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倒是很顺利,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机关陷阱。通道的墙壁上刻满了壁画,描绘着古代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景象,那些壁画线条流畅,充满了生命力,仿佛随时都会从墙上走下来。
飞坦和玛奇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侠客则跟在后面,不时用手机记录着壁画上的内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古代文明数据库”。库洛洛和我走在中间,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仿佛不是在探索未知的遗迹,而是在参观一座属于他的博物馆。
通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就在我开始感觉有些枯燥的时候,前方幽暗的尽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幽绿的光芒。
那光芒很微弱,但在我们已经适应了的昏暗环境下,却显得异常耀眼。
我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那光芒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又像一只引路的萤火虫。它没有闪烁,只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周围的黑暗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那是什么?”侠客压低了声音问。
没有人回答。但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库洛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示意我们继续前进,但步伐比之前更加谨慎。
随着我们不断靠近,那点光芒也越来越清晰。我们终于走出了狭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穹顶状的地下空洞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那幽绿的光芒,就来自空洞的正中央。
我看到了。
那是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树。它并不高大,约摸只有两人高,但它的枝干和叶片,并非由木质构成,而是由纯粹的、翠绿色的光芒凝聚而成。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树上飘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荧光雨,将整个空洞照亮。
在光之树的根部,盘踞着无数粗壮的、同样由光芒构成的根系。这些根系深深地扎入地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的法阵,古老的符文在法阵中缓缓流转。
而在光之树最顶端的枝头,静静地悬挂着一颗水滴状的结晶体。
“丰穰女神的泪滴!”侠客脱口而出,声音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第三王朝的念器…”库洛洛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一丝恍然的感叹,“‘丰穰女神的泪滴’的真正形态,竟然是一棵具有生命力的树。”
他看着眼前的奇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痴迷的狂热。
我们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景象震撼了,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那棵光之树散发出的磅礴生命力,纯净、古老、神圣,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我……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不是通过声音,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源的共鸣,
像血脉间的牵引。我天生就对植物有着极强的感知力,而眼前这棵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树”,对我而言,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飞鸟看到了森林。
它在渴望,在诉说,在等待。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那棵光之树散发出的光芒,竟微微地、有节奏地脉动了一下。那股无形的呼唤,变得更加清晰和迫切。
库洛洛那狂热的目光,从光之树上缓缓移开,转而落在了我的身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和那棵树之间发生的、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妙联系。
“希纳西。”
他轻声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混合着命令与探究的意味。
他知道,要得到眼前这个宝藏,关键,又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该怎么上去?”我看着眼前这棵虽然不高,但通体由光滑的光芒构成、几乎无处落脚的树,有些犯难。
“嘁,这还不简单。”飞坦不屑地冷哼一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整个人天旋地转,瞬间被他扛在了肩头!
“呀啊啊啊!”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失重感和突然改变的视角让我头晕目眩。他的肩膀很硬,硌得我生疼,而且速度快得惊人!我只感觉四周的景象都化作了流光,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吵死了。”
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下一秒,我被粗暴地放在了一根粗壮的光之枝干上。我脚下不稳,连忙扶住身旁的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那颗翠绿色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丰穰女神的泪滴”,就静静地悬浮在我面前,触手可及。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了那颗悬浮的“泪滴”。
一股温和、磅礴,如同母亲怀抱般的念力瞬间涌入了我的身体。那感觉,就像是久旱的土地迎来了甘霖,我那被剥夺了能力后一直有些空虚的身体,第一次被如此纯粹的生命能量所填满。我甚至能感觉到,我那灰色的属性面板,似乎都在这股能量的滋润下,微微亮起了一瞬。
它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主动地、亲昵地向我靠拢。
我握住了它,将它从光之枝头缓缓取了下来。
然而,就在“泪滴”离开枝头的瞬间,异变陡生。
我们脚下那棵巨大的光之树,那璀璨的翠绿色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枯萎。无数飘落的光点在半空中湮灭,构成枝干的光芒也变得稀薄、透明。整个地下空洞,瞬间被巨大的阴影所吞噬。
“轰隆隆——!”
