，而且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闻着这股味道，也不知要抄到猴年马月，阿梅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暗骂余淮：“死舔狗，不干人事，活该你当舔狗！”

但骂归骂，手上可是没停，这像极了在格子间里一边吐槽老板一边干活的样子。

阿梅不禁自嘲：“他要是舔狗，我就是牛马！”

抄了大半天，第一本总算胜利在望。

阿梅宽慰自己：“算了，怎么过不是一天？就当临帖了呗！练字都是要临帖的，如今有人花钱请你临帖，还要啥自行车？”她盘算着，“我先抄一本，你怎么也得看上一阵子吧？我就慢慢抄，你就慢慢看，压力也不算大，总比做PPT强，起码不用动脑子！”

转眼到了日落时分，夕阳西下，忙碌了一天的码头逐渐恢复平静。成群的海鸥在海面上盘旋，大船走后的港口成了它们猎食的围场。

商会里依旧十分热闹，灯火都已点上。阿梅搁下笔，揉了揉因握笔已有些变形的手指。

“两本，搞定！”

她狠狠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的战果，颇为满意。

这时，门帘开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靠！”

阿梅眼见来者正是余淮和他的小厮。后者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不知装了什么。

“诸位都在呐？”余淮开口问道。

福掌柜赶紧迎了上去：“是是是，都在都在，日间的流水需要扎账，夜里也需有人留守。”

“嗯。”余淮点点头，命小厮将盒子打开，对福掌柜道，“我平时来这里走动得少，不知诸位辛苦，实属不该。今日特意买了些点心，给诸位垫垫肚子。”说罢，让小厮将盒子交给了福掌柜。

福掌柜接过盒子，自是千恩万谢，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打发了福掌柜，余淮笑嘻嘻地来到阿梅身边，亲自将一个小盒放在她的桌上。

“给！”

“这是什么？”

阿梅自然猜到了多半是点心一类的东西。她本来已打算收拾东西了，但此时为了装装样子，只好又打开老账簿，开始了第三本的抄录。

只是她一边抄一边在心里吐槽：“临下班送餐，这不就是逼人加班吗？靠！”

余淮道：“这是双喜斋的五彩糕糯，下午新鲜出炉。此前咱们有些误会，我特意买来向你赔罪。我知道，抄账本看似事小，却需要极大的耐性，真是辛苦你了！”

“啊？”这一番话出乎阿梅的意料，她严重怀疑对方无事献殷勤，一定憋着什么坏主意，于是敷衍道，“哦……还好还好……”

但对方也并没有提出什么新的奇葩要求，反而主动提议道：“我来替你研墨吧！”说着，也不管阿梅答不答应，就把砚台拿到了自己面前。

少东家研墨，这还了得？阿梅忙将砚台夺了回来：“哎呀，不用不用……”

但对方却不肯罢休，又将砚台拿了回去：“哎呀，要的要的……”

几个来回之后，阿梅终于急了：“大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叫我什么？”余淮哈哈一笑。

“哦不是……少东家！”阿梅赶紧改口。

“你要我放过你，”余淮将砚台放下，“我怎么你了？”

阿梅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那天呢我们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比如舔……”

“你打住！”余淮制止道。

“明白明白……”阿梅会意地点点头，“所以呢，你罚我抄书，我认了，没意见。可你是少东家，将来是要继承偌大家业的，别整天拿我们这种小人物寻开心呀，不浪费时间吗？耽误您做大事的呀！我可是想在余氏商会长期做下去的！”

“你觉得我是在拿你寻开心？”余淮问道，脸色有些严肃。

阿梅也自感此话欠妥：“哦不……也不是寻开心，但总之…… ”

余淮打断她的话：“总之就是，我就算拿你寻开心，可研墨花的力气总是真的吧？”

“这倒是。”阿梅心道。

“我拿你寻开心，结果把自己累着，我吃饱了撑的？”

“这……”

阿梅嘴上没说，但心里想的却是：“说不定啊，有的人就是犯贱呢！”

这时，余淮竟然拿袖子假装擦起眼泪来：“我好心带了糕点来看你……们！替你研墨，也是想你抄得更顺畅，我这才能学得更快，这怎么能是拿你寻开心呢？我这……我……”

这油腻的表演型人格，看得阿梅直翻白眼，心说：“真恶心啊这货！”

但话虽如此，他若是只研墨，不干别的，倒也的确人畜无害。

阿梅想了想：“可能这家伙就是这副德性吧，难怪那个春溪瞧不上他！”但转念一想，“算了，人家可是全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油腻点能叫事儿吗？”进而又一想，“当街向姑娘表白，被拒绝也没动粗，虽然说的话十分欠揍，但起码没有恃强凌弱啊，已经不错了！”

这么想来，阿梅觉得余淮这个人其实也不算坏，最多也就是个标配的纨绔子弟而已。

“你只研墨？”阿梅问道。

“我只研墨，”余淮答道，“帮你抄就别想了！”