紧接着,整个遗迹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穹顶上,巨大的石块和尘土如雨点般簌簌落下,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我们脚下的树干也开始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
“快走!”我抱着怀里那颗正在散发着悲伤情绪的“泪滴”,赶紧看向身旁的飞坦。
我没有办法去顾及树下的库洛洛他们三个。
在飞坦把我放下地面的瞬间,我立刻将怀里那颗温热的“泪滴”收进了我的背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眼前这个小矮子强盗的脚步,逃命。
“跟上!”飞坦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像一道离弦的箭,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我们来时的通道。
整个遗迹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巨大的石块从穹顶坠落,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我抽出那把一直背在身后的铁锹,挥舞着格挡开几块向我飞来的碎石,发出的“铛铛”声在轰鸣中显得微不足道。
脚下的地面不断开裂,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掉进裂缝。飞坦甚至没有回头,但他似乎预判到了我的窘境,猛地伸手向后一拽,将我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即使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而高效。但我只是个农夫,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但还是不行,即使是这样的速度也抵挡不住剧烈的坍塌。
“接着!”我从背包里甩出几瓶药剂,朝着他后背喊道,“增加速度和体力的药剂!”
他在飞奔中头也不回地伸出手,精准地接住了那几瓶药剂,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开瓶塞,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下药剂的他,速度变得更加恐怖,几乎要在我的视野里拉出残影。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了更为剧烈的崩塌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我们刚刚逃离的那个巨大空洞,整个穹顶都塌了下来,巨大的岩石彻底堵死了我们与库洛洛他们之间的通路。
我和飞坦,因为这场彻底的坍塌,和库洛洛、侠客、玛奇,完全分开了。
现在,在这座即将毁灭的古代坟墓里,只剩下我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强盗。
“现在怎么办,这里的出口被堵死了!”我看着前方同样在不断塌方的通道,大声问道。但我没有很慌张,这种事情在探险里经常发生。我很好奇这个强盗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如果不是飞坦还在这里,我早就掏出我的【飞行石】传送到家了。是的,这是我的底牌之一,一个通过炼金术合成的、可以让我瞬间传送到任何我去过的地点的道具。但现在,这里却还有一个飞坦。我不能这么快就暴露我可以传送这个能力的事情。
飞坦在剧烈的震动中停下脚步,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前方彻底被堵死的通路,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断逼近的崩塌。
“嘁。”他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被打断了行动的暴躁,“吵死了。有时间在这里喊,不如去找别的路。”
“那你快去炸一个路口啊!”一块巨石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砸在我面前,碎石四溅。
飞坦没有理我,他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壁,用剑柄敲了敲,似乎在寻找薄弱点。
“不行,”他头也不回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口吻说道,“我要是用我的能力进行爆炸,你也会死的。”
他的话里没有半分关心,只是在评估一个麻烦的累赘。
“还有那种药剂吗?能炸开墙壁的。”他命令道。
“我找找吧!”我大喊着,在背包界面里飞速翻找。
没有爆炸药剂……该死,那种材料很稀有,我没有做存货!但是……
“让开!”我大喊一声。
飞坦下意识地回头,以为我又丢了什么药剂给他。
但我丢出的,是那颗我珍藏已久、用来保命的【闪光浆果】!
我用尽全力,将它砸向飞坦刚才敲过的那片石壁。还好我的背包里有一个我之前舍不得用的浆果!这个是我从一片被遗忘的大陆上带回来的,它一受到重击就会爆炸,没想到竟然用到这里了。
“轰——!”
一声远比普通炸弹更沉闷、更具穿透力的巨响传来。浆果在撞击石壁的瞬间,爆发出一阵连飞坦都下意识眯起眼睛的刺眼白光。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我们震得连连后退。
尘埃落定,那片坚固的石壁,竟然真的被炸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向外延伸的通道。
我们顺利出来了。
我和飞坦狼狈地从那个新炸开的、还在冒着烟的洞口滚了出来,摔在微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草地上。夜风吹过,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呼……呼……”我瘫在地上,心脏狂跳。
“嘁,你这女人……”飞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在我们就近的密林边缘,三道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侠客依旧在摆弄着他的手机,他抬起头,冲我们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哎呀呀,你们可真慢。我的探测器显示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高能量反应,还以为你们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陷阱呢。”
玛奇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尤其是那个被我炸开的、还在冒烟的新出口。
而库洛洛,他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手中捧着那本古籍。月光照亮了他平静的侧脸,他看向我,目光掠过我手中那把因为格挡落石而卷了刃的铁锹,最后,落在了那个新洞口上。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无比,“你身上的惊喜,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