“我也不用抄！”阿梅道。

于是，双方达成一致，余淮拿过砚台，当真一圈一圈地研磨起来。

瞧他一圈圈地磨，态度颇为认真，那一双手白白细细，平日里定是啥事也不干，阿梅心说：“学徒抄账本，少东家研墨，也值了！”

抄了一阵，眼看第三本进度过半。

阿梅突然“醒悟”：“等等，你该不会打算一直磨，让我搁这儿一直抄，不让我回家吧……你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余淮反问道。

“你……”阿梅欲言又止，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你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余淮凑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阿梅的脸看。

后者经他这么一看，脸色便红了，一种微妙的气氛笼罩在二人周围。

“你……要干嘛？”

可就在这时，余淮突然哈哈一乐：“放心吧，我对你没企图！再说了，你若一直抄，我还得一直磨呢，岂不累死？好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早点回去吧！”

暧昧的氛围瞬间垮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阿梅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

她暗骂自己：“杨帆啊杨帆，你想什么呢，富二代小狼狗吗？你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啊！”想罢，觉得有些尴尬，立马收拾起东西来。

“这就走了？”余淮笑着问道。

“你不是说可以走了吗？”阿梅反问。

“没错，可以走！”余淮答道。

于是，得到答复的阿梅立刻低头冲出了大门……

第二天，余淮又来了，照例带了点心。

“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替你研墨啊！”余淮笑道。

一听这话，阿梅头都大了。

“我说大哥……”

“你叫我什么？”

“哦不是……少东家！”阿梅忙又改口，“研墨这事儿我自己会做，你有时间还是去追那个春溪吧！”

原以为提到春溪的名字，余淮会恼火，但没想到，他竟然付之一笑：“春溪是要追的，但如今学习商会事务才是重中之重，我当努力而为！”

一听这话，阿梅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好吧，随你！”说罢，便埋头继续抄了。

第三天，余淮再次光顾，并且仍旧带了点心。

“来啦？”

“来了。”

“磨吧！”

“好嘞！”

阿梅早已见怪不怪，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此时，她似乎抄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竟一边抄一边前后翻阅研究了起来。

第四天，第五天，依旧如此……

到了第六天，情况发生了变化，来找阿梅的不止余淮一人，还有福掌柜。

二人有说有笑走进了商会。

见福掌柜到来，阿梅连忙起身，开口道：“福掌柜，我正有事要……”

不料，她的话尚未说完，福掌柜早已笑着说道：“你的事先放一放。我且问你，前几日请你为少东家抄录账册，进展如何啊？”

阿梅答道：“已经抄了十几本，原想给少东家先看，但少东家一直没拿走。”

“嗯。”福掌柜点点头，“少东家说，要搞一个账册交接仪式以示郑重，也表明自己发奋学习的决心，叫大家做个见证。”

阿梅闻言，心说：“这家伙真会来事儿，把长辈哄得一愣一愣的。”

“如今账册何在啊？”福掌柜问道。

“在我这儿。”

“好！”

福掌柜随即招呼众人：“诸位，自即日起，少东家便开始学习商会事务，他先从账册看起，如有疑难之处，还请各位老师傅多加辅助。”

“是。”众人齐齐答道。

“有劳诸位了！”余淮也向众人行了一礼。

阿梅见状，便将抄好的账册捧了过去。

福掌柜拿起其中一本：“阿梅的字清拔俊秀，颇有六朝遗风，老夫物色已久，特请她来为少东家抄录账册，诸位请看！”说着，便将账册对着众人翻开，并左右展示。

众人的脸上原本带着笑意，打算一睹六朝笔墨的风采，不料账册打开的一瞬间，众人都傻了眼。

“这字……”

有人小声问道：“这是……留白？”

另一人反问：“你见过整页留白的吗？”

待账册转到阿梅这边，后者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抄的字呢？”

这时，福掌柜也意识到不对。他将账册翻过来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这什么玩意儿？”

他随即又翻了几页，还是空的。

又翻了一本，仍是空的。

福掌柜不知道，其实那些账册之中还是有两本是抄了字的，但此时的他已经不想再去翻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阿梅：“这什么情况，玩儿我呢？”

阿梅也是一头雾水：“我真抄啦，不信您问少东家，是他磨的……”

一想到是余淮研的墨，又看到此时他那张早已憋不住笑的脸，阿梅恍然大悟：“是你搞的鬼？”

“怎么是我，你有证据吗？”余淮故意板起脸反问道。

阿梅道：“我是没证据。可你觉得这样耍我一通很了不起，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我都说了，不是我！”余淮有些恼羞成怒。

“哼，幼稚！”阿梅冷笑一声，“难怪春溪不喜欢你，幼稚！”

这下余淮可急了：“春溪喜不喜欢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阿梅似乎铁了心要激怒对方：“恶作剧，就是幼稚！敢做不敢当，更加幼稚！双倍幼稚！”

此时，福掌柜早已捂着脑门将众人遣散，放着二人像小孩儿一样吵架。

“阿梅，此事是否少东家所为，尚未可知。你不可一味出言不……”

福掌柜自然是要维护余淮的。

不料，他的话尚未说完，余淮已先自承认了：“没错，就是我干的，怎么了！”

福掌柜闻言，又一拍脑门：“你真是我亲爹！”

“承认就好！”阿梅不依不饶，“可惜啊！账本的确是学习商会事务的好途径，可惜你根本不懂，只会拿它来搞恶作剧！还好，我抄的账本不用给你这猪头看，也算是它的幸运！”

听见阿梅管余淮叫“猪头”，福掌柜不干了：“阿梅，你若再这样口无遮拦，就算有桂林作保，我也要赶你出商会了！”

不料，阿梅却不担心，答道：“倘若我能为商会挽回损失呢，您还要赶我走吗？”

“挽回损失，”福掌柜顿感好奇，“此话怎样？”

“想知道？”阿梅反问。

“自然想知道。”福掌柜答道。

“让他给我道歉！”阿梅指着余淮说道。

后者一听，顿时急眼了：“要我道歉，做梦！”

福掌柜有些为难，对阿梅道：“此事……若的确是少东家做的……确实不妥！既如此，老夫替他道个歉，你看如何？”

这阿梅哪敢接受？福掌柜毕竟是长辈。

“福掌柜，您言重了！”阿梅答道。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拿起一本老账簿，翻开其中一页，对福掌柜道：“您看，这是半年前的出货记录，这家店叫做……”

“小妙香！”福掌柜答道。

“正是！”阿梅道，“半年前，这家叫小妙香的铺子从余氏商会进了一批货，青螺、瓜蜜、玉菱角之类，每样都有一些，但量都不大。”

“正是。”福掌柜对照着账本，肯定了阿梅的说法。

随即，阿梅又找到另外一本账册，指着其中一处：“去年这个时候，小妙香也从余氏商会进了一批货，还是每样都有一点，但仍旧不多。”

“嗯……”福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余淮开口道：“商家进货，我们出货，财货两清，有什么问题？”

阿梅本想让他少插嘴，但话未出口，一旁的福掌柜已然开口：“少东家稍安勿躁！”

随即，他问阿梅：“还有吗？”

“还有一处，”阿梅又找到一本很旧的账册，“一年半以前，小妙香第一次从余氏商会进货，当时商会还与其签订了契约作为凭证。”

福掌柜点点头：“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这么说来，这家小妙香与我们余氏商会早有贸易往来，但额度不大，交易也不甚频繁，但这有何不妥吗？”

“有。”阿梅道，“不久前，我去了一趟永宁镇，到过这家小妙香。他们卖着余氏商会的各色香料，并且把跟余氏商会的契约贴在了店里。可问题是，他们的货实在太多了，远远超过了从余氏商会的进货量。”

此言一出，就连余淮也听懂了。

“你是说，他们打着余氏商会的旗号，卖假货？”

“还有一种可能，”阿梅道，“那就是打着余氏商会的旗号，卖的却是从别处进的货，俗称串货。我看他家的东西品质不差，倒真不像假的。”

“不管。”这时福掌柜开口道，“只要打的是余氏商会的旗号而卖的不是余氏商会的货，那就是‘假货’！”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报官吗？”余淮问道。

“嗯，少东家所言极是，咱先报市舶司，请他们协同州府彻查。”福掌柜答道。

阿梅实在佩服福掌柜，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奉承一下少东家，心说：“这是真爱！”

随后，福掌柜把阿梅也猛夸一通，说她是个有心人，把商会的利益放在心上，云云。

阿梅心说：“心灵鸡汤就免了，还不如发点奖金来得实惠。”但见福掌柜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也只好在心里哼了一声，打算收拾东西下班了。

不料，福掌柜却在此时问道：“那你的账册预备何时抄好？”

此问一出，阿梅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啊，还要抄啊？”

“这是自然，”福掌柜笑着说道，“你有功，商会必定记着；但少东家毕竟是要学习商会事务的，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呐！”

“好吧……”

阿梅顿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辞职不干的冲动在脑海里萦绕，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倒是余淮还算有点良心，开口道：“账本嘛，我就看旧的吧，阿梅抄录时能看清，我自然也能。”

“可……”福掌柜还想劝他。

余淮又道：“如果真有些不好辨认的地方，阿梅也容易抄错。她若抄错，我看的就是错的，而且还不自知，反而麻烦。倒不如，我直接去看原本，看不清的地方我就问，这样心里才有数。”

这话说得在理，福掌柜只好认可。

“算你有良心！”阿梅说着，拍了拍余淮的肩膀。

福掌柜见状，连忙制止：“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少东家的肩膀是要挑起商会重担的，岂可随意去拍。少东家快跳七七四十九下，快跳……”

阿梅心说：“哪有这什么奇葩规矩，太扯了吧？而且，居然要跳四十九下，会不会太多了点？”

她想劝余淮不要迷信，什么破规矩，哪知一回头，余淮已经跳了起来。

“泥垢了……”阿梅见状，忍不住